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意義嗎?」
利奧的態(tài)度不屑一顧,他是最沒耐心,最不樂觀的人。
「當(dāng)然?!?p> 「不,我覺得我們不應(yīng)該在這里浪費時間,這個時間說不定已經(jīng)出城了……」
弗雷恩依舊盯著黑板不妨:「出了城,反而簡單,不,她回去過,也應(yīng)該去過自己的藏身處至少一次——不然難道跑到一半跑回去什么。所以在她的房間里一定會有她身上的痕跡,而她身上也一定會有藏身處的痕跡。」
利奧勉強能夠理解這個解釋,但表情不太信服,就連法伊也不免覺得,這推論不免有些理想化。
「凡有接觸,必留痕跡?!?p> 「原則上,我同意……」
「現(xiàn)在?!顾穆曇艄麤Q,「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原則付諸現(xiàn)實。還有你最好把這個也寫下來。」
「什么?」
「她回來過一次,然后又離開了?!垢ダ锥髑弥诎?,「我覺得這和別的事情也有關(guān)系的,所以這樣……比較方便之后思考和確認(rèn)。」
法伊不太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也沒有人來幫她解釋。
「怎么形容呢,讓我想想,比如,這個魔力測限儀要怎么啟動,怎么使用?能不能用我這種外行人也能理解的話解釋一下?」弗雷恩分出一小半精力來回答他們的質(zhì)疑,至于他自己,說話的時候壓根沒有看法伊。
她覺得弗雷恩不是真正在好奇,所以回應(yīng)的也很敷衍。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你不想解釋,那算了,你確定自己每次都不會忘記其中的某個步驟嗎?這時候你們一般都怎么解決?」他娓娓道來,而法伊開始有些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回憶著自己在莉亞那邊受到的訓(xùn)練,緩緩開口:「我們會在儀器旁邊用紙條提醒。」
「對,這個也一樣,只不過我們需要考慮的更多,更大。」雖然黑板上填滿的只有一小部分,但弗雷恩的目光仿佛在整個黑板上巡游,「之后我們要做的,當(dāng)然是將其中有意義的部分連接起來。如果因為不慎或者記性忘記了一部分,那兩條會不會指向同一地點,又會不會互相矛盾這樣方便仔細(xì)看?!?p> 克蕾奧諾亞有些被說服了,但總體聽起來,還是稍稍有點懷疑:「這有意義嗎?」
「大部分工作都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有意義的那一小部分工作?!垢ダ锥鲹u搖頭,「而且情況特殊,我們有靠譜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也有必要爭分奪秒,所以才有意義,雖然浪費時間,卻也沒有浪費到哪里去?!?p> 法伊猛然醒悟過來,過了多久,一個上午,半個上午都沒到,他們就從籌劃著怎么到下城區(qū)去,變成了坐在這里追蹤托蕾。其他人的表情出賣了相同的感受,雖然體感上發(fā)生了很多事,但現(xiàn)在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意義就說到這里,上面的記錄還有什么疑問嗎?」
一片沉默,意味不明的沉默。
利奧用不滿地咕噥打斷:「你自己的那部分。」
「啊,對。差點忘了。我那部分,收獲不多,兩本舊書,然后有件衣服沒找到,也是淡黃色纖維,剩下的都是很久前的東西,對眼下影響不大?!?p> 怎么找到的……剛想開口詢問。法伊就想起纖維這回事,如果是他提出來的,那么他當(dāng)然也能做到。估計因為這個,別人也沒提起。
「什么書?」
「你們可以看看。」
法伊的確在雜物上看到了兩疊散冊,但她再怎么也沒料到那是同一個玩意,不過她不能抽身,只能遠(yuǎn)遠(yuǎn)打量著,她看到克蕾奧諾亞露出苦惱的微笑:「童話冊。」
「是貴族的那種藏書嗎?」
「不是,非常簡陋,感覺是別人手抄的?!箍死賷W諾亞把書仔細(xì)翻了翻,得出結(jié)論,「至少我無法確定和哪個貴族有關(guān),沒有簽名,沒有紋章,也沒有別的什么。」
弗雷恩盯著看了半天,最后搖了搖頭:「好吧,這個放在這里,你們有興趣就看看,說不定她哪一頁做了什么筆記。」
「不大可能。」
「但不是沒有?!?p> 沒人響應(yīng),應(yīng)該都默認(rèn)了。不過會有人去看嗎?
