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驀地激蕩,幾乎是在游艇的螺旋槳重新轉(zhuǎn)動的一瞬間,四人發(fā)覺身下的游艇猛然震顫,好像就要斜著陷入海面。
隨后,如同一捆炸藥包被引爆。
一片高達八米,彌漫著熱霧的巨浪化身一頭擇人而噬的海獸,在他們視野里急速涌現(xiàn)。
“我的天?!标P(guān)寅哆嗦著坐回船椅,聲音無法讓三人聽清,“要變天了,好兄弟居然打起來了?!?p> 雯雯現(xiàn)在十分脆弱,這條遮蔽了天際的海浪讓她牙齒打顫,眼白一翻幾乎就快要暈死過去。
可一只溫暖的大手探來,握住了她冷冰冰的小手?!胺蛉?,沒事?!鼻懊孀隈{駛艙的袁隊回頭咧著笑容,對雯雯打氣道,“拉著我的手,坐好?!?p> 游艇在這會兒掉頭,想要逃到黃埔江畔的碼頭。
胖子看樣子也是條忠心護主的好犬,也學著袁隊那般把自己的主子抓住,不讓他被游艇跳脫的節(jié)奏給整個甩飛。
斜后方的一艘貨輪就沒有那么好運。隨著海浪撞擊,它發(fā)出不堪承受的碎裂聲,側(cè)身的大片黑色鐵皮翻卷。“巴嘎?!币老¢g,這艘涂抹日文字樣的大船飛出幾個頭戴黃色安全帽的小人,讓遠處的袁隊一個哆嗦,腳下死死按著油門,油表上的表針卻一上一下的,已經(jīng)無法判斷油箱的儲量了。
他一只手向后握著夫人,另一只手還要扶穩(wěn)方向盤?!捌埲盏呐肿?,你TM在哪兒租的破船?”他情急的時候扭頭看向胖子,“怎么連安全帶都沒有,是不是等下螺旋槳也不轉(zhuǎn)了,嗯?。俊?p> 游艇一跳一跳的,胖子怎么會有閑心答復。看他渾身的贅肉起伏不斷,眼睛瞇在肉縫里邊看不到,袁隊一陣惡寒,只好咬牙作罷。
突然,袁隊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言出法隨的奇妙能力。
螺旋槳承受不住重壓,“砰”地一聲后,四分五裂的槳葉便在船后被拖出一長條的白沫中不見了蹤影。
“胖子?”袁隊忍不了,直接就想一拳砸向身旁座椅上,按著關(guān)寅頭部的胖子。
游艇停在了海上,前方的碼頭只能瞥見模糊的輪廓,黃浦江兩岸的高樓遮掩在云霧。而眼下四周的海面不斷升沉,印證兩分鐘前的恐怖景象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關(guān)寅掙脫了胖子的臂膀,再次從船上站立。
他轉(zhuǎn)頭對袁隊和雯雯說道:“我要你們簽署一份保密協(xié)議?!?p> 袁隊神色一肅,他之前就發(fā)現(xiàn)這小子不簡單,聞言道:“只要有辦法安全離開這里,簽了!”
雯雯也點了點頭,不過沒有開口。
關(guān)寅再次抬手捏著手指,或許叫掐著法訣更為貼切。他的雙眼渙散,黑色覆蓋了眼白,顯得十分瘆人。
十秒剛過,他的神情涌現(xiàn)一瞬的痛苦,卻咬牙從口里蹦出一句話:“71998!”
“這是?!痹牥底杂浵?,現(xiàn)在什么都聽這小子的。
關(guān)寅身子抖了三下,回應道:“這是海上救援隊的緊急電話號碼!”
“XX!”袁隊重重拍著方向盤,“你腦子有問題?”
雯雯神色黯然,對伯母請來的高人失望。“手機,我這有?!彼龔臐皲蹁醯难澏得鍪謾C,遞給了袁隊,“袁隊,撥號吧,我現(xiàn)在腦子有點亂。”
惡狠狠地望了一眼胖子和關(guān)寅,袁隊打起了電話。在大致說出自己離滬上碼頭多遠后,他關(guān)上電話,心中開始沒底。
我要是知道現(xiàn)在在哪,還用等你告訴我撥號?
我又沒當過海員,又沒學過考古,你不是擺明了讓我難堪?
“小子,我剛剛說這里離碼頭七公里,東南方向,沒有錯吧?”袁隊問道,同時從船上駕駛艙站起,來到雯雯身旁。
關(guān)寅剛剛在跟胖子低頭附耳說些什么,見袁隊一臉兇煞,搖頭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再說我的命都要沒了?!?p> 袁隊喪失了再度憤怒的勇氣,他已經(jīng)沒眼看這個不斷出糗的冒牌貨了。只有坐在雯雯身邊,現(xiàn)在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畢竟他除了負責開船,就是不讓雯雯出現(xiàn)危險。這也是自己作為保鏢頭頭的責任。
呲拉!
