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回來,感覺整個家里都熱鬧起來。
“阿予,阿呈,下來吃飯?!卑⒛镌跇窍潞傲艘簧ぷ樱盐覈樀?,差點跳起來。誰想猛地驚醒就看見了江呈坐在書架前的桌上。看見他,我立馬擦了擦睡了一臉的口水,假裝隨意的湊過去看:
“看什么呢?”
“《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彼仙蠒?,往另一張桌子那邊看,伸手就彈我腦門,就笑,“說好的練字了,我上來你便睡著了,看了兩個時辰,你倒是舒舒服服?!?p> 我捂著腦門,埋怨:“還說呢,還不是你一大早的就叫醒我,方才寫著別提多困了?!?p>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更沒發(fā)現(xiàn)他上來了。
“還說呢,你怎么也不給我蓋點什么,著涼了就怪你?!蔽倚Φ靡荒槹d狂。
把話題扯過去,江呈就不會再想到我還沒寫完這兒回事了。
就在我得瑟的時候,我看他卻頗有深意的看著我,接著沖我淡淡一笑,指著那邊的桌子道:“那,你去那邊地下好好看看?!?p> “去就去。”說著我順著他說的走去方才我的座位,拉開椅子,朝地下一看,一條雪青長毯就這么孤零零的躺在那兒。
“吶,你可少冤枉我啊,可是你自己不老實,我都蓋了七八回了,書沒怎么看,光是照顧你了?!?p> 他說著,我伸手去撿,拿來一看,果然不止一處沾上了不少塵灰,忽然心中溫暖,轉(zhuǎn)身看他,問道:“平常晚上,我明明記得做了不少不太平的夢,可一早起來被褥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p> “你啊,總會做夢,還總是令你恐懼的,一激動,被子總被踹開?!?p> “為什么,你偏對我好,還這么這么的好?!?p> “沒有為什么,因為你是沈予啊?!苯收f著又彈我一下,看著門外,沖我說,
“好了,嬸母都要等急了,走啦,我們下去?!彼焓治站o我的手,又彈我的腦門。
“哎呀,別彈了,疼?!?p> 他沒好氣的看我,邊拉我,邊說:“從現(xiàn)在開始,閉眼?!?p> “干什么啊?!?p> 他伸手捂著我的眼睛,催促道:“你快閉眼就是?!蔽肄植贿^他,于是只能乖乖聽話:
“好了,我閉好了。“
“真的?可不許偷看啊?!八穆曇?,從頭頂傳來,是我所聽過的最安心的聲音,而現(xiàn)在,這個聲源的發(fā)聲者正緊緊的拉著我,大概還看著我,滿心歡喜的快溢出來了吧。
“好了,我保證,不睜眼?!拔议]著眼,拉著他,不知道江呈想做什么。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在下面準備了什么,想帶我去看,可拉著他,他既沒有過多的話,從頭到尾也只是拉著我,一步一步的帶我下樓梯,每到一步,便捏一捏我的食指,直到最后一個。
“好,下來了,可以睜眼了?!八拿恳粋€字,再我閉著眼的這一段路程里,全被深深記住。
睜眼的一瞬間,便是看見他的眼睛,發(fā)間系一根素色飄帶,沖我溫暖而熱烈的微微一笑,眼里再容不下別人。
忽然間,我看著他,笑意濃重,于是拉拉他:“走,吃飯了。“
“你就不問我為什么這么做?“他不走,甚是詫異,于是我只好停下來,無奈道:
“能有什么不知道。“
“那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同時說,總行了吧?!?p> “好?!?p> 我松手,數(shù)到:
“一“
“二“
“三“
我和他的聲音同時出聲。
“你想讓我現(xiàn)在就體驗一下隨心所欲的感覺,對不對?“
“我想讓你試試閉著眼的無所畏懼的感覺。“
說完我倆同時愣了幾秒,接著一齊大笑。
忽然阿娘的聲音在廳堂響起,
“沈予?干什么呢磨磨蹭蹭,趕緊的,再不過來別吃了。還有,叫小呈別看了,來吃飯了?!?p> 我看著江呈,撇撇嘴,沒好氣的應(yīng)聲:“知道了,阿呈他已經(jīng)下來了?!敖又示瓦^去,拉出凳子就坐下。我一看這滿滿當當一桌子,不滿道:”伯母偏心,平常都不給我做,只有阿呈回來才這么豐盛。“
“哎呀,這孩子凈瞎說,我這天天鹵的牛肉都喂了誰呀,你這么說,你阿呈哥哥可要怪我了?!?p> “你這丫頭,阿呈一回來就這樣,搞得我們四個人,平日對你都惡毒的不得了似的?!鞍⒌攘艘豢诰?,又說:“都是阿呈你慣的的她,這丫頭如今除了你沒人治的了?!?p> 阿娘聽著更是點頭,看我只顧吃,用筷子打我的夾菜的筷子,說道:“大姑娘的,站有站相,吃有吃相?!?p> “我要什么吃相,反正有的是人娶我?!闭f著又吃了一口菜,沒所謂的回答。
“咳咳”,“噗”忽然江呈咳嗽起來,阿爹也嗆著了。我趕緊放下了筷子,過去拍江呈的后背,邊拍邊嫌棄的說:“你倆倒是都喝慢些,多大的人了,還這么不小心?!?p> “小予啊,你這個………”阿爹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他想要說什么。我見江呈好了,坐回我的座位,抬頭問道:“阿爹你想說什么?”
