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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風(fēng)華

第八章·高湛繼位

北齊風(fēng)華 墨隱·采綠 6056 2018-04-08 11:21:50

  太醫(yī)診脈之時,臉色逐漸變得古怪而凝重起來,他不時抬頭望一眼高湛,猶豫不定地探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確認自己有沒有出錯。高湛用錦帕按住自己流血的額頭,一邊略帶急切地問,“怎么樣了?她是怎么了?”

  過了許久,太醫(yī)終于拿下覆在她手腕上的錦帕,站起身來,面色凝重,“皇后娘娘這是小產(chǎn)了。”

  “小產(chǎn),你是說?”高湛大吃一驚。

  太醫(yī)沉重地點點頭,一邊收拾藥箱,一邊道,“娘娘久處風(fēng)寒之地、寒氣入骨后又因情緒過于激動,所以小產(chǎn)了。真乃皇室之丑?。 ?p>  他低語了兩句,誰不知道文宣帝早已過世,如今皇后娘娘竟然小產(chǎn),太醫(yī)覺得心底隱隱現(xiàn)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他望了一眼高湛,“太尉需要上些藥嗎?”

  高湛的心情已由震驚難過轉(zhuǎn)入冷靜,他點點頭,坐了下來,太醫(yī)替他包扎之后,他緩緩道,“文宣帝已逝兩年,娘娘怎會小產(chǎn),怕是胡大人診錯了吧?!?p>  “這個——”胡太醫(yī)猶疑著,心里斟酌著高湛此話的深意以及高湛與此事的關(guān)系,顧及他的權(quán)勢與手段,在朝為官多年的敏銳性讓他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陷身于危險之中,于是一時也不敢再說,高湛繼續(xù)道,“此事關(guān)乎皇后娘娘清譽,還請胡大人仔細診斷才行?!?p>  “是,太尉言之有理。大概是我醫(yī)術(shù)不如從前,診斷出現(xiàn)了差池?!彼麚Q上了恭謹?shù)恼Z氣。

  “那就有勞大人再次診斷!”直到胡太醫(yī)用一臉歉意的語氣說出“該死,娘娘只是感染風(fēng)寒,寒氣入胃,引發(fā)的胃出血,待我開些藥娘娘服用了便會好”才作罷。

  胡太醫(yī)在昭信宮開完藥,宮女煎好令她喝下,直到第二日清晨太醫(yī)診脈說無大礙,高湛才允其離開。胡太醫(yī)急急走到大殿門口,高湛已經(jīng)使眼色給了一旁的親信和士開。和士開心領(lǐng)神會后追到胡太醫(yī)的身后,喚了一句,“胡大人,我們殿下還有話對您說——”胡太醫(yī)剛轉(zhuǎn)過身,一把利刃已經(jīng)插入他的腹腔之內(nèi),他的身體倒在和士開的身上,和士開微微笑著,將剩下的話說完,“他說送你見閻王?!焙褪块_將刀于胡太醫(yī)的肚子里扭了兩下,再干凈利落地拔出,鮮紅的血已經(jīng)染滿了他整只手,胡太醫(yī)瞪大了雙眼,捂住流出汩汩鮮血的肚腹,蹲下身去,直直地跪在雪地里,不一會兒便沒了聲息。

  和士開拿出腰間玉哨,尖厲的玉哨聲一響,不一會兒,兩個黑衣男子出現(xiàn)在昭信殿門口,和士開吩咐道,“將他帶走,讓他從此消失在世上,誰也找不到?!?p>  “是?!焙谝履凶宇I(lǐng)命而去,雪地里一攤紅色的血跡仿佛璀璨綻放無比妖艷的一朵花,漸漸的落下的大雪掩蓋了一切,又恢復(fù)到最初的純凈如初。

  高湛坐在床邊,安靜又悲涼地凝視著她蒼白的面容,原來她有了他的孩子??墒沁@個生命存在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她說的那些話,心里說不出是何種滋味,是恨是怨還是心疼。盡管知道她是為了高殷才愿意與他歡好,可是當(dāng)她親口承認的那一刻,他還是會感到無比的受傷。