袁隊蹙眉,一雙濃眉大眼望向天空,不確定的說道:“剛剛打雷了?你們看到了嗎?”
雯雯拍了拍自己臉皮子,她剛剛也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強光。
可就在二人迷茫之際,胖子和關(guān)寅卻突然站立,他們臉上全都浮現(xiàn)慌張之意。
“保重!”關(guān)寅深深看了一眼袁隊,整個身子就被胖子一手托在他的肩膀。
雯雯和袁隊還沒明白什么意思,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的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見胖子在一聲怒喝后,他腳步輕輕一踏游艇的地板。
下一個瞬間,他就飛身掠起,在半空中調(diào)整自己的肥胖身姿,圓滾滾的光頭上反著光,肩膀上的關(guān)寅沒有被甩脫。
胖子腳尖點在海平面上,卻沒有想象那般濺開水花。他一步又一步踏在水上,動作輕快優(yōu)美,就像一個專業(yè)的芭蕾舞演員。
半分鐘不到,他倆就消失在二人的視線里,在遠方的霧中漸漸消隱。
“輕功水上漂?”袁隊滿臉問號,他對雯雯說道,“一個和尚,一個風水先生還兼職算命,這…”
“不好!”袁隊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入眼處的天空,離得更近了一些。
他吞咽口水,慢慢把頭探出了船外,發(fā)現(xiàn)這艘游艇正在被一道越來越高的海浪拱起。
“夫人。”袁隊不知怎么的,嘴角扯起了笑容,“我們絕對會活著,不要放棄希望。我相信世華公子會保佑你們母子平安的?!?p> 袁隊一把抱住已經(jīng)開始啜泣的雯雯,且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下一秒后,兩人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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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重新恢復人形,牢牢望著半個身體陷入海溝沙地的弟弟。
“何必要跟我打一場,你要討還霍光,跟我說一聲不就行了?”他一臉無所謂,理著身上的紐扣,一步一步來到弟弟身旁。
低頭看去,弟弟半張臉被顴骨刺破,沒有鮮血流露,卻不時流失一縷縷黑色的霧氣,在海水里綻放后,又變?yōu)楹谏呐菽?p> “唉,你還是跟以前那樣腦子腐朽不堪?!敝x必安蹲了下去,要用自己的魂力彌補弟弟流失的養(yǎng)分。就跟之前他對高琦琦的做法那樣。
謝必安剛要運轉(zhuǎn)魂力,驀然抬頭望了一眼:“嗯?”
很快,謝必安笑了起來,身子轉(zhuǎn)瞬消失在海溝。
他來到了海平面之下三米的位置,盯著兩個靜靜漂浮的人類,他們周圍到處漂浮著碎片??礃幼邮且凰铱焱П慌乃榱?。
一男一女,男的身上到處彌漫血液,他雙手還保持托舉的姿勢,讓壓在他身上的女子浮出水面。
男子腰間插著已經(jīng)變形的方向盤碎塊,顯然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
“讓我猜猜,相親相愛的一對,丈夫勇敢保護自己妻子的橋段?嘖嘖,都可以拍成電影了?!?p> 謝必安說著,就飄到男子的身下。
他左手喚出了斷矛,并瞬間刺向男子的后背。很快,一縷鬼魂便被吸附了出來。
謝必安是越來越對大人獎賞的寶物愛不釋手了。
先前那個唐裝男子,也是被自己的長矛拍擊,從樓上失足跌落。
而剛剛與弟弟范無救激斗,本應該要打不過了,要不是憑著一手斷矛出奇制勝,謝必安認為,此時就要被弟弟拷著,送入地府接受審判了。
不過,弟弟應該沒有跟地府透露出什么,可能僅僅是懷疑,才敢孤身一人去找自己。
也不知道那三十五條命,殿主是怎么處置的。
腦海這些念頭一晃而過,謝必安再度朝另一人看去。
“沒死嗎?”他笑道,很快再度用斷矛一刺。
嘭!
就像是被火車撞了一樣,謝必安被擊退七八米之外。
他不明所以,朝著那女子看去。
她手上有一串佛珠正發(fā)著光,隱隱中,謝必安看見有一只金色的虛化大掌漸漸消散。與此同時,那串佛珠驀地碎成齏粉,也在空中消散不見。
謝必安雙眼閃過忌憚,考慮了一會兒便決定不再去打她的注意。
他要拿著矛尖上的這縷鬼魂去給弟弟彌補養(yǎng)分,而且很可能可以將他拉入自己的陣營。
沉入海溝的時候,謝必安再度看了一眼那女子。
并丟下了一句話,充滿了感慨。
“果然是福運通天,兩次都沒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