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本性純良，一息之惡，能抵千斤善（3）
“我們沒什么好裝的?！标惖缴砗蟮囊粋€(gè)中年人道：“我們的親人都已經(jīng)病死、餓死了一多半了，他們都是無辜慘死的。但是這與方財(cái)主家里的人根本毫無關(guān)系。即便我們想要活命，也不可能依靠殺其他無辜的人來活?！?p> “行?。⊙陲?！你們繼續(xù)掩飾好了！”陳到見他們還是不認(rèn)，心里惱火不已，翻身騎上泰烏云正打算在城里一陣沖殺，忽然又有一人從天而降，落在了那青年身旁：“什么人敢在這里胡作非為??？”陳到定睛一看，居然是穆康，頓時(shí)驚得目瞪口呆。
穆康一看是陳到，一下也愣在了原地，指著陳到道：“叔至？你······你干什么？”陳到看著楚勛和周涵也在不遠(yuǎn)處正施展輕功趕來，心知再也不能在此地停留，全力撥馬轉(zhuǎn)頭就走。
“回來！”穆康生氣的命令道，但是陳到絲毫不理，快步騎著泰烏云向后逃出。那些百姓看著泰烏云勁力如此之大，全部散開給他讓了條路。穆康一看，也施展輕功緊追出去。
陳到跑出去不遠(yuǎn)，也開始漸漸減速。穆康自然也看得出來，也沒有繼續(xù)全速追擊。兩人一來一回的跑出去一里多，陳到這才緩緩勒住了泰烏云。穆康也適時(shí)停在了陳到身后，他看著陳到一直一言不發(fā)，便命令道：“怎么回事？你還不解釋個(gè)清楚？干嘛在此無故殺人？”
“騰”陳到突然落馬，并非雙腳落地而是一翻身摔在了地上。穆康看著陳到情緒不對，連忙跑到跟前將他拽起來道：“你搞什么鬼？小昭去哪了？怎么就你一個(gè)？”陳到低著頭坐在地上依舊是一言不發(fā)。穆康似乎感到不妙，一掌拍在陳到頭上將他揪起來道：“到底怎么了？老妖馬上就過來了，小昭到底哪去了？”
“她······她不在了······”陳到眼中含淚，用絕望失落的眼神看著穆康。穆康看著他絕望無助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涼，“撲通”一聲向后坐倒在地。
這時(shí)楚勛和周涵也都追上了他倆，看著他倆這樣的神色，都覺得情況不對頭。楚勛看了看四周，也蹲在陳到跟前道：“小子你這是怎么了？小昭哪去了？”陳到不回答，只是不停地?fù)u頭，楚勛看著他和穆康的神色，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十之八九，臉色鐵青的起身，喃喃道：“我把從小隨我長大的女兒交給了你，你······你把她害死了？”突然一掌拍出打在陳到胸口，陳到還坐在地上便被一掌拍的向后滑了出去，在地上滑出一道印子。
“哎哎，楚老妖你冷靜??！”穆康看著楚勛突然出手，連忙撲過去將他拉住。周涵聽了楚勛的話，顫抖地直坐倒在地，道：“什么······你說什么······小昭她······”實(shí)在沒有勇氣再說下去。
“你終究還是沒有保護(hù)好她！”楚勛絲毫不顧穆康的阻攔，從腰間抽出兩把商刃指著陳到道：“我的兩個(gè)女兒，一個(gè)為你而死，一個(gè)為你被擒！好啊！陳到，我楚勛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什么，要讓我兩個(gè)女兒來還債？”一刀便要劈在陳到頭上。陳到默然坐在地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呸”的將一口鮮血噴在地上，依舊是低著頭，對楚勛做出引頸受戮的樣子。穆康拼死拉著楚勛道：“別······別激動(dòng)，叔至心里肯定也很難受啊，先······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不要?dú)⑽彝降堋ぁぁぁぁぁぁ?p> “你徒弟！”楚勛一把將他甩開，看著還是坐在原地低著頭的陳到，冷哼一聲，回頭看著周涵竟然也跪在了地上，趕忙過去將她扶起：“阿涵！阿涵！你······你可得顧好身子啊?！?p> “小昭······小昭真的沒了嗎？”周涵顫聲道，淚珠不斷的從她眼中滑落，滴的地上和衣袖上到處都是。楚勛卻已經(jīng)顧不了這么多了，攙著她起身道：“不管陳到了，先把阿涵送回去······”
