開學的第一個月,我們終于迎來了高中時代的最后一個“十一”長假。
我再一次忍不住感嘆——和市的學生真是太幸福了,除了能真的休滿整整七天,老師布置起作業(yè)來也很溫柔。
回想了下我之前的那幾個長假,學??丝畚覀兊姆偶偬鞌?shù)已經(jīng)不用說了,老師布置的那些作業(yè),完全是按照暑假規(guī)格來的。那個時候的我們,明明只是換了一個地方做習題,甚至做比平時更多的習題,但我們的心里還是盼著放假。
所以說,當一個人被虐久了,她的心里多少會有些“變態(tài)”。
放假前要考試,這幾乎應(yīng)該是全國通用的慣例,為了不讓爸爸媽媽在校外多等,我考滿一個小時之后就交卷了,如果不是不可以再提前,我其實還可以更早交。
沒辦法,我爸為了讓我這次的回家“隆重”一些,特地租了一輛帶和市牌照的桑塔納,那位司機今天晚上還要返回和市,我爸多加了錢那位司機才肯把出發(fā)的時間改到下午。
我的家在一個很樸實的小鎮(zhèn)上,我們小鎮(zhèn)樸實到就連我們鎮(zhèn)上最有名的土特產(chǎn)都是很接地氣的豆腐干。
雖然我高一的時候已經(jīng)離開小鎮(zhèn)去了附近的城市,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回家會讓我那么激動,明明只是離開了兩個多月。
當然,想回家的肯定不只我們一家人。
所以平時只要三個多小時的路程,今天開了將近五個小時......那位和市的司機已經(jīng)不止一次用和市方言罵人了。
我和我媽,都很有默契地就當自己聽不懂。我爸則耐著性子地跟司機解釋,再翻過一座大橋,就到我家的三層小樓了。
我們家的小樓,名義上應(yīng)該屬于我外婆,因為它建在我外婆的自留地上。照理說,結(jié)婚應(yīng)該都是男方出房子的,可我爸是上門女婿,誰讓他是家里的第三個兒子呢?我爸媽甚至連屬于自己的婚禮都沒有,我爺爺當初為了省錢,把他們的婚禮和我小堂哥的周歲宴辦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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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的視線中出現(xiàn)了我們家的小洋樓,還有站在門口不停張望著的眾人。
車子剛剛停穩(wěn),我這邊的車門就被外婆從外拉了開來。
“外婆~~”我跳下了車,一把抱住了已經(jīng)比我矮的外婆。
“快點讓我抱抱~”外婆對我說著,雙手已經(jīng)先一步把我抱了起來。
不管從哪里回到家,外婆總會在進門的第一時間就把我抱起來,從我沒有記憶開始,到我已經(jīng)長得比她高比她重......
這樣的習慣從來不曾改變過。
“媽~你小心別閃了腰!”我媽在身后大聲地提醒。
我扭了扭身子,很快就從外婆的懷抱中掙了出來,在我媽提醒的同時。
“沒事的,再大我也抱得動的~”
外婆拉著我的手,就再沒有放開。
“外公!”我越過外婆,朝著她身后的人揮了揮空出的那支手,一一打招呼,“大阿姨~大姨夫~小阿姨~小姨夫~”
然后,是我的兩個表妹分別給我爸、我媽,我打招呼。
等到把車上的行李卸下,我爸給那位已經(jīng)臉色變黑的司機結(jié)了帳,我們就進屋了。
晚餐一如既往的豐盛,并且都是完完整整地。
我們這個大家庭,一直是以我爸為尊,所以我爸不回家,家里人是不會動筷子的。
畢竟,我爸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我兩個姨夫的工作都是我爸安排的,我兩個妹妹的學校也是我爸安排的,我的外公外婆也是跟著我爸媽過的。
以及,我爸生了個讓全家人都很“長臉”的女兒——我。
我的“長臉”集中體現(xiàn)在我中考之后的那次慶功宴。我猜我爸可能是覺得,我以后應(yīng)該沒有那種讓他那么“長臉”的機會了,所以他大肆操辦了那次宴席。
酒店老板為了拍我爸的馬屁,居然還在酒店大門口掛上了大大的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慶祝鄭十年同學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省中!
我看到之后,嚇了好大一跳!我只是我們小鎮(zhèn)初中的第一名,不是考入省中第一名哇!
等我想去改正錯誤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我只能厚著臉皮接受大家的恭喜,內(nèi)心默默流汗。
那一天,我爸幾乎邀請了所有他能邀請的人,以及我們初中的校長,老師,還有我的那些同班同學。
那一天,我們的校長喝醉了,因為他居然拉著我爸的手對他說:“你真是培養(yǎng)出了一個好女兒,她是我們學校所有學生的榜樣!”
