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是愚者?」
利奧費力地在以刺破黑板的氣勢黑板上一劃一劃,弗雷恩突然開口。
雖然用詞是你們,但他問的人只有一個,因為愚者是法伊自己提出來的。
「我確定。我從來沒有見過別人用這個姿勢?!挂贿呎f,法伊一邊比劃起來,「用手,不是平的而是垂直的握向別人的后頸,平撐著,就是愚者發(fā)動的能力,盜取別人的外貌。和我想象的幾乎一樣,但那副畫上的太標準了,看到之前我沒想到?!?p> 他們一進門,就看到一副門邊等待風干的畫,畫的就是一個人的手直直伸向另一個人后頸的場景,出乎意料地寫實,但也很簡略,顏料沒有干透。人體的比例稍稍有些夸張,些許失實,克蕾奧諾亞當時認為,她沒有對著場景畫下來,而是看到之后,憑借著自己的印象復原。
誰要不知道托蕾為什么會把這個畫下來,但背后的意思很明顯,大麻煩。
所以在法伊簡單開口之后,弗雷恩立刻沖了出去。
現(xiàn)在又確認了一遍。
「我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相信。」弗雷恩以拉長的猶疑語調開口,「不可思議,也太強大了?!?p> 這句話很可笑,他沒有自覺,對自己的異常性視而不見。
「你的能力就很常見?」法伊搖搖頭,不受魔法的影響,甚至不老不死的傳言,雖然她覺得后者是空穴來風。但即便是前者這種能力不見得比隨便變裝差上多少,「我基本能夠確定,就是愚者……我來解釋嗎?」
一想到克蕾奧諾亞還在場,法伊的冷靜了一點,她不太希望自己過分羈越,聽見利奧的咳嗽聲,她冷靜下來了一點,看向克蕾奧諾亞。
「沒事,你來吧,有什么不足的我來補充?!?p> 她淺淺地笑,也可能是出于自信。
「行,愚者,能把自己完全變成別人的樣子,通過掌心豎直觸碰別人的后頸進行模仿,無論死活,都沒有影響,但沒有非人形生物的記錄。口音和外表,包括體態(tài)會完全改變成被模仿者的樣子。而被模仿者在此過程中不會有特別的感覺。在解除之前,這種外貌將一直持續(xù)下去。解除的唯一方法是手掌放在愚者的后頸位置——無論是別人的手還是自己的手,會解除。而變化和解除都需要一段不長不短的漸變時間。另外,死亡后三天會恢復……這一條是估算的,沒有確切的時間記錄?!?p> 弗雷恩沒有轉向她,而是看向身邊:「利奧,記住了嗎?」
「唔?」
「那么就記下來,在另一邊,抬頭是愚者。然后把這些信息中你覺得重要的記下來,免得到時候忘記了?!?p> 他抬起手臂,一臉嫌麻煩的表情回頭:「記下什么?」
「你覺得重要的?!?p>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討厭自己識字?!估麏W不滿地與粉筆繼續(xù)奮戰(zhàn),這次的用力太大,粉筆一下折斷。
而法伊覺得,恐怕這種事情不會只出現(xiàn)一次。
「需要我重復一遍嗎?」法伊關切地問。
他頭也不抬:「不用了,只有他不懂,我記得住?!?p> 弗雷恩看著利奧動起來之后,又問克蕾奧諾亞:「有什么補充嗎?」
「有,雖然可以模仿外貌和體態(tài)。但沒法復制行動和記憶,這也一直是弱點,所以以前如果愚者是敵人的話,一直都是用口令,暗號這種方法防止敵人的滲透,當確認其出現(xiàn)后,一般也會用這個姿勢進行直接解除。所以愚者現(xiàn)在會在戰(zhàn)場中出現(xiàn)以免被……」
「沒有用?!?p> 魂不守舍的諾艾爾突然開口。
「什么?」
「我說,你剛才說的,這次用不上。」她轉過頭來,一副我明顯在聽的表情,「這次的敵人不能以常理度之?!?p> 「你的感覺好像……」
「很讓人不愉快?!?p> 利奧聳聳肩:「我倒是習慣了?!?p> 進入房間以來,一直板著個臉的諾艾爾表情悶悶不樂,「不愉快」這三個字,已經(jīng)刻在了她的臉上。
「到底是什么情況?說來聽聽?」
她看了看抿著嘴的利奧,開始講她的所見所聞。
他們兩個過去的時候,晚了一步,遇到的只是左胸口插著刀的洛卡德躺在地上,傷口很深,周圍沒有別人。洛卡德流了不少血,但總算沒死,只是身受重傷,所以立刻……
「聽你的描述我還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p> 法伊插話到,她全身心撲在魔力測限儀上,之前都沒有認真聽他們在講。
說到這里,諾艾爾的表情溫和了一點:「他的心臟部分在右半身,很少見?!?p> 「唔?」