“不！”周涵卻掐著楚勛的手臂喊道：“我已無處可去，現(xiàn)在我只想知道，我的小昭究竟是被何人所害！”楚勛看著她堅(jiān)毅的目光，心知再怎么遮掩都毫無作用，便回頭道：“陳到！把事情都給我說清楚！都說清楚！”穆康也過去將渾身無力的陳到拉起道：“叔至你還不給我起來！你給我有點(diǎn)男人的樣子！起來！”將他強(qiáng)行架起，一起返回了附近的村鎮(zhèn)。
“也就是說······你沒有看到小昭的尸體？”穆康聽了陳到的話，疑惑不已：“我覺得事有蹊蹺啊?！?p> 楚勛的情緒也緩和了許多，也道：“既然沒有看到小昭的尸體，那么小昭還是很有機(jī)會活下來的?！标惖絽s木然搖頭道：“不······不······那么大的火，她只身進(jìn)了那屋子里，又怎能從大火之中逃生？”
“結(jié)果究竟如何，需要親身去尋找，而不是在這里傷心或者瞎想。”周涵第一個(gè)起身，轉(zhuǎn)身就要離去。楚勛也起身對陳到道：“小子，沒到放棄的時(shí)候，就沒有理由自暴自棄！你若是不去，那我們也會將小昭找回來！”起身跟著周涵一起離去。
陳到含著眼淚也跟著起身，正打算跟出去，穆康卻攔住他道：“怎么？你也打算去找小昭了嗎？”
“他們說的有道理。不能如此放棄小昭，即便小昭真的不在了，我······我也要去找她！”他剛想走，穆康笑著點(diǎn)頭道：“想不到你腦筋沒那么死嘛，但你現(xiàn)在不能走?！?p> “為什么？”陳到不敢違抗穆康的話，穆康指了指外面道：“不論你經(jīng)歷了什么，那都不是你胡作為非傷害無辜百姓的借口。你明白嗎？你自己究竟錯(cuò)在何處？”
“我錯(cuò)了一切。”陳到又頹然坐倒，道：“我被壓垮了，我失去了動(dòng)力。我認(rèn)為即便我們再怎么拼命，做再多的好事，也得不到好的回報(bào)。那些在我身邊死去的前輩們，仿佛就在我的眼前看著我，我······我一看到他們······我······我就覺得不甘啊，憑什么他們會是這樣的下場？”
“他們在你的面前，又怎會希望你做出這樣殘害無辜百姓的事情？人生再怎么艱難，都不能做和自己信念相違背的事情！你怎么連自己的理想都忘記了？真是荒唐！”穆康說著一甩袍袖，很是苦惱的背對陳到。
“師父！”陳到撲騰的爬到穆康身后道：“師父······我······我知道我做的禍?zhǔn)隆ぁぁぁぁぁみ@些錯(cuò)事，還能······還能補(bǔ)過嗎？”
“不是所有的錯(cuò)誤都有彌補(bǔ)的機(jī)會的?！蹦驴祽K然抓緊陳到的肩膀，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我以為你早就知道這個(gè)道理······”他緩步走出門外，仰天看著天空，過了半晌這才回身拉起陳到道：“來，跟我走。”陳到不敢違背，當(dāng)即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這······這是怎么回事？”剛走出去沒幾步，陳到便看見街上到處跪滿了百姓，全部面朝他們走向的方向。
“看來······方財(cái)主已經(jīng)去了。”穆康頓了頓，又往前眺望了一番，轉(zhuǎn)身扒著陳到的肩膀道：“走吧······我們也不必去了?！?p> “是······是我害的嗎？”陳到萬分驚恐，跪倒在穆康身后道：“這······這都是我的罪孽？”
“起來！”穆康很是惱火：“一個(gè)大男人老是跪著做什么！”強(qiáng)行將他拉起道：“這罪孽有你的一大半！方財(cái)主身子本來就不好，被你這又打又嚇的，十有八九便沒了命。但是無論你怎樣去不長，人死不能復(fù)生，走吧！”扯著陳到的衣袖要走。陳到卻用力往后退后，穆康眼看拉不動(dòng)，也回身道：“你做什么？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我······我想贖罪······”陳到遲疑道。
“你贖不起?！蹦驴禂蒯斀罔F的打斷道：“即便是拿你的命，也救不活人家。你去了，只會徒增煩惱。人家要是殺你償命，你是任由他們殺你，還是反擊？若是反擊的話，你還會傷害更多的人，倒不如不去。用你自己的行動(dòng)來贖罪?！?p> “不······不······我不反抗，我不反抗！”陳到說著向著人群的方向就走。穆康氣的回身一拳“石破天驚”抽在陳到的雙腿，陳到兩腿向前一拱，隨即便翻倒在地。