  他以為只要對她好,她就會愛上他,永遠都不離開他??墒?,在她心中,他比不上東魏廢帝元善見、比不上高洋,比不上高殷,他是那樣的無足輕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手微微捏緊,她在床上嚶嚀一聲,眉尖微蹙,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連忙喚來一個宮女打來水,潤濕錦帕擰干替她擦去汗,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元善見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場大雪,她撞見自己和高洋之間的談話,悲痛之下病了一天一夜,自此后她便再也未對自己笑過。

  “殿下,藥來了。”和士開親自端著藥過來,看著高湛一夜沒睡、神色疲憊的臉,擔(dān)憂地道,“殿下,您要不去休息一會吧,我來照顧娘娘?!?p>  高湛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用手將她半扶起來,靠坐在床上,又喚了一個宮女扶住她的雙肩,“把藥給我吧?!?p>  她身邊多數(shù)的宮女內(nèi)監(jiān)都已被換成他的人,因此他在昭信宮也無需顧及什么。他舀起一勺藥,細致地吹了兩口,送至她的唇邊,再用錦帕擦去,這份耐心溫柔的模樣看得和士開都目瞪口呆。

  他們殿下素來都是要別人照顧的,何時如此細致地照顧起他人來了。他在內(nèi)心暗暗感慨愛情力量的偉大。

  正在這時,她將藥一口全部吐了出來,睫毛微微顫了幾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高湛端著藥怔在那里,還未回過神來她已一把將藥打翻,藥汁滾燙飛濺在床上、高湛的手上、衣服上皆被染上一片烏黑的藥漬,她直視著他狼狽的模樣,眸色淡漠,輕而清晰地吐出一個字,“滾?!?p>  隨后她躺下轉(zhuǎn)過身,不再說一句話。

  外面的大雪依舊紛紛灑灑,仿佛永遠也不會停。

  殿內(nèi)暖爐熏香裊裊,香氣繚繞,卻令人覺得寒涼入骨。

  “哎呀,殿下,都紅了!”和士開回過神連忙掏出錦帕替高湛擦拭著濺到臉上、手上和衣服上的藥漬,看到手背上紅了一大塊心疼不已,一邊擦一邊道,“娘娘,您怎么可以這樣對待我們殿下呢,你真的是誤會我們殿下——”

  “住嘴,和士開!”高湛望了和士開一眼,開口制止他的話,“走吧!”

  他的語氣里帶著怒氣與冰冷,他并不是脾氣好的男子,見她如此態(tài)度,再怎么心疼隱忍也抑不住心底的怒氣,他帶著一腔情緒掀簾而出。

  珠簾大力碰撞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久久回響在空曠清冷的大殿中。

  床上女子的身體一動未動,安靜沉默地可怕,仿佛已經(jīng)睡著,又仿佛已經(jīng)死去。

  “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告訴娘娘濟南王殿下——”

  “不說!還有什么好說的!”高湛顯然已經(jīng)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大聲道,“她竟然那樣子對我——她竟然那樣子對我!虧得我處處為她好,為她著想,她卻說我惡心,和士開,她竟然說我惡心。她從未——從未愛過我”高湛氣得一腳踢翻前面的花盆,和士開流露出一絲絲的同情,“娘娘那或許只是氣話,你告訴她她或許就會消氣了?!?p>  “不,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告訴她了!我要讓她日日承受喪子之痛”高湛坐進早已備好的馬車,像個孩子似賭氣一般的大聲道,“和士開,不許你再說起她!你上來!”

  和士開無奈地搖搖頭,由于高湛對他極度的信任與寵愛,他也和高湛一樣享受著同樣的待遇,出入同車同行,進則同飲共食。他陪伴高湛長達十年之久,早在高湛赦封長廣王時,他被選入王府做了行參軍,他們便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他坐到高湛的身旁,等到高湛漸漸冷靜下來,才開口道,“殿下,接下來您打算怎么做呢?”

