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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風(fēng)華

第三章·成王敗寇

北齊風(fēng)華 墨隱·采綠 5422 2018-03-22 15:08:26

  雪不知不覺地停了,天氣仍舊陰沉的可怕,大片的烏云沉沉地壓在鄴都的上方,壓得城中稀少的行人縮了脖子,佝僂著背脊,低了身子匆匆而過??耧L(fēng)呼嘯著從玉檐金瓦刮過,如同鋒利的刀片割裂人的心臟。紗窗上的殘雪在冷風(fēng)的侵襲中慢慢凝結(jié)為白色的雪霜,薄薄的一層,卻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涼之氣。

  她病了。

  她知道這便是所謂的成王敗寇,可是她無法接受元善見的死,更無法接受高湛與高洋的行為。

  她在夢里痛苦掙扎,卻怎樣也醒不過來,她仿佛回到了那一晚,她被高澄壓在身下,她的夫君高洋——就站在合歡樹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痛、恨、絕望齊齊涌上心頭,化為鮮血染紅了雪白的錦帕。

  元善見是她年少唯一愛過的男人,那個(gè)有著溫柔目光的男人,那個(gè)身不由己的年輕帝王,還來不及開始他的宏偉功業(yè)便被埋葬在寒冷孤寂的冰雪之下。

  她想要欺騙自己,高洋是她的夫君,是北齊的帝王,他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墒钱?dāng)傷痛一點(diǎn)一點(diǎn)累積,化作濃重的失望與痛苦,絕望幾乎將她湮沒。

  她的夢里不斷出現(xiàn)元善見、高澄甚至高洋。到最后,她竟不知道,是因善見的死亡而難過痛苦,還是因?yàn)楦哐蟮臒o情欺騙。

  她聽見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喚著“阿娥,阿娥”她仿佛于黑暗中看見那個(gè)穿著霞錦衣袍、玉簪束發(fā)的男子緩緩走來,她低低喚著,“善見……”眼淚從眼角輕輕滑下,滲入枕間,那個(gè)聲音竟再也未響起,卻于意識(shí)模糊中隱約感覺到一滴眼淚落在臉頰上,砸開了記憶中的另一張面孔。

  “阿娥,你真好看?!边@是新婚之夜,高洋揭開她的蓋頭,跟她說的第一句話。而她憋了許久的委屈伴隨著眼淚一下洶涌流出,不知道是因?yàn)榧藿o他還是因?yàn)樗南嗝才c癡傻。她的哭泣讓他束手無策,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她沒有看到他當(dāng)時(shí)眼底深處的一縷深沉與憐惜,只看到他撓了撓頭,傻傻地道,“家家說寶寶哭,要么就是餓了,要么就是想要如廁了,阿娥,你是餓了還是要如廁?”她一聽,哭笑不得,倒也不好意思再當(dāng)著他天真的眼神大哭,便抽噎著擦擦眼淚,垂下眼眸不說話。兩人的新婚之夜便在這樣的尷尬中度過,兩人相背而睡,高洋熟睡的時(shí)候,她望著大紅的喜燭燃燒直至熄滅。

  第二日,外面下起了小雨,濕答答地打在紗窗上,滑落在地上,濺起一灘漣漪。她醒來后便聽侍女說二公子一早起來便在那鏟土種樹,侍女對(duì)他的癡傻見怪不怪,也無人勸阻,無人上去幫他,更無人為他撐一把傘,有些甚至站在回廊處看著這個(gè)癡傻公子的笑話。她撐傘走了過去替他擋住雨,高洋的發(fā)絲衣袍俱濕,看見她卻站起來傻傻地笑,“阿娥,阿娥,你看我種的樹!”她望過去,忍不住笑了,那坑挖的巨大,樹苗東倒西歪,高洋看著她露出笑容道,“阿娥,大哥說這叫合歡樹,種了你就會(huì)永遠(yuǎn)在我的身邊!”

