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謝謝袁隊，”雯雯從鱷魚皮錢包掏出五張大鈔，遞給前座的賓利司機。
自從說好要在北外灘那兒見面，雯雯一回到家就著手開始準備衣著的挑選和妝容。大概五個小時左右，賓利司機，同時也是孫家雇請的保鏢隊長，晚上十一點準時在公寓樓下出現(xiàn)，將她請進了車。
她不是一個好奢的女孩，只有在跟他見面的時候才會抽出時間打理，使自己配得上豪門大戶少爺。出雙成對，體面放在第一位。
當玉足被紅色高跟鞋牢牢包裹后，雯雯終于在袁隊的攙扶中走下車，冷風(fēng)伴隨雪花輕輕拂在雯雯的面頰，讓她炙熱的心隨之驟降。
雯雯全身掩映在火紅長裙，雪景下的曼妙曲線點綴寶石光澤，愈發(fā)惹人矚目。
深夜，滬上市的天際線一覽無余，絢麗的內(nèi)透無不彰顯著國際大都市的繁華。而江面上穿梭不息的船只讓雯雯嗅到了些許的汽油味，她怔怔望著一艘停泊碼頭岸邊的銀色游輪。
準確來說，是船頭扶手那向她揮手的高大人影使她邁不開腳步。
高大人影知道雯雯很容易發(fā)呆，所以他在扶正湯姆福德深色西服上的領(lǐng)帶后，一步一步，在雯雯的注視下，走下碼頭搭在游輪上的階梯。
“雯雯，”世華公子英俊的面孔在雪花飄蕩中閃著熒光，他上前十分紳士地低腰，親吻雯雯的手背，“平安夜，明天圣誕節(jié)，我希望這場為期三天的游輪出游給你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p> 男友臉上似乎掛著剛剛瀝干的淚痕，或者換個角度來看，也有可能只是喝酒不小心灑在了臉上?？傊?，她沒有過多留意。
雯雯紅著臉，只是輕輕點頭，被男友握著手心重新回到了這艘‘銀獅子號’的甲板上。那里狂歡的人群在船上燈光的照耀下瘋狂搖擺，電音的釋放使他們完全摒棄工作與生活的繁重。
這讓雯雯有些不知所措，畢竟船上的氛圍讓她本能地感到格格不入。
好在銀獅子的買主是世華公子，他只是高舉手臂，站在游輪最高處的DJ經(jīng)過示意關(guān)掉音箱開關(guān)，且也跟著他伸出手臂，讓人們安靜。
“喔嚯！”有人吹著口哨，更多的年輕人也在這時看到了世華身旁的孫夫人。他們紛紛起哄，不管是虛假奉承還是由衷贊嘆，都讓雯雯的小臉更紅，仿佛一頭驚慌的小鹿。
世華是一個快三十歲的成年人，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人們漸漸安靜下來。
入眼處每個人打扮時髦，使人產(chǎn)生一種錯覺——上流社會的party，果然貴氣。
“我現(xiàn)在嚴重警告你們，”世華左右扭脖頸，發(fā)出咯咯的聲響，“三天內(nèi)不把儲藏的三十箱酒全部干掉，我就把你們?nèi)縼G在海里喂魚！”
玩笑如果在尋常人口中講出來只會徒增尷尬?？墒廊A公子的顯赫身份加上此時兇戾的臉，讓船上二十來人瞬間心領(lǐng)神會，幾乎在同時捧腹大笑。
酒保在這時捧著高架酒杯走來，世華兩手各接過酒杯，猩紅的酒水隨著游輪起伏而蕩漾。
他將一杯遞給雯雯，示意她和自己來一次交杯酒。不過在這之前，他首先在雯雯耳旁輕聲說道：“你這杯是果汁，肚里的孩子我不希望在將來是個酒鬼。”
考慮真周全。
雯雯美滋滋地小口飲‘酒’，這與世華大口酣飲不同。夫妻二人的你儂我儂在甲板上引得一陣尖叫。
銀獅子號在十二點準時起航。波光粼粼的江面除了不時濺落小雪，還有兩岸的霓虹燈照映，巨大的游輪孤零零駛離港口。
兩岸聚集不少人，羨慕的眼神投向它，仿佛在家門外目送兒女進京趕考，游輪的影子慢慢消失在江畔。
銀獅子號很快駛?cè)氪蠛?。按照世華制定的計劃，三天內(nèi)從長三角到黃海，一路領(lǐng)略華夏領(lǐng)海的光景，讓前來報名的富家子弟體會國家海岸線的綿長，也能一睹各大港口都市的光彩。
游輪當然不止酒和舞蹈。此時，游輪后方架起了烤箱，世華雇請的大排檔師傅賣力在其上烘烤熏肉，誘人的香味很快飄蕩在整艘游輪，將腥咸的海風(fēng)趕走。
雯雯畢竟有孕在身，她被世華帶到一眾姐妹的沙發(fā)上坐著，并告訴她一會兒會送來烤好的蛤蜊。世華自己暫時離開雯雯的視線。
雯雯開始有些驚慌，但奈何不住身旁女孩的糾纏，很快融入進去，談?wù)撐ㄓ信烁信d趣的話題。