聽到他們這么說,法伊把手伸向自己左側胸口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所以他……」
「活下來了,但傷得很重,差點沒有撐過來?!?p> 雖然說出的是一件令人雀躍的事實,但從諾艾爾的語氣來看,她明顯不怎么高興。
「那為什么還……」
「現(xiàn)場有無名指?!估麏W代替她作了回答,「被切斷的,很殘忍?!?p> 法伊還沒有理解是怎么回事,薩爾瓦和克蕾奧諾亞都露出了露骨的嫌惡表情。她思索再三,終于明白過來,一陣酸楚。
「該不會……」
「就是這個該不會?!怪Z艾爾的臉色很不明快,「我不是特別想提起這件事……但不得不提吧。」
法伊楞了一下,她最后是什么意思?當她順著諾艾爾的目光看向弗雷恩,才看見后者依舊是一副禮貌而有些探究的表情。
他這種漠然的態(tài)度讓人很不舒服,盡管理性上明白有必要,但無法接受。
「先不提這個,所以我才說沒有用,看著都很痛苦,應該是拷問過的。如果被發(fā)現(xiàn),愚者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折磨你們。比起受折磨,活下來更重要一點,要不然就干脆地死去。」
法伊剛想要開口歌頌生命和氣節(jié)的可貴,又一下子噤口不言。
這樣斷然陳述著的是個死人,歷經(jīng)了痛苦才死去的人。
「就不用說折磨的過程了,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弗雷恩岔開話題,他也有些心神不安。
「我猜測,攻擊位置就在背后,一擊打中后腦勺,警棍也隨之脫手,整個人壓在身上,拷問,洛卡德找了個機會求救。然后愚者就直接補上了一刀,一般人的心臟位置。我們到的時候差點就太晚了,感謝利奧吧,他做了些急救比我豐富的多,很費力地把從死神的鐮刀下救了回來。我們也把治安署的別人叫來了,把他送去治療,但要恢復意識多久——不好說。另外,他身上什么也沒少,所以應該是愚者?!?p> 「不會很快恢復?」
「不會很快,不會比你想象得快?!估麏W看著左邊,比對著在右側在右邊也添了些記錄,「傷口干凈利落。如果他的心臟在右半邊,我們去的時候,肯定已經(jīng)死了。刀還插在上面,挑釁,雖然武器不算拙劣,但也不算太好,算是認真做過的自制武器,沒有追查來源的方法——你一直在做的就是這個吧?」
「對,你理解的很快?!?p> 弗雷恩坦然的稱贊沒有讓利奧有眨眼的停頓。
「當然,這只是我的判斷,如果去找的話,應該還能在護理站找到匕首,至于現(xiàn)場……不可能像你勘察的那么仔細,來的人很多,而且又算半個公開場合……」
「你不用辯解,我也沒有責怪你。」弗雷恩伸出手,「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有危機感,但的確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樣。不過說到底,你和諾艾爾兩個人去過那,所以也只有你們對那邊有直觀的感覺,所以我想要聽聽你們的判斷,或者說,印象?!?p> 他無法理解的樣子:「印象?」
法伊很不喜歡這個詞語,她在印象上栽了無數(shù)跟頭。
「對,或者說直覺。那些你們意識到了,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意識到的事情。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也就只能平鋪直敘,捕捉一下你當時有什么想法?!垢ダ锥鞣怕Z速,音調沒有絲毫起伏,「你跟著諾艾爾,匆匆朝著那個方向跑過去,氣喘吁吁,看到他趴在地上,血流如注,刀子還插在背后的傷口上,身體抽搐著。你確認周圍沒有其他危險因素,快速地做著確認,你在看,你在聽,你在聞,以及感受撲到你身上的風……」
他們回來時帶著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所以也只是在那邊匆匆看了一眼,但在弗雷恩的描述下,法伊覺得自己不難想象當時發(fā)生了什么,就和在自己眼前一樣清晰地鋪開。
「慢慢來,注意那一瞬間,你要確認不會有人在你救他的時候沖上來,你沒有那么信任諾艾爾,即使叫她確認,你自己肯定也是簡單地看了一遍,抓住那時候的感覺,那時候你有什么印象,有什么感覺,有什么評價?」