  她微微一怔,看著他臉上雨水滑落卻笑容燦爛的樣子,心里的排斥也少了幾分,她掏出錦帕細(xì)細(xì)擦干他臉上的雨水,柔聲道,“快進(jìn)屋吧,會(huì)生病的。”

  高洋搖頭,“我要保護(hù)我的樹,不然雨會(huì)把它吹走。”

  她道,“等太陽出來了,我再陪你一起種,這棵樹,要我們一起種?!?p>  高洋聞言才乖乖跟她進(jìn)了屋,她吩咐侍女打來熱水,她替他脫去衣裳的時(shí)候,臉頰微微紅了,低頭不敢正眼瞧他,高洋低頭看著她,摸著她的臉頰緩緩道,“阿娥,你真好,我也會(huì)一輩子對(duì)你好的。”

  這句話似乎不像從一個(gè)癡傻之人口里說出,她心里微驚,抬眸時(shí)望見的仍是高洋癡傻的笑容,道,“因?yàn)槲乙⒍饚臀掖┮孪丛琛?p>  那些記憶,那些借著癡傻表明心跡的話語,穿梭時(shí)光伴著雨雪飄散而來。她呢喃,“高洋……”她的呢喃卻再未得到那句回應(yīng),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耳邊有稚氣的聲音喚著一聲又一聲的“家家”,那是她的孩子,一聲又一聲的呼喚暖著她冰冷的心,寒雪逐漸融化,她緩緩睜開了眼睛,高邵德一把撲進(jìn)她的身上,“家家,家家——”

  “家家,你醒了!”高殷雖然只有六歲,處事已是沉穩(wěn),不像弟弟那樣隨意撲入母親懷中,而是站在床邊,滿臉欣喜地道。

  “二嫂,你醒了。”她伸出手摸了摸高殷的頭,投去安慰的眼神。她沒有見到高洋,卻望見高湛站在不遠(yuǎn)處,只見他臉上欣喜一閃而過又帶上幾分不安歉疚,仿佛做錯(cuò)了事的孩子。他看見她眼里的沉靜與失望,不安地將目光移到高邵德身上,走過來一把拉過高邵德道,“你們不要在此吵鬧?!?p>  高邵德素來不喜高湛,甩開他的手,重新?lián)淙胨膽阎?,“我要家家——?p>  她摸著邵德的發(fā)絲,不再望他,只是平靜地道,“宮闈之地,高太尉請(qǐng)吧。”

  高湛流露出一縷失望落寞的神色,良久才道,“元善見之事——”他頓了頓,見她沉默,許久才繼續(xù)道,“成王敗寇,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彼穆曇衾锼坪跻巡灰娏俗畛醯闹蓺馀c單純,哪怕他只有十三歲,但話語中的絕情卻令她內(nèi)心恐懼,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他道,“我不知道你為何因他恨我和二哥,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之間有著怎樣的故事,我只想告訴你,這就是弱者的命運(yùn)。倘若輸?shù)氖嵌纾矔?huì)有同樣的下場,甚至更慘。而你,是否也會(huì)因此而如此痛苦?”

  她始終沉默未語,低垂的卷睫在眼窩處投下一方陰影,臉頰蒼白清麗,緊抿的唇帶著些許的驕傲與倔強(qiáng),仿佛沾染殘雪傲然綻放的梅花,又似開在三月經(jīng)受風(fēng)雨侵?jǐn)_灼灼嬌艷的桃花。

  高湛凝視她許久,終是在心底輕嘆一聲。他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頓了一下腳步,終是遠(yuǎn)去。