  “我跟高演之間,如今不是他死,便是我死了?!备哒坷淅湟恍?,“高演為人心軟,重情感,如今受人蠱惑逼死高殷,你認為他能夠安心嗎?”

  和士開點頭微笑,緩緩道,“帝王之術(shù),重不在權(quán)謀策略,而在攻心?!?p>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之間早已心領(lǐng)神會。

  高演曾為了獲得高湛的支持,答應(yīng)即位后讓高湛成為皇太帝,而事后卻忘記承諾,立了兒子高百年為太子。不僅如此,高演對高湛顯現(xiàn)出了明顯的不信任,高演在晉陽登基繼位,晉陽成為北齊名義上的國都,而帝國真正的都城鄴城卻成為高湛的獨立王國,掌管機密的散騎常侍高元海、掌管禁軍的將領(lǐng)庫狄伏連,都是高湛的親信死黨。高演不放心便將庫狄伏連外調(diào)為幽州刺史,換成自己的親信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羨去擔(dān)任領(lǐng)軍之職,用以分散高湛的兵權(quán)。

  高湛見此,硬是不讓庫狄伏連前去幽州任職,亦不讓斛律羨前去將軍府履職,雙方僵持之下,便發(fā)生了高殷之事。

  高湛豈會不知高演不僅是為了除去心腹大患,更是為了殺雞儆猴。而高湛又豈是軟角色。而眼下的情形更是迫使他加快潛伏在心底已久的計劃。

  果然高殷死后沒過幾天,高湛便收到探子密報,高演病倒了。據(jù)探子來報,高演每日需服食湯藥,病情卻日益嚴重,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說是看見了高洋與楊愔、燕子獻結(jié)伴西行,揚言要復(fù)仇。整個皇宮仿佛變成了厲鬼的集聚地,擾得人心惶惶,人們四處潑濺沸油,而后拿著火把燒逐,高演極度驚駭,鬼哭狼嚎,到處亂竄,最后精疲力盡,昏厥過去。

  很快便到了561年的十月,九月的那場大雪就像是一場幻夢,消融后又恢復(fù)了清爽晴朗的天氣。

  可是她的殷兒卻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了。

  她不被允許踏出昭信宮一步,她甚至無法再見高殷最后一面,殷兒的尸首,就那樣孤零零地放在那里,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終日著白裳素服,不施粉脂,誦經(jīng)念佛。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信著莫須有的信仰,惟有如此,心里的痛苦才會減輕一點點。

  十月下旬,高演在身邊之人的勸誡下,決定出去散心打獵,以擺脫心里的憂愁。誰也未曾料到,他會因此喪命。

  正在他悠閑自得追捕一只兔子的時候,有一位侍從悄悄來報,不遠處有一只麋鹿,高演心里大喜,猛提韁繩、一揮馬鞭往馬背上抽去,而正在此時,那只兔子如同受到驚嚇一般往馬蹄下竄過去,正在懶懶曬著太陽的汗血寶馬受到兩方驚嚇,嘶吼一聲,馬身長立,猝不及防的高演從馬上狠狠摔下,幾根肋骨瞬間折斷。

  舊傷未愈,新傷又是如此嚴重,高演人生的最后半個月中,遭受了此生最為難熬的折磨,不僅僅有身體上帶來的傷痛,更有惱人的思緒和對榮華富貴的眷戀與不舍。年僅二十七歲的他正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賜死高殷后,他正準備重拾希望和陽光擁抱新的生活,死神卻突然降臨,這種強烈的落差與恐懼加劇了他身體的衰竭。與此同時,他的精神又產(chǎn)生了幻覺,他看見高洋、看見滿臉是血的楊愔,看見死不瞑目的高殷,他們每日夜里站在他的床頭,死死地瞪著他。