法伊聽到魔力測度儀的嗡嗡聲,回過神來,按照流程,她做完了測試,可以準備開始動工——如果她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些什么的話。
「我在想……」利奧艱難的從自己的記憶中拖出一些印象,「那人是不是離開的很晚?!?p> 為什么……
法伊剛想問,就被弗雷恩攔住嘴巴,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自己身邊,沒讓自己繼續(xù)說下去。
「你為什么有這樣的印象?」
法伊感覺到,弗雷恩在謹慎地挑選著自己的措辭。
「這只是一種感覺?!?p> 利奧避免給出確切的答案。
「不,感覺是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然后這樣想。是經(jīng)驗嗎?是你覺得愚者應該要留在現(xiàn)場的經(jīng)驗嗎?」
「不是……」
利奧不太確定的回答。
「那么……」弗雷恩的語速依舊很慢,每提出一個問題,都拋出一段停頓,「你一定是感覺到什么,是看到了什么嗎?聽到了什么嗎?還是摸到了什么?嗅到了什么?」
「對了,氣味?!?p> 當弗雷恩切換到這個選項的時候,利奧才猶豫地點點頭,「我應該的確聞到了某種氣味?!?p> 弗雷恩朝諾艾爾使了個眼色,后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不為所動。
「焦味,什么被燃燒的焦味……我覺得燃燒這個的人應該……沒有走遠?!估麏W撓撓自己的鼻子,「非常輕微,但的確有,很淡?!?p> 弗雷恩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才點點頭,看著利奧剛才的記錄,眼睛卻沒有聚焦:「我想,很重要。只是純粹的焦味?不是因為在掩蓋其他味道或者在燃燒藥草什么的?」
「純粹的焦味?!?p> 利奧的語氣漸漸變得肯定起來,眼神也變得玩味起來,有點考究的意味。
「所以呢?」
弗雷恩歡歡說:「愚者襲擊了洛卡德,然后擊倒了他,沒有從他身上拿走什么。那么,燒的,自然也是愚者身上的東西,而且,問題在于,為什么非要燒,不能夠帶走,也不能夠直接留在那里?所以我猜測是無法帶走的,也無法遺留在現(xiàn)場的可燃物……有什么嗎?」
他的描述漸漸形成了模糊的輪廓。
「我不知道。」
法伊被他的這個謎題攪和得頭疼,諾艾爾和薩爾瓦欲言又止,利奧的眉頭越皺越深。
「給個提示的話……」弗雷恩閉上眼,「愚者。」
「衣服。」克蕾奧諾亞清脆的聲音如同詛咒,「而且是我們見過的衣服。」
對,沒錯,這說得通,如果留在那里,只要他們都見過,就可能被發(fā)現(xiàn),即使在一段距離外扔掉也一樣,但無法帶走舊衣服也就意味著換上了別的衣服,換上了別的衣服也就意味著新的身份,新的身份就是……
法伊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
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想到這個順理成章的推論。
「不要太擔心。」薩爾瓦語氣強硬,她應該也在剛才得到了同樣的結論,「治安署去了那么多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肯定也有人回去,如果有人在那里冒充他,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弗雷恩搖搖頭:「我不這么樂觀……不然解釋不通,愚者肯定冒用了洛卡德的身份,我希望立刻能有人去查洛卡德的動向?!?p> 「治安署會有基本的警惕性?!?p> 薩爾瓦不知所謂的強調著。
「別的地方呢?你能保證嗎?我要徹底地排查?!?p> 薩爾瓦對他的這個要求下意識的拒絕:「這不可能?!?p> 「真的嗎?」
「好吧,很難。」
弗雷恩深吸一口氣:「這樣的話,我必須自己出去查查,很多事情我要自己確認。」
杰拉德鄧肯
主要現(xiàn)場:小巷 地點:好運角 被害人: ·洛卡德,治安官,隨身物品無丟失跡象 手法: ·從后方制服,刺擊右方利落 ·沒有證人 證據(jù): ·匕首——自制,無法追查來源 ·焦味——可能燃燒 ·未見掙扎——熟手 ·斷裂小指,可能拷問? 其他: ·可能盜用身份 ·已準備查證洛卡德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