  “家家,不哭?!备呱鄣虏寥ニ难蹨I,她才知道自己又流了眼淚。

  “家家,讓兒臣服侍您吃藥吧?”高殷過來扶她坐起來,親手接過侍女端在一旁的藥羹,喂她喝下,六歲的孩子已經(jīng)體貼至及,令她感到一股溫暖。她擦凈眼淚,看著高殷稚氣天真卻沉靜溫雅的面孔,想起初見高湛之時(shí),他也只有六歲。她的心里復(fù)雜異常,如今高殷已是皇太子,性格善良,可誰知在這亂世中,為了權(quán)勢,她的孩子會(huì)不會(huì)也變得和高湛、高洋一樣。她既不愿她的孩子過于軟弱變成第二個(gè)元善見,也不愿她的孩子殺人如麻、成為冷酷無情之人。

  “殷兒……”她喚道。

  “家家?”高殷抬眸對(duì)上母親欲言又止的眼神,道,“家家有話,等喝了藥羹再說吧?”

  “殷兒,你只需記住家家的話,手上若是染滿了鮮血,心難定,夜難寐。”她將目光望向外面白雪皚皚的世界,緩緩道,“我第一次見到你九叔時(shí),他也就是你這個(gè)年紀(jì)?!?p>  高殷沉默良久,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真道,“兒臣明白了?!?p>  正在此時(shí),外面?zhèn)鱽韺m女的聲音,“陛下——”

  珠簾被掀起,高洋身披金色大毳,大步走了進(jìn)來,高殷站起來恭謹(jǐn)行禮,“父皇?!备呓B德眼睛一亮,“父皇?!?p>  她未開口,也未行禮,宮女上前替高洋脫去身上毳衣,高洋平靜地道,“你們都出去?!?p>  殿內(nèi)之人悉數(shù)退下,安靜地可以聽見人的呼吸聲。他的身上似乎挾裹了外面的寒氣,令她的心都微微地顫抖起來,半響,她才聽到他的聲音傳來,淡淡的,卻沉重地砸在她的心頭,“你愛他?是嗎?”

  她的手握緊錦被,眼淚聚集,緩緩地砸了下來。

  “你愛元善見?是嗎?”高洋沖過來握住她的雙肩,聲音低沉而平靜,他抬起她的下顎,李祖娥在他漆黑冰冷的眼眸里看到了殺氣、憤怒,如一頭野獸困在其中狠狠地撞擊,帶著鮮血淋漓的痛楚,她的眼淚劃過臉龐,沿著唇蘸在高洋的手上,如同在他心里刺了一刀又一刀。

  他狠狠地甩開她的臉,“你從來也沒愛過朕!”他多希望她說不是,可是她就是沉默,沉默,他咬牙切齒,“對(duì)嗎?你從來也沒有愛過朕,你愛的,一直都是他,怎么,一直看不起朕吧,哈哈,你和所有人一樣,從來都沒看得起朕,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她伏在床上一動(dòng)也未動(dòng),眼淚卻簌然落下。

  “你說,你為誰而心傷?為誰而落淚?你說,李祖娥,你說???!”她從未見過這樣癲狂的高洋,高洋面目扭曲,憤而拔出腰間寶劍指向她,鋒利的劍芒凝結(jié)劍尖,她抬起臉,心從懼怕緩緩恢復(fù)到沉靜,她靜靜地望著這個(gè)與自己同床共枕八年的男子,她知曉亂世之中人多兇殘,而高家之人尤甚之,倘若他真想她死,她又怎能不死?

  她的眼神冰冷中帶著倔強(qiáng)與決絕,高洋卻雙手顫抖,紅了眼眶,淚水凝結(jié)于眶,良久終是咬牙道,“與我這個(gè)癡兒成婚八載,真是委屈你了。”他狠狠摔下手中寶劍,寶劍重重地砸在地上,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出房內(nèi),只余珠簾碰撞聲響。

  她靠到床沿上,怔怔望著窗外的漫天大雪。

  一連數(shù)日,她也未見過高洋。

  后來,她才得知,高洋早已乘北國封凍、不宜施戰(zhàn)之機(jī),親率北齊軍隊(duì)用兵庫莫奚。在代郡之戰(zhàn)中,北齊軍大獲全勝,僅牲畜即俘獲十余萬頭。消息傳至北齊國,人心振奮。

  北齊軍凱旋歸來之日,城內(nèi)百姓夾道相迎。他進(jìn)宮的時(shí)候,她來到城樓上,看著他坐在馬背上,身披戰(zhàn)袍,后隨百將,威風(fēng)凜凜??匆娝桨矚w來,她心里竟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身旁侍女道,“聽說陛下在此戰(zhàn)英勇非凡,還受了重傷呢?!?p>  “受了傷?”她心緒復(fù)雜,不由自主地問道,“那可有太醫(yī)瞧過?”

