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眼熟

　　驢車晃晃悠悠走著，鎮(zhèn)子離趙家村不遠(yuǎn)，沒一會兒，就晃到了回春堂門口。

　　陳明輝在外頭，車子一停穩(wěn)，就跳下車。

　　陳禮榮正點(diǎn)評著陳明業(yè)的文章，說到高興處，直接手舞足蹈起來：“明業(yè)，你們先生這破題不太妥當(dāng)，這個地方應(yīng)該是……”

　　荷珍和桃珍、梨珍也下了車，臨近飯點(diǎn)，醫(yī)館門口排隊的人一點(diǎn)不見少，隊伍都排到街上了，她不得不出聲打斷他：“爹，到了?？煜萝嚢?，咱這么大一輛驢車靠在回春堂門口，人來人往的，這不是擋路嗎？”

　　正好這時候，回春堂里頭走出來一對夫妻，跑過來問牛大哥雇車的事。

　　陳禮榮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驢車下頭三個女兒排成一排，年紀(jì)最小的梨珍歪著頭，眼睛睜得滾圓，用一種很驚奇的眼神看著他。

　　陳禮榮連忙放下舉得老高的手，悻悻地住了嘴，也跟著下了車。

　　陳明輝已經(jīng)跑到隊伍最后頭排起了隊，他手一揮，就叫幾個妹妹先進(jìn)去：“我在外頭排隊，你們先進(jìn)去坐著。”

　　桃珍一聽這主意好，擔(dān)心荷珍身子受不住，帶著她進(jìn)了回春堂。

　　回春堂有一處地方辟出來專門給病人休息用，一些病患可以先坐著，等輪到了，再到大夫那里號脈。

　　天氣漸涼，白天和夜里溫差漸大，看病的多是些傷風(fēng)感冒咳嗽得很厲害的人?，F(xiàn)在看病可比不得后世，到醫(yī)院掛個號配點(diǎn)藥就了事了，大家生活水平不高，一些小病都是能忍則忍，搞到醫(yī)館來的，都是忍不下去的。

　　荷珍領(lǐng)著桃珍、梨珍找了個門口通風(fēng)的地方坐了下來，又跟醫(yī)館伙計打了個招呼，給梨珍要了碗水。

　　陳禮榮下了車就拉著陳明業(yè)去邊上茶館繼續(xù)討論這次升班考的試題，走之前還叮囑桃珍，叫她看好兩個妹妹。

　　桃珍應(yīng)了聲，等陳禮榮一走，荷珍就不滿地吐槽起了他這種瀟灑的生活方式：“咱爹可真有臉，沒見著三哥在排隊嗎？他來干啥的？秋游嗎？大哥回來這么久了，昨兒個就不說了，今天他有一早上的功夫去和大哥討論那啥‘邦有道’，偏要現(xiàn)在來說。倒是三哥忙前忙后，若是他再比我們大上幾歲，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三哥是咱爹了?！?p>　　在家不討論，還專門跑到茶館去，花了錢嗶嗶，他當(dāng)參加詩會還是文會！難怪這貨常年月光，一把年紀(jì)，娃生了四個了，還要啃老啃大哥。這是真不會過日子??！趙家村隨便拉個十歲出頭的娃子都比他會算經(jīng)濟(jì)賬。

　　桃珍以前聽過“春日踏青”，頭一回聽說“秋游”這個詞，想了想覺得十分形象，便笑了出來，道：“你這個促狹鬼，咱爹只是不耐煩等，他不是說了嗎？等會兒輪到給你看病了，再叫梨珍去叫他?！?p>　　這就更槽點(diǎn)滿滿了！

　　“可別！”荷珍連忙阻止了陳禮榮的異想天開，“這可不是在趙家村，村子里進(jìn)個陌生人，大家都能瞅見。街上這人來人往的，你以為拍花子的白天就不捉小娃子?。縿e一錯眼把人給丟了，到時候都沒地兒哭去?！?p>　　在這個沒有監(jiān)控沒有照片沒有DNA的年代里丟個人，再找到的幾率基本就是0了。

　　“你說得對，”桃珍越聽越覺得妹妹說得有道理，不由得也嫌棄起了親爹，當(dāng)然，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一瞬間，馬上就被她否決掉了，“咱爹就是這樣，一做起學(xué)問來就忘了事兒。等會兒我去叫他，你看好梨珍，別叫她丟了?！?p>　　荷珍對陳禮榮做學(xué)問的方式很不以為然，但是回春堂人員噪雜，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含糊地應(yīng)了桃珍一聲，敷衍過去。

　　這時，外頭進(jìn)來一個穿著綠衣裳、濃眉大眼的小個子姑娘，十二三歲年紀(jì)，看著比桃珍大不了多少，一進(jìn)門就沖到里頭掀了簾子，往后堂沖。

　　醫(yī)館伙計正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見狀，趕緊喊住她：“欸，后頭不能進(jìn)，你，說的就是你，后頭是大夫炮制藥材的地方，可不能給你隨便進(jìn)?！?p>　　那姑娘回頭道：“我找半夏姐姐，我有急事。”說完又要進(jìn)去。

　　伙計跑過來，攔住她：“找半夏師姐也得在外頭等著?！?p>　　綠衣姑娘氣急：“你這人！我是城里頭李員外家的，我們太太要找半夏姑娘，誤了我的事兒，你擔(dān)待得起嗎？”

　　“不管是哪家的，后頭都不能進(jìn)，”伙計撩起簾子，露出里頭一袋子一袋子的藥材：“真不是我存心不讓你進(jìn)，回春堂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的。這些藥材我們都放在一起，隨便什么人都能進(jìn)去，萬一踢翻了哪個，藥材混起來，串了藥性，把人吃出個好歹來可咋辦？”

　　關(guān)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看病的人都看了過來，有些看不慣的已經(jīng)對著綠衣姑娘指指戳戳起來，綠衣姑娘鬧了個大紅臉。

　　桃珍皺著眉頭，低聲對荷珍道：“這穿綠衣裳的，看著極為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p>　　被桃珍這么一說，荷珍也覺得眼熟起來：“我也好似見過。不過她說她是李員外家的，咱又認(rèn)識啥李員外太太，平日里也不出門，許是看差了吧?！?p>　　伙計也無意為難人，把綠衣裳的引進(jìn)了一個隔間里，自己往后堂去了，一會兒帶了個眉目清秀姑娘出來，那姑娘長得極大氣，走路很快，步子邁得也大，幾步便鉆進(jìn)了那隔間里。

　　等事主不見了人影，邊上等著看病的病人間就議論開了，不像桃珍和荷珍刻意壓低了聲音，這些人就是在八卦。

　　這個說：“那丫頭說她是李員外家的，李太太找半夏姑娘能有啥事？”眾所周知，回春堂年大夫的孫女年半夏是個婦科圣手，?？茨写蠓虿环奖憧吹牟　?p>　　那個便回：“我嫂子的外甥女的婆婆的堂弟家的侄女在李府大廚房當(dāng)差，前一陣子聽說李太太松口，給李員外安了個通房，說不拘男女，只要生個娃，就給抬成妾侍，算算日子，也有兩三個月了，許是……那個通房有了？”

　　第三個人強(qiáng)勢插入：“李員外家財萬貫，李家族人為了誰過繼給他當(dāng)兒子鬧得不可開交，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這下好了，看他們還怎么囂張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