「似乎暫時就這些了?!乖诳死賷W諾亞拿過書后,弗雷恩盯著黑板,手背敲了敲,「那么,我有幾個問題比較在意,首先是關(guān)于亞麻纖維……亞麻布衣服是常見穿著嗎?」
克蕾奧諾亞率先回答,她似乎有所概念:「沒錯,大家都穿亞麻布,主要的不同在于粗細(xì)……從這種纖維的大小來看,應(yīng)該是比較粗的一類?!?p> 也甚至不用她提,看看法伊、克蕾奧諾亞和薩爾瓦的日常穿著就知道了。
「能夠……不,當(dāng)我沒說。」弗雷恩看了看泥土,又看了看那根纖維,搖了搖頭,「太浪費時間了。頭發(fā)的話,有特別的發(fā)型或發(fā)色要求嗎?」
「沒有。」薩爾瓦迅速回答,「我不知道別的地方有什么規(guī)定,這里沒人在意,效率為主?!?p> 「顏料……」弗雷恩剛剛開了個頭,卻又卡殼,「我對這些實在不熟悉。」
法伊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大多是別人的轉(zhuǎn)述。
「先討論別的吧?!估麏W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你們在別的地方又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沒必要盯著這里不放,我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我看你們拿來的這些東西就知道,那里的發(fā)現(xiàn)沒什么意義?!?p> 法伊不以為然,現(xiàn)在魔力測限儀的溫度保持了一段時間,所以她能夠騰出空來維護(hù)弗雷恩,而非對精密的儀器死咬不放:「他一直這樣做,你要學(xué)會適應(yīng)他?!?p> 「但是……」
「好吧好吧,先繼續(xù)?!垢ダ锥髦苯悠鄡扇说臓幊车拿珙^,「我們還知道什么?她吃的也沒什么特別的,而且還帶走了不少,地下室有一間房間專門調(diào)配顏料,臭氣熏天,還有……」
「燈,我一直在想這個!」
克蕾奧諾亞突然叫了出來。
「什么?」
「我在客廳的角落看到了一盞煤油燈?!顾Z氣興奮,「但地下室那間顏料的調(diào)配那么黑,可能也有光線——那里絕對不能夠用煤油燈,所以要么她會光照系的神言,要么就用魔石燈?!?p> 「魔石燈有什么問題嗎?」
法伊也明白過來了,她聽著弗雷恩的反問,一下子不耐煩起來。
「當(dāng)然有。」克蕾奧諾亞的語速很快,「那是消耗品,很消耗魔石,否則只能夠提供短期照明。不,不,她沒有那么充裕,不然客廳那么顯眼的位置還放著個煤油燈干什么?」
「你說的短期有多長?」
「精確的三分之一天。」
法伊記得大部分魔石燈的確都是這個時間,而質(zhì)量影響的是亮度。
「從水缸的痕跡來看,她帶走了一周的用水?!估麏W突然插話,一邊把這一條也寫下來,「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提到過。」
法伊開始逐漸摸索清楚了輪廓,他說的如魚離水是什么意思,克蕾奧諾亞知道調(diào)配顏料顏料的房間需要魔石燈照明,而利奧知道帶走的水是足夠多少天生活的量,這些就是現(xiàn)在用得上的武器。
「那么換一列,這次寫星——托蕾,以及我們知道的描述。女性,十二三歲,褐發(fā),中長發(fā),亞麻衣,具體穿著未知,貴族私生女,家境未知,光照神言或魔導(dǎo)燈,一周量的水,帶走顏料?!?p> 他的描述略快于列奧的記錄,描述的時候,眼睛還盯著左側(cè),微微搖頭。
「還不夠?!?p> 「什么?」
「我記得應(yīng)該叫人去那邊看著那間舊屋,最好能夠找人問問,他們對這間房怎么看,這間房又有怎樣的歷史,為什么她一個人能夠住在那里。這些無關(guān)痛癢的細(xì)節(jié)應(yīng)該總會有人愿意松口。還有,那些人對她有什么印象。這些說不定就能夠幫上忙?!?p> 法伊想起了洛卡德,他對托蕾也有形容,但在法伊聽來,美化的厲害。
就像老父親夸耀自己成人的兒子一樣,胸膛挺起的都要把胸口的紐扣崩裂。
「這件事我盡快去讓人做?!?p> 「最好能在明天前出來?!?p> 「明天前……我盡量?!顾_爾瓦面有難色,但還是答應(yīng)了。
「包括那間房間的產(chǎn)權(quán),」弗雷恩不斷切換字詞,從陌生的說法變成了熟悉的說法,「或者所有者,以前是誰的,我希望能夠知道是怎樣的歷史,然后我才能夠知道托蕾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能知道她的目的。而且,她已經(jīng)很危險了,你們還有什么別的意見嗎?!?p> 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把左半部分填滿。
「我覺得……」弗雷恩看沒人應(yīng)答,緩緩開口,「我有些想法?!?p> 「有些什么?」
他看了眼克蕾奧諾亞,又看了眼薩瓦爾:「我們應(yīng)該考慮的不應(yīng)該只有托蕾,我們應(yīng)該同時考慮追她的人,盡可能減小追擊者對我們造成的影響?!?p> 弗雷恩在黑板上看的時間久過頭,眼睛在那邊打轉(zhuǎn),最后才不情不愿的收回來。
法伊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之前想到了什么,說漏嘴的之后,又有些后悔,在一口氣往回收。這種表現(xiàn)她遇見過好幾次,是自己的知識觸動了他知識的時候,他會拋出一個聞所未聞的名詞,之后又表示自己應(yīng)該消化消化,比較一下,需要時間。
弗雷恩這次也在往回收。
不過他的話本身也沒說錯。
他退開幾步,坐在黑板的另一側(cè),語氣堅定。
「很好,那么另一欄,愚者,是這么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