  而正在此時,他全力封鎖的消息還是被婁昭君聽見了,高殷的死促使了婁昭君與他的決裂,也成為了壓垮他精神和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日,婁昭君突然來到他的面前,鐵青著臉問他濟南王在何處。他便明白婁昭君已然什么都清楚了。他從來沒有看見婁昭君那樣的生氣、那樣無情地責(zé)罵過他。她狠狠甩來開他的手,罵他孽障,罵他死了也活該!婁昭君甩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任憑她這個曾經(jīng)最心愛的兒子呼喊哭叫,可是他怕??!那是他一生中最肝腸寸斷的時候。

  母親婁昭君是他心里最重要、最崇拜、最信賴的人,可是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她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墒撬嗝靼?,是他先令母親失望的。

  婁昭君的態(tài)度使得高演病情急劇惡化,傷痛加劇,到了垂死的邊緣。

  人在臨死之際,總能夠想清楚許多問題。此時高殷之死已不能挽回,母子反目也已經(jīng)造成,在死神緊緊鑊住咽喉之時,他反而一點點冷靜下來,思考帝位傳承的問題。

  倘若傳位給年僅六歲的兒子高百年,虎視眈眈的高湛定會篡位,高百年必死無疑。倘若傳位高湛,兒子未必能夠活命,很有可能就像高殷一樣,然而終究會有一線生機。也只有賭了,他這個時候腦海中突然回想起高殷死的那日,望見李祖娥站在昭信宮的門口,白雪飛揚的樣子。

  他輕嘆一聲,他似乎明白了那份無力與恐懼。他派尚書右仆射趙郡王高叡去鄴城傳旨,征召長廣王高湛來晉陽繼承皇位,又另寫一封家信帶給高湛,乞求他善待幼子。

  臨死之際,他看見了高湛冰冷的微笑,他用最后一絲力氣抓住高湛的衣袖,再次懇求道,“百年無罪,務(wù)必善待之?!?p>  他看著高湛微微點頭,仿佛抽去了全身的力氣,蒼白干瘦的手緩緩垂下來,他輕喃一聲,“家家——”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母親都沒有來看他一眼,母親該是對他有多失望?他是真的想要給母親快樂和幸福,他想要陪在母親身邊為她養(yǎng)老送終,可是他知道自己這個心愿永遠都實現(xiàn)不了了,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帶著滿腹的內(nèi)疚與眷戀離開了這個亂世。

  在他徹底失去意識、靈魂變成羽毛飄走的那一刻,婁昭君在北宮里聽到大監(jiān)來報,“皇帝駕崩了。請?zhí)竽锬锕?jié)哀?!?,她一瞬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母親,我走了。

  她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滴落下來,她是怨他,可是他仍舊是她心底最疼愛的兒子。他人皆不明白,六子之中,為何高演最受寵愛,長子高澄,雖然聰慧過人,卻行為浪蕩不羈,次子高洋心思城府極深,八子高淯早逝,九子高湛高冷,十二子平庸,惟有高演不僅聰明伶俐、擁有“儀望風(fēng)表,迥然獨秀”的喜人長相,更是情感細膩,孝兄愛弟,對她也是噓寒問暖。六子中,惟有高演每日請安問候,連她打個噴嚏都會緊張焦急不已。倘若生病,更是不分晝夜、衣不解帶陪護在身旁,端茶遞水,親自侍候。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情感就像水一樣在人與人之間流動,也自會催開嬌嫩的花朵,散發(fā)出馥郁的芳香。如此一個孝悌兩全、聰明懂事的孩子自會贏得更多的愛與關(guān)注。

  可是,他終究也變成了殺害親生侄兒的儈子手,又如此快的結(jié)束了短暫的一生,這都是報應(yīng)??!