  侍女機(jī)靈回答道,“娘娘何不親自送些補(bǔ)藥,前去瞧瞧呢?!?p>  “恭迎皇上得勝歸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耳的高呼聲傳來,高洋勒下韁繩,停住馬步。所有嬪妃皇子、文武百官都來迎駕了,所有人都俯拜在他的面前,高呼萬歲,可是他掃視了幾圈,卻始終沒有找到他想要見的那個(gè)人。

  “皇后娘娘呢?!”

  “這……”眾臣面面相覷,不知作答,他們雖已派人告知娘娘,可她卻不來又有何辦法?六歲的高殷站出來,猶豫開口,“父皇,家家身體不適,不能親迎圣駕,還望父皇恕罪?!?p>  高洋卻已心底明白,冷笑一聲,怒氣自心底翻涌上來,引發(fā)傷口上的疼痛,他捂唇輕咳了幾聲,一人斗膽上前諂媚道,“聽聞陛下重傷未愈,又舟車勞頓趕回鄴城,臣甚是憂心,還望陛下保重龍?bào)w,臣等早已將龍輦早已備好……”

  “我要你多嘴!”高洋面無表情,目光冷厲,“誰告訴你朕受傷了!給我拖下去,砍了!”

  眾人聞之皆大驚失色,那人求饒不已,高洋卻不管不顧,縱馬前行,“朕不想坐什么破龍輦,朕想殺人——”

  車馬轆轆而過,兩旁的人皆俯跪于路,那人被拖走時(shí)的慘叫與求饒令眾人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渾身戰(zhàn)栗。十三歲的高湛騎馬隨于身旁,精致的臉上毫無表情。高洋縱馬悠悠走了數(shù)步,側(cè)頭望向跪著的嬪妃中有一個(gè)穿著素色粉裳的女子,他停下馬步,手一指,漫不經(jīng)心問道,“你,抬起頭來!”

  眾嬪妃不知他喚誰,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抬頭應(yīng)答,高洋按捺性子問了一遍,“穿粉色衣服的?!?p>  粉裳女子這才抬起頭來,只見她眸含媚色,半帶嬌柔半帶惶恐地喚了一句,“陛下……”她微微一笑,“臣妾薛嬪,恭祝陛下得勝歸來,陛下洪福齊天,萬歲萬萬歲?!?p>  高洋臉上浮現(xiàn)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過來?!?p>  薛嬪提起裙角,款款走至高洋面前,未料高洋俯身抓住其手腕,將她一把擄至馬上,薛嬪驚呼一聲,依偎入懷,他卻放聲大笑,縱馬而去。

  高湛安靜地坐在馬上,不由自主抬起眸望著城樓上那一襲明亮的身影消隱在城樓之上。

  高洋自回來后,并未踏足她宮寢一步,只是日日飲酒,夜夜笙歌。高湛求見她幾次,皆被攔下,也有老臣托人請(qǐng)她勸說。她想了許久,終是做了一份藥羹來到他宮殿處,他正蒙著雙眼與那薛嬪玩樂,高洋醉意朦朧地走至她的面前,笑著直道美人,她心里無端酸楚,身后侍女小聲提醒道,“陛下,皇后娘娘來了。”

  高洋一怔,取下白紗,“是你?”他笑了幾聲,嘲諷道,“皇后終于舍得,踏足朕的寢宮了?!?p>  她低頭不語,高洋眸底的期待漸漸湮沒,一股怒氣無端涌上心頭,一掃酒樽,“滾,都給朕滾!滾——”