“你若是引頸受戮，那些百姓可不會對你留情。”穆康緩步走到陳到身后揪住他的衣服將他向后拖出，陳到卻掙扎的想要繼續(xù)向前爬出：“不不······這樣方財(cái)主他······他就白死了，這······這不公平。”
“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想讓我岳父不白死，你就應(yīng)該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讓我岳父在天之靈，也能夠看著你變回以前的自己。”那個(gè)青年不知何時(shí)也來到了陳到和穆康的身邊，他似乎也在忍耐著內(nèi)心的情緒，不立刻上前將陳到千刀萬剮。
“你？”陳到看了看他，不解道：“難道你就不想殺了我嗎？”
“我當(dāng)然想！”青年大聲說了一句，當(dāng)即轉(zhuǎn)過身子背對陳到，因?yàn)橐坏┧嗫搓惖揭谎?，就會忍不住沖過去要為方財(cái)主報(bào)仇。
“但岳父臨終遺言，就是要我們放過你！他到死都相信你是一個(gè)好人！我鄧芝今日不殺你，但若你將來再讓我見你胡作非為，我便是死，也會還上這次的血債！”
“此乃陳到之罪孽，若是將來陳到不能達(dá)到方先生的期望，那也不勞鄧兄弟動(dòng)手。陳到定會自裁謝罪！”說著，陳到對著人群跪著的方向深鞠一躬，轉(zhuǎn)身要走的時(shí)候，忽然一個(gè)踉蹌，再次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鄧芝見此，也忍不住上前和穆康一起將陳到扶起。穆康看了看陳到的臉色，雖然他全身上下臟兮兮的，卻也掩飾不住他蒼白的面容，道：“我看他也有挺久沒有歇息了。他以為他妻子死了，一路自暴自棄得有挺多天了才是?！编囍ヂ犃诵哪钜粍?dòng)，回頭看了看那些跪著的百姓道：“不能帶他往那邊去，走，回這邊?！北愫湍驴狄黄鹜现惖阶吡嘶厝ァ?p> 等兩人把他重新放在之前小草屋的床上之后，穆康才問道：“鄧公子，你不恨他嗎？居然還真的幫他？”鄧芝看了陳到一眼，立馬擺過頭去，同時(shí)擺手道：“別說這個(gè)，我當(dāng)然想殺了他！但是岳父就這么一個(gè)遺愿，我······我怎么也得遵守才是啊。唉······岳父就是這樣一個(gè)人，什么囑咐都沒有，倒是挺顧著一個(gè)剛認(rèn)識的······呃剛見面的外人?！?p> “我徒兒畢竟是年輕?！蹦驴悼粗m然暈倒，卻依舊皺著眉頭的陳到道：“他經(jīng)歷的遠(yuǎn)沒有方先生經(jīng)歷的多。但過得的確太苦了，他周圍的親人、朋友基本都死了個(gè)遍。直到前幾天，他看見了自己的妻子也死了，精神終于崩潰了。一個(gè)一心向善的人，當(dāng)他的信仰崩塌了之后，只想做一個(gè)惡人的時(shí)候，那會有多可怕。鄧公子，我看你比他還小些，這些事情你也得注意注意?！?p> “我明白?！甭犃四驴档脑?，鄧芝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穆前輩，我聽說過您。既然他以前也一直是個(gè)好人，那我也就不再和他計(jì)較這些了。因?yàn)閼?zhàn)亂，我的親人們也都流亡殆盡，我從新野一帶一路漂泊至此，也曾對生存迷茫過，甚至想過加入山匪搶劫度日。直到遇見了岳父，我才重新走上了新的生存之路。而我相信，我岳父燃燒了他生命最后的光芒，能夠照亮他的未來吧?！?p> “一定會的?！蹦驴灯鹕淼溃骸笆逯潦呛煤⒆?，我相信他會找回小昭，并用自己的行為去挽回自己所做過的一切錯(cuò)誤?！薄澳蔷秃?，我相信穆前輩?！编囍フf著對穆康一拱手道：“我還要回去照看我妻子和岳母，先不奉陪了?！北戕D(zhuǎn)身離去。穆康看了看他疲憊的身影，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陳到，長嘆道：“真的有一個(gè)明燈的話，能夠照亮的人的確數(shù)不勝數(shù)。只是可惜啊，我穆康終究是沒有做一個(gè)明燈的機(jī)會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