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手中水晶碎裂的同時,凌夏樹感覺自己突然之間被一種亮得刺眼的物質(zhì)包圍了起來。
周圍什么也看不見,然后這刺眼的未知物質(zhì)變成了一層堅韌的皮膜,緊緊地把他捆綁住。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腳下傳來,瞬間拖著他的身軀進入了某種孔道之中,這力量極其粗暴,凌夏樹覺得這一拽產(chǎn)生的加速度甚至讓他所有的內(nèi)臟都在往上沖,頭部更是因為血液的壓迫而產(chǎn)生了更惡劣的頭疼,好在他早就練出了內(nèi)臟外露也面不改色的強大意志力,只是悶哼了半聲。
身旁的老狗則從頭到尾都在凄厲地慘嚎著,當(dāng)兩人被從孔洞中拋出的時候,他更是撲倒在地直接大嘴一張,吐了一片。
“我發(fā)誓……再也不買……踏馬的崔堯石……的躍遷水晶了……難怪人家送他外號‘崔搖死’……嘔……”
直到兩分鐘之后,老頭才喘息著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臉色青白得嚇人,
“便宜是便宜,特么的用一次至少得十年心理陰影……”
凌夏樹的情況比他要好得多,只是原地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就壓下了那種不適感,迅速站直身體,警戒地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
這是個陰暗憋悶的半封閉廳,四周的墻壁和腳下的地面是粗糙的混凝土,頭頂也同樣如此,而且有著明顯的弧度。
不遠處分布著幾個被黑暗籠罩的圓形洞口,空氣里充滿了腐臭和氨氣的味道,感覺似乎是某個廢棄的下水道交匯樞紐。
一盞昏暗的防潮燈微弱地閃著,給這封閉的空間帶來了一些光亮。
“老頭,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這是哪里?”
觀察完環(huán)境的凌夏樹稍微向墻壁挪動了一點距離,戒備的身體語言十分明顯,注視著老狗發(fā)問時,眼眸里隱約有紅色光點一閃而逝。
“這是我常混的一個公共基地,外號叫‘奶酪堡’,一般都簡稱‘酪堡’?!?p> 老狗沒在意凌夏樹的戒備,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嘴角,又嘔了幾聲,這才終于平靜了下來,
“正式的代號編碼又臭又長,除了做躍遷水晶的那幫人之外大家都懶得去記,記住外號就行?!?p> “奶酪堡?”
凌夏樹看了一眼這狹窄骯臟、散發(fā)著異味的空間,有點奇怪這地方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天差地別的外號。
“因為這里到處都是下水管和各種管路,縱橫交錯,如果能切開的話就會像奶酪的切面一樣到處是孔,”
老狗嘿嘿笑著,
“另外一層意思嘛……這里可是有數(shù)量達到百萬級別的原住民哦,吱吱吱……它們住的城堡,當(dāng)然是奶酪堡啦!”
“……哈?!?p> 凌夏樹勉強扯了一下嘴角,沒有像老狗期待的那樣會心一笑。
“真沒幽默感?!?p> 自以為有趣的笑話沒有得到足夠回應(yīng),老狗訕訕地嘟囔著,走到不遠處一個青苔密布、看似廢棄了的大閥門面前。
左手食指伸進了閥門下方某個足有手腕粗細的螺帽中間去,一動不動地等待了大約十秒鐘,布滿銹跡的螺帽中突然閃過一絲藍光。
難以描述的特殊感覺掠過心頭,凌夏樹神色一動,突然轉(zhuǎn)身朝不遠處一個地下管網(wǎng)隧道的洞口望去。
在他的注視中,洞口的邊緣微微亮了起來,下一刻,仿佛撕去了一層布景似的,黑乎乎的洞口驟然消失,露出了后面一條燈光明亮的隧道。
“現(xiàn)在你算是我推薦的新人啦,等會走完流程有了‘宏目錄’備案,你以后就能用自己的鑒別信息打開了——喂,跟我走??!”