那一天,我們的班主任也喝醉了,因為她居然拉著我媽的手對她說:“我福氣真好,能有這樣一個女兒,我也福氣很好,能教到這么優(yōu)秀的學生?!?p> 那一天,我的很多同學也都喝多了,因為他們居然敢指著我的鼻子控訴我,說我是他們的噩夢,說我是什么永遠越不過的高山,說我就是那種討人厭的“別人家的孩子”。
那一天,或許真的是身為“井底之蛙”的我,人生中最輝煌的一天。
進入高一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命運就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讓我徹底從“我是最棒的”這個美夢中清醒。
我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重新從谷底爬到了接近頂峰的地方,然后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努力攀上的頂峰,其實只是另外一座高山的山腳。
老天似乎將要降大任于我,所以拼命地苦我心志、勞我脛骨,也不問問想要想要這個“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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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席開得有點晚,我又沒有吃過點心,所以吃相有些難看。
我外婆一邊不停地給我夾菜,一邊心疼地怪我媽沒有照顧好我,還說我比離開的時候瘦了許多。
我嘴里含著東西,不方便說話,只能傻笑著點頭。
我是外公外婆帶大的,所以吃菜的口味隨我外婆,喜歡吃偏甜的東西,而我媽燒的菜都是以我爸的口味為主,我爸是吃不了一點甜。
因為飯菜總是不合胃口,我吃的確實不如以前多,但這并不是我瘦下來的主要原因。
我會瘦,主要還是因為每天晚上熬夜背英語單詞熬的。
如果不是和市的學習節(jié)奏只有當初省中的一半,我想我估計會瘦更多。
吃過晚飯,我和兩個表妹幫外婆在廚房洗碗,這是我們家的規(guī)矩。外婆因為心疼我,所以想過來攬下我的活,結(jié)果被我嚴厲地拒絕了,畢竟兩個妹妹還看著呢,哪怕要開后門,也不能這么光明正大不是?
我們?nèi)齻€人在我的領(lǐng)導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洗二清三放的洗碗工作。
外婆一邊看著我們仨,一邊跟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天。
“和市的學習難不難呀?”外婆問我。
我搖了搖頭,答:“不難~比市中簡單多了!”
外婆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問:“新同學好相處嗎?”
我默了一會,才給了一個回答:“他們都對我挺好的,但我覺得他們應(yīng)該都不是特別喜歡我~畢竟我成績這么好,他們暗地里肯定很嫉妒的!”
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
“撲哧~”
“撲哧~”
“撲哧~”
我外婆連同我兩個妹妹都笑了,還很有默契地是一起。
外婆拍了拍她們兩個,一本正經(jīng)地囑咐:“你們兩個人,多跟你們大姐姐學學!以后爭取考大學的時候考到和市去!”
“噢~~~”大表妹回答地還算走心。
“......噢”小表妹明顯只是敷衍。
我媽在客廳里喊外婆去打牌,然后外婆就拋棄了我,投奔麻將事業(yè)了。
廚房里只剩下我們姐妹三,大妹妹才跟我說了第一句話:“姐姐~和市好不好?熱鬧嗎?”
我認真地洗著手里的碗,也很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人很多,車很多,晚上十點了街上還有人?!?p> “這么熱鬧~~”大妹妹的聲音里透著顯而易見的羨慕。
我笑著把碗遞給她,又跟她交流了一些學習的事情。
我的兩個表妹,一個比我小四歲,一個比我小六歲。我和我的大妹妹都是外婆帶的,所以比較親近,我的小表妹是她的奶奶帶的,而且年齡差得比較多,所以比較疏遠。
一直都沒有出過聲的小妹妹,在最后問了我一個問題:“大姐姐,做和市人開心嗎?”
我點了點頭,故作輕快地回答:“當然開心?!?p> 我的鄰居看到我,會說:十年以后就是和市人了,真是開心噢!
我的同學知道我要去和市讀書,會說:你真開心,居然可以轉(zhuǎn)學去和市。
就連我外婆的那些牌友看到我外婆,都會說:你們家十年能去和市發(fā)展,你可真開心。
能去和市,幾乎是一件能讓我們?nèi)叶肌伴_心”的事情。
所以,我怎么能說我不開心呢?
————————————————《我的十年》by 愛年的石頭——————————————————
那是我認識她之后的第一個“十一”長假,
也是我認識她之后,
最后一個不想她的“十一”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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