我方才也沒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啊………
“沒什么,咳咳吃飯吃飯?!闭f著面不改色的開始和伯父說醫(yī)館的事,阿娘也和嬸母開始話家常,我吃了一口兔肉,嚼的津津有味。別人家的姑娘這個年紀都只吃一點點以維持身形纖細,可我從來就愛吃肉,且一點不愛吃菜,可卻一點也不胖,這些年爹娘雖不說,光看外人的神情我也知道相貌這東西,從出生來這起,我便是好看的。
吃完了飯,在樓下站一會兒,我們便準備上樓,忽然原本沒說話的江呈彎腰就掐我的臉,沖我挑眉:“沈予,說說吧,都誰啊?!?p> “江呈你放手,什么誰啊?!?p> “你說呢,我不在,那有的是的看上你的人,都是是誰。”
“那你掐我也沒用,那些人,我連見都沒見過,難道還能怨我?”
他聽我這樣說,黑著的臉這才好轉(zhuǎn)一些,才松了手。
江呈也真是,下手也忒狠了。我揉著臉,不滿,我還委屈呢。他看我,大概也覺得自己沒輕沒重,走近來,出聲問我:“疼不疼?”說著還想伸手碰。我這會都快氣死了,打開他的手故意氣他:
“你這一年有幾個月在家的,你不在,光今年就有3個上門了,更不要說前兩年,年年都有八九十個,個個被伯父和阿爹打了回去?!?p> “我打算,明年就和師傅說?!?p> “說什么?”
“說離開長白門的事?!?p> “什么?”我看著他,說道,“不行,我不同意,你學(xué)了這么久,遭了這么久的罪,半途而廢干什么?”
“我不需要什么登仙,我如今也不再想要那么久的年歲,我打定主意了,我只想有一輩子?!?p> 天逐漸暗淡,可盡管周遭黑暗,我看著他,他的眼睛依舊有光,不像僅僅為我。
“不要只為我做決定,阿呈。”
微風(fēng)四起,清風(fēng)徐來。不遠處,遠處的再遠的山頭,依舊是人家的燈火之光,一瞬間盡入眼底。
“不只是你?!苯士粗胺?,莞爾,
“只是因為我依舊貪戀著只有人間才有的這份溫暖。”
你大概只是瓦解了我原本已經(jīng)遺忘了的屬于人的七情六欲。
?
而我,所能做到的,只有相信你。盡管我并不愛這人間的一草一木,可我依舊希望永世為人,因為有你,這人間便一定有靈。
忽然,我看他,相視一笑。
“字都沒練完,棋也沒下,走了,回去練你的?!?p> “你怎么還記得,天啊?!?p> “行了,快去。”
“江呈我發(fā)現(xiàn)你就對我這樣,無恥?!?p> 說著,被推進門去。整片后院安靜下來。不遠處的香樟樹上,忽然一陣風(fēng)帶過的聲響,不仔細,根本都發(fā)現(xiàn)不了變化,一個人,懸于半空,看著燭光照出的兩個身影,自言自語:“希望,你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小沈予?!毙舯е`劍,忽而一笑,
“愿山水無路,你我再不相逢。”說完揮袖,腳踏靈劍,御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