  秋風(fēng)呼嘯吹著窗外的落葉颯颯作響,宮女放下軒窗,拿出一件薄裘披在她單薄瘦弱的肩上,“娘娘,天也冷了,您休息一會吧。“

  “娘娘,太原王殿下來了?!币粋€宮女走進來屈膝道。她沒有回頭,沒有回應(yīng),仍舊半跪在地上敲著木魚,一聲又一聲清晰地回響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禪香繚繞,朦朧的香霧縈繞著她素色的白裳上。

  “母后!”高邵德已邁著急切地步伐走進殿內(nèi),帶有幾分激動的聲音喚了一聲,見她似乎沒有聽到,走上前去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再次喚了一聲,“家家——”

  她怔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木魚,抬眸,“殷兒……”見是高邵德,掩去心里的失望,站起身來,“紹兒,你來了?!?p>  高邵德看見母親憔悴的樣子,露出心疼的神色。他隨即緊握她的肩膀,眼中迸發(fā)明亮的光,年少的面龐上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激動,“母后,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還未等她回答,高邵德已忍不住道,“母后,六叔死了!”她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高邵德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年僅十五歲的高邵德已經(jīng)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容貌俊美,身姿修長剛強,只聽見他從低笑變成大笑,“母后,這就是報應(yīng)!母后!”

  “紹兒?!彼龔恼痼@中回過神來,心開始顫抖,無端陷入了寒冷中,聲音也微微地顫抖起來,高邵德松開她,見她面色惶恐蒼白,不解地問,“母后,你怎么了?”

  “紹兒……”她的手下意識地揪住高邵德胸前的衣襟,凝視著高邵德疑惑的眼眸,一字一句艱難地開口道,“紹兒,告訴我,新君是誰?”

  高邵德察覺到了她的恐懼與不安,他心中的欣喜緩緩散去,被無形的陰影和沉重覆蓋,吶吶地道,“六叔擬詔將皇位傳給了九叔。九叔現(xiàn)在雖未應(yīng)承,但十有八九……”

  年少的他在一瞬間察覺到了母親面露驚慌不安的緣由,他與高湛關(guān)系不和,母親定是在擔(dān)憂高湛會對他不利,他抑住內(nèi)心被逐漸放大的怯弱,剛想出言安慰,一個內(nèi)監(jiān)便走進了昭信宮,尖聲道,“文宣皇后李氏接旨。”

  宮人齊齊跪下,她心里也猛得一震,卻不得不跪下來,太監(jiān)高聲道,“皇帝仙逝,皇室宗親皆應(yīng)先為帝守靈七夜,文宣皇后速去臨梓宮為帝守靈。”

  為高演守靈?為殺害她心愛兒子的儈子手守靈?她想起高殷如今尸首都不得安葬,只覺得心底涌起了怒氣,“文宣皇后,接旨吧!”

  高邵德輕輕扯了她好幾下衣袖,她才抬眼望向那道金黃色的圣旨,而她心里很清楚,擺在眼前的難題,絕對不是為高演守靈,而是……

  她亦是不敢違逆圣旨的,她只有接過內(nèi)監(jiān)手上的圣旨,面無表情,“遵旨?!?p>  她跪在臨梓宮,望著高演的牌位,心里覺得真是報應(yīng)啊,才做了皇帝不過兩個月,隨后她趁機溜出了崇德殿,無邊的夜色籠罩著皇城,彎彎的月亮斜掛在不遠處的城闕上,散發(fā)出柔和靜謐的光。她望著重疊蜿蜒的宮閣皇城,輕笑起來,輕笑轉(zhuǎn)為大笑,笑著笑著臉上竟然染滿了淚水,她的笑聲也消散不見化作低聲的抽泣,她掩面壓抑地哭了起來。

  高演死了,她應(yīng)該高興啊。可是,她為什么會覺得那樣的害怕,那樣的恐懼。呼嘯的冷風(fēng)掠過城樓,在夜里發(fā)出低沉的聲響。偌大的皇城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愛的人、愛她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她該怎么辦?她要怎么做才能保護紹兒,保護這世界上她僅有的依靠與血脈。

  她的身體落入熟悉的懷抱里,她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如魔鬼一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姊?!?p>  高湛!她想推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手緊摟住她的腰,她的心里涌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慌亂,“你放開——你放開!”

  “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高湛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一腳踹開了一所大殿的門,將她放到地上,半邊身子壓得她動彈不了,冷笑道,“你看,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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