老狗抽出手指,一邊對凌夏樹解釋著一邊向隧道走去,走到一半,他發(fā)現(xiàn)凌夏樹依然留在原地,趕緊大聲招呼:
“你這小孩子怎么這么多疑啊,我要是對你有惡意,剛才何必救你?把你留給那個怪物不知道多省心呢!”
“……去哪里?”
凌夏樹想了一下,最后還是邁動腳步跟了過來。一方面老狗說的話確實有點道理,另一方面,能夠給自己的基地起個‘奶酪堡’外號的團體,雖然并不一定是好人,但確實能讓人少些戒備。
“真正的基地啊,難道你以為我們很中意下水道的味道和景色么?”
老狗咧嘴笑了一下,朝凌夏樹勾了下手,
“快點跟上!”
兩個人一起進入了明亮的隧道,這里的空間非常詭異地雪白潔凈,看不到一絲塵土,頂部的金屬燈罩也是干凈閃亮看不到絲毫銹跡。
凌夏樹還注意到自己兩人從外面那么骯臟的環(huán)境走進來,鞋底居然沒有在這里留下一點泥塵。
“真正的‘奶酪堡’基地和這些隧道洞口在空間上其實是隔離的,只有在這幾天才會有這種‘鏈接’,還是每次都隨機產(chǎn)生,必須確認之后才能打開,否則不管你怎么走,都只能在原來的廢棄下水道系統(tǒng)里打轉(zhuǎn)?!?p> 在老狗繼續(xù)的解說中,隧道很快到了盡頭,一扇陳舊的、仿佛普通人家臥室的窄門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老狗在門前站住,手握在門把上卻沒有急著推開,而是回過頭沖凌夏樹嘿嘿一笑,滿是皺紋的臉變得有些猥瑣:
“等會不要嚇一跳哦,小子……推開這扇門,你的人生從此就徹底改變了……”
說完這句似乎意味深長的話,老狗手上用力,猛地推開了眼前這扇門:
“來吧!”
一陣低沉的喧嘩聲在打開門的瞬間傳遞了出來,凌夏樹隨著老狗的步伐邁入了這扇門,然后就在老狗得意的笑聲中,驟然停步站在了原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竟然是一個巨大而華麗的大廳!
“這里……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空間?”
凌夏樹沙啞的聲音帶著驚訝。
高闊的屋頂幾乎有三十米高,大量華貴的裝飾和充滿現(xiàn)代設(shè)計美感的家具桌椅裝點著這個巨大的空間,甚至還有一尊精美的白色大理石雕塑位于大廳中央。
汩汩的金色香檳從雕像的頂部涌出,瀑布一樣流墜到下方的池子里,芬芳的氣息在門口這里都能聞到。
凌夏樹霍然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來時的路已經(jīng)消失不見,門外只能看到一團黑暗。
這黑暗無質(zhì)卻有形,伸出手去什么也摸不到,但伸進去之后連手指都看不清,而且只允許單側(cè)通行的樣子,往里走毫無感覺,往外就會遇到一股莫大的阻力。
凌夏樹轉(zhuǎn)過身,再次把注意力投注到這不可思議的大廳。
大廳里的人大約有兩百多位,喧囂熱鬧,但明顯分成了兩個團體。
人數(shù)比較多的那群人分散在大廳的各個角落,有一些還穿著樣式相同的制服,或者在高談闊論或者是低聲私語,對這個大廳沒什么感覺的樣子,看起來是一幫‘熟客’;
而集中在大廳中央的十幾個人的表現(xiàn)則完全不同,有的明顯表現(xiàn)出陌生和局促的樣子,下意識地用謹慎的目光四處打量,擺著戒備的姿態(tài),
有的則是不安中夾雜著激動,用奇特的目光盯著那些分散在各個角落談笑風(fēng)生的熟客們,還有些面色陰晴不定,不時仔細觀察大廳的細節(jié),偶爾和身邊某個人短促交談。
他們的組成也更加復(fù)雜,年齡的跨度也很大,有看起來就是中學(xué)生的稚氣面孔,也有穿著考究、一副職業(yè)氣質(zhì)的白領(lǐng)男女,甚至還有一名看起來比老狗還要歲數(shù)大的老頭子也赫然在內(nèi)。
“怎么樣,知道‘酪堡’的堡字是怎么來的了吧?”