  剛剛還玩鬧作樂的伶人樂師被嚇得紛紛退了出去,薛嬪呆呆站在那里,剛按捺住恐懼喚了一聲,便聽見高洋雙目圓瞪,如同魔鬼,“還不滾,等朕殺了你嗎?!”她被嚇得臉色蒼白,連滾帶爬地請(qǐng)罪出去了。惟有她,靜靜地站在他的面前,毫無懼色,手端藥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眼眸越發(fā)沉靜溫潤起來,如一塊美玉,散發(fā)幽然璀璨的光芒,就那樣緩緩平復(fù)他心底的暴虐與狂躁。

  “你為何不走?”高洋開口道,痛楚而冰冷的眸底下是嫉妒、惶恐與憤怒,“你本就不想見到朕,不是嗎?”

  她垂下眸,緩緩道,“陛下,是妾的夫君,我為何不想見你。我為陛下做了藥羹,陛下——”她邊彎腰邊道,可話還未完,便被高洋從身后緊緊抱住,良久,她聽到高洋的聲音傳來,“阿娥——你叫我子進(jìn)?!?p>  這一次,他并未自稱朕,她的心弦被觸動(dòng)了幾分,低聲喚道,“子進(jìn)?!?p>  “對(duì),像從前一樣?!彼麥喩砭茪?,似已醉了,“阿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她感覺到背后傳來一股涼意,“你是我,最愛的人?!备哐蟮哪樫N在她的背上,緩緩道,“你是我,高洋的妻子,是我要對(duì)你好一輩子的人。”

  高洋的淚滲入她的心底,緩緩融化了那層堅(jiān)冰,她轉(zhuǎn)過身,凝視著高洋似醉非醉的眼眸,看著他不甚英氣的面容,“你醉了……”

  高洋笑了笑,她想起這幾日朝臣所言,忍不住道,“子進(jìn),這幾日朝臣都等著你上朝議政呢?!?p>  高洋深深地望著她,良久才笑,邁著虛浮的步子走了幾步,幾分漫不經(jīng)心,放蕩不羈,而后緩緩道,“阿娥,你是希望我做一個(gè)好的君主,還是一個(gè)不好的君主呢?”

  “當(dāng)熱是好的了?!彼簧趺靼姿捓锏纳钜猓⑶宜m明白高洋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卻仍存期待之心道,“我希望你能匡扶天下,救這天下于分裂之中,救這萬民于水火之中。”她凝視著高洋,頓了一下道,“即使不為這天下,也要為我、為殷兒,為小兒邵德考慮”她面露幾分凄涼,“九弟說,成王敗寇。身處亂世,我無時(shí)無刻不在擔(dān)心,我兒的命運(yùn)。昔日侯景反叛,其子女家眷慘遭殺害,魏帝敗,元氏一族亦難逃劫數(shù)。如果有選擇,我只愿與你攜手山林,做一對(duì)平凡普通的夫妻,倘若是沒有選擇,身為女子的我,惟有盼你護(hù)我周全,護(hù)我兒周全?!?p>  “我不會(huì)敗的!”高洋厲聲道,“我高洋絕不會(huì)像那些人一般!”他拿起酒壺仰頭便灌,而后丟下酒壺一把將她橫腰抱起,一步一步地踏上臺(tái)階,走向那芙蓉帳暖。

  “阿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高洋絕不會(huì)再讓你任人欺凌。只是,我要你的心底只有我。”

  這是曾經(jīng)東魏的天下,是東魏帝元善見的天下,也是丞相高歡的天下,如今是北齊的天下,是她的夫君,高洋的天下,將來也將成為她兒高殷的天下。她也只是想為她所愛之人盡一些微薄之力,守住這個(gè)天下。盡管,它白骨累累疊成高塔,鮮血淋漓浸透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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