“說說妳怎么碰見世華公子的，他那么高冷，碰見妳就現(xiàn)了原形……妳一定有什么秘籍！”此時，一位叫雪慧的年輕女孩雙手捧著臉頰，拋出了一個重點談資。
雯雯不像她們那么做作，各個濃妝艷抹的。她沒有賣關(guān)子，很果斷地答道：“我有足夠耐心等他，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留在國內(nèi)考研，他去國外深造。我問妳們，異地戀妳們能體會到那種痛苦嗎？兩年，亦或是三年，他甚至都沒回國探望一下。”
“哇塞，這么久南極洲的冰川都要融化了吧？”雪慧聞言瞪大了眼，仿佛不可置信，“你們能維持這么久，那可真是情比金堅吶！”
雯雯頓覺惡寒，只覺得眼前的女孩打扮做作，說出的話更加做作。
另一個看樣子似乎是個高中生，臉上尚未褪去稚嫩，不過她說出的話倒是老成許多：“妳懂什么啊姐姐，世華哥能夠跟雯姐相處這么久，肯定是雯姐足夠優(yōu)秀啊，還不是普通的優(yōu)秀，不然解釋不了這個——”邊說，高中妹瞅向雯雯無名指上的鉆戒，讓身旁四個女孩隨著她目光看去。
驚嘆訝異之聲不絕于耳，雯雯臉發(fā)燙，不過還算鎮(zhèn)靜，畢竟訂婚的消息遲早要昭著于世。
她正考慮怎么才能不把自己當成一朵鮮花——直覺告訴她，身旁的這些女生似乎有意將自己變?yōu)橐r托鮮花的綠葉。
雯雯絲毫不認為男友是為了她才制定出游的計劃。船上這么多人，就算自己是世華的未婚妻，也不應(yīng)該圍繞自己講這么多。再者說，平安夜也不是情人節(jié)，是跟華夏元宵節(jié)相近含義的節(jié)日。
“妳們餓了嗎？”雯雯問道，“我可是交待世華讓人給妳們送上一桌的肉呢！”
雯雯怎么也沒想到這句話在某些人聽來帶上了刺。還是那個高中妹，聞言漫不經(jīng)心道：“我前天晚上在他家吃過……不是，在路邊攤吃膩了?！?p> 她說完呸呸兩聲，表示自己口誤了。
在他家？吃過？
雯雯坐不住了，目光投向高中妹，問道：“妳剛剛說了什么？能再重述一遍嗎？”
高中妹一臉無所謂：“啥？我說了什么啊，姐姐們聽到什么了嗎？”
“沒有啊，”名為秋葵的女孩食指捏著自己的發(fā)絲，同樣一臉無辜，“真沒有，我可以作證，因為前天他沒有出去呢，在家里待得好好的?！?p> 她蹙眉，自言自語道：“我記得世華只喜歡吃豆腐這類健康食品，不可能愿意沾上烤肉或者任何和地溝油掛鉤的食物。”
雯雯一字不漏聽完，嘴角的那抹笑意頃刻消失，眼中的幾個女性的笑容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獸——充滿饑渴，舌頭上還掛著倒刺。
雯雯道了一聲內(nèi)急，從沙發(fā)上離開。
她辨認了好一會兒，終于在第三層樓那找到?jīng)]有人注視的單間廁所。門一被打開，嶄新發(fā)亮的洗手盆就迎來胃液的洗禮。
駁雜的嘔吐液似乎要將雯雯的胃掏盡，在第四次嘔吐后，她扶著鏡子，大口呼吸。
今天，不，是昨天，所以平安夜已經(jīng)過去了。
她不知為何，首先想到的是劉醫(yī)師。所以她只是猶豫幾秒，便從腰包摸出手機。
雯雯顫抖著打開屏幕，發(fā)現(xiàn)一個頭像是小貓，昵稱是普世渡人的三條未讀消息。
‘在嗎？’
‘在嗎？平安夜外灘很美，咱出來聚聚，談?wù)劯星閱栴}如何？’
‘在不在？CNMD?！?p> 雯雯不解這四個字母什么意思，她只是飛快敲下鍵盤，卻反復(fù)打了好幾個字都是錯字。
她只好發(fā)出了個‘在’字。
短短十幾秒后，便收到回復(fù)：‘都一點多快兩點了，你知不知道水果手機的鈴聲很嚇人的?。俊?p> ‘我懷疑男友，不，他絕對出軌了，求求你幫我，求求你了！’
雯雯滿懷期待，直愣愣看著屏幕。
可等來的只是一張裸/露下體的照片，讓雯雯不小心摔了手機。
雯雯顫抖著撿起手機，卻再次看到一句回復(fù)。
‘這就對了，我的小母狗，在哪，我來接你去，哥哥很會疼人的?！?p> 經(jīng)驗豐富的船長斷定是這是一頭須鯨的鳴叫，還打趣說是島國的配偶太丑了，特地來華夏海域求偶。眾人無不大笑，很快便再次回到溫暖的室內(nèi)，那兒不止有香氣撲鼻的熏肉和火腿，還有女郎的美腿博人眼球，最要緊的是三十箱酒要加緊干完。
可沒有一個人愿意在寒冷的海風(fēng)中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