老狗有點顯擺的朝大廳揮著手,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越是仔細看,就越感覺到眼前這巨大奢華到令人窒息的空間完全不符合常理,無數(shù)精美之極的菜肴和包裝典雅華貴的酒水幾乎堆滿半個大廳、毫不在意地任人隨意取用,眼前的景色與外面狹窄骯臟的下水道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人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覺極度不真實。
“對于普通人來說確實是難以想象,不過等過一段時間你就明白了,眼前這些東西說穿了一錢不值?!?p> 老狗嘿嘿笑了兩下,然后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大廳中央那些神色拘束緊張的‘生客’身上,
“喲,這次豐收節(jié)收成不錯啊,我來數(shù)數(shù)……這里收獲了十二個新人,再加上你,已經(jīng)平了往年最多人數(shù)記錄了……”
“我?”
凌夏樹從大廳的震撼中回過神,臉色一正,因為老狗的話重新變得警惕起來,眼神變得戒備起來。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很明顯,這個自稱老狗的男人是某個神秘團體的成員,而自己則介入了某種目的不明的‘招新’過程,禍福難料。
“想想你是怎么來的,小子。”
老狗轉(zhuǎn)過頭來,沒有介意凌夏樹隱隱的敵意,凌亂的白發(fā)下,一雙老眼認真地看著他,
“那樣不可思議的事情,我都帶你經(jīng)歷過了,你已經(jīng)注定是‘我們’的一員,又何必這么防備?”
那些扭曲的‘探員’和隨后發(fā)生的傳送、突然出現(xiàn)的酪堡大廳等影像流水般從凌夏樹腦海中掠過,
“我需要更詳細的——”
背后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打斷了凌夏樹的話,隨后四名陌生人在凌夏樹的注視中魚貫進入了大廳。
當(dāng)先兩名男子身穿黑底紅線的同款戶外裝,只不過其中一個是臉龐冷峻、肩膀?qū)掗熒聿男蹓选⒓∪怙枬M的高大青年,另一名則是身材單薄、外表稚嫩、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
兩人的相貌有點相像,同樣有著細長的雙眼,似乎是兄弟的樣子;跟在兩人身后的是一名身穿厚實米色風(fēng)衣的短發(fā)中年人,衣服下擺上印著數(shù)個醒目的藍色菱形標(biāo)志。
手上一只碩大的戒指的戒面也是同樣的圖案,長發(fā)絡(luò)腮短須,表情溫和而沉穩(wěn)堅定,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看起來有種巖石一樣的硬朗感覺,而最后一個——
凌夏樹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最后進來的人。
這是一名神情恬靜、面容普通的女子,眼睛似睡非睡地半瞇著,介于二、三十歲之間的年紀(jì),身上的衣服是很普通的連衣裙,一頭長發(fā)沒有什么裝飾,只簡單地扎了一下,柔順地垂在背后。
這樣的形象可以說一點也不特別,隨意在那座城市的街頭都能看見很多類似氣質(zhì)的普通上班族女性。
然而隨著她的靠近,凌夏樹卻產(chǎn)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特殊感覺。
這平凡的女子似乎有著極其強烈的存在感,仿佛身上在發(fā)著無形的光一樣,讓人不知為何就會第一時間留下深刻印象,甚至久久不愿移開目光。
老狗也看見了最后進來的女子,老臉上表情一肅,手悄悄伸了過來把凌夏樹往后拉了一把,給那名女子讓開了道路,甚至在她夢游一般經(jīng)過的時候還微微低了低頭。
不光他是這樣,原本廳里那些高聲談笑的熟客們在看見這名女子之后,也都不自覺地放低了音量,行起了注目禮。
“她是——?”
被這氣氛感染,凌夏樹也不自覺地放低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