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南的態(tài)度明確而果斷,而且眸內兇光也再度讓李佑確信他不再是那個溫文儒雅的玉秋門人。
李佑伸手欲言,卻恍覺對方神色有變。
“哼,言盡于此,告退。”
走的不假思索,走的無情絕然。昔日那個愿與李佑共同進退的道人,如今再度相遇,竟是態(tài)度一轉,抽身離去。
而仍沉浸在對方話語中的李佑,此時也感受到有人接近。
不過來者,他并不認識。
“你好,在下齊若安……”
……
待李佑兩人歸來之際,天色已臨黃昏。
倒不是他們二人談話談了這般久,而是在感受到妖者接近之時,兩人以“此地不宜久留”為由,向著遠處而去。
所以在避開妖者眼目之后,兩人且行且談,這才耽擱了大半天。
兩人的回歸并沒有掀起何種風浪,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此前一同跟去的妖者也早已回歸。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此作罷,只不過唯有譜曲的人不知下落。
李佑再度走回張逸虛身邊,不待對方詢問便輕輕搖了搖頭。
見此,文士也只好閉口不言。
直到天色已晚,李佑才好奇問到:“張兄,皇甫一奇呢?”
“不知道?!?p> 此等風云人物,定然會受到兩人關注。只是兩人的關注點有所不同。
對李佑而言,自上次與魔族少年一戰(zhàn)之后,皇甫一奇態(tài)度迥異,神情多變。而且不發(fā)一語就離開,讓李佑頗為憂慮。
當然,他并不是想與對方交戰(zhàn),而是單純的好奇。
但對張逸虛而言,在他的認知里,似皇甫一奇這等人物,肯定能尋得棋子。
以目前現(xiàn)世的棋子來推算,在外還有六顆,也就是說皇甫一奇至少能得到其中半數(shù)。
而這半數(shù),將成為他贏得這場盛會的變數(shù)。
畢竟似那等人物,多半會選擇最愚蠢的方式。也就是說,他會與琚姚交戰(zhàn)。
到那時,無論誰勝誰敗,對方擁有的棋子數(shù)量都將成為隱患。
至于其同盟者君令,因為對方?jīng)]有應約而來,所以張逸虛猜測多半是受什么事所拖,或者還有可能早已身死道消。
畢竟對方能力雖盛,但世間之事變量更多。即死事件雖不常見,但也難保君令不會遇見。
再者,就算他拿著另外半數(shù)的棋子歸來,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也只能選擇與自己交換。
對于這一點,張逸虛有著足夠的自信。因為,但凡與自己相處過的人,都會知道與自己結善帶來的益處。
“一直都沒有歸來?”
“反正從我駐守在這里開始,就沒有來過?!?p> “這樣看來,那一役,對他的影響頗大。”
道人的輕聲自語,為黑夜落下帷幕。
舉目望去,天上群星閃耀,星云為漢。
……
翌日,天晴云稀。
雖然是個大好天氣,不過時處六月,當屬酷熱難耐。
所幸,對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而言,等待從來就不是一件枯燥的事。
至少李佑和張逸虛就能找到自己的事做。
不過迫于外在的壓力,張逸虛還是從思量中驚醒,帶著無盡疑惑看向身邊的少年。
“我說,昨天你到底做了什么,讓琚姚這樣看著你?!?p> 而少年聽聞,眼睛都沒有睜開:“沒做什么,只是她想讓我去搶親,然后被我拒絕了。”
從前因到后果都沒有問題,所以問題肯定就出現(xiàn)在“結果”上。
“這……我能不能問問你是怎么拒絕的?!?p> “你也看到了吧,她當時把我按在地上,逃也逃不了,所以我只好瞬移開?!?p> 聽著李佑毫無波動的話語,張逸虛皺眉想了想:“我能不能這樣理解,你所說的‘拒絕’,其實就是逃出來?”
“這……是這樣沒錯?!?p> 文士聞言,和煦的笑了笑:“很好。”
“怎么了嗎?”聽出對方話里有話,李佑有些不解。
“李兄,你……”口才佳若張逸虛,在聽完李佑的話語后也不禁躊躇,“……算了,就這樣吧?!?p> “好吧。琚姚的事暫擱一旁,我想先向你打聽一個人?!?p> “誰?”
“齊若安?!?p> “哦?看來昨天當真發(fā)生了什么。”
張逸虛很清楚,昨天跟隨李佑兩人離去的就有齊若安和暮寒。
而后暮寒獨自歸來,直至傍晚李佑才和齊若安結伴而回。
“此事日后再與你細說,你先告訴我此人可信不可信?!?p> “嗯……”文士略一沉吟,然后謹慎的斟酌著用語,“李兄覺得,我這人可不可信?!?p> “當然……”信口而答的時候,李佑忽然反應過來,“……嗯?你對他的評價竟是這樣的?!?p> 沒有接李佑的話語,張逸虛自顧自的說到:“齊若安,出生北原齊家?!?p> “等等,齊家不是被……”
“嗯,他是那場災厄下的幸存者。”說到這里張逸虛少見的用嘲諷的語氣說到:“不過以此人之后的態(tài)度來看,似乎齊家的毀滅對他毫無影響。
他仍然游走于紅塵邊緣,表現(xiàn)的超脫物外。這等心性當是純粹之心,但在多數(shù)人看來,這便是無情。”
“我知道了,多謝相告?!?p> “沒關系,反正我也就只是知道這些‘毫無用處’的東西罷了?!?p> 悠悠一語,是無言,亦是哀嘆。
擁有兩世記憶的李佑當然深知文士所嘆為何,只是卻安慰不得。
畢竟,不管是以事實為憑還是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修為”確實遠比“見識”更加重要。
否則他們張家,也不會落得這等地步。
若是張家多出一位至尊?若是他張逸虛擁有讓整個仙道界閉嘴的能力?
李佑不敢想,也不敢細想。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從那年起,竟也身陷這個牢籠,不得掙脫。
……
隨后的時間在兩人的閑聊中度過。雖然李佑很少與人交流,但其實他的閑話還是不少的。
這一點從柳文經(jīng)常找上李佑討茶喝亦可一觀。
很快,時間已至未時。按目前的情況來看,張逸虛已經(jīng)一只腳踏進了勝者的領域。
不過他的心態(tài)還是很平穩(wěn),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波動。不止如此,在李佑觀察之下,東流和琚姚都沒有任何意動。
只是不遠處那些身上沒有棋子的看客們,一個個神情越發(fā)莫測。
“他們也在等?!?p> “嗯,等到最后一刻,然后出手強奪?!睆堃萏摵軜酚^的分析的局勢,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局中人而無措,“這樣一來他們不但能得勝,反而還能得到我與東流的反贈。
呵,真是個好主意?!?p> 聽完張逸虛這番話,李佑這才明白張逸虛是怎么憑借自己僅有的幾枚棋子,足足交易成暫且第一的。
原先是以為他去找棋子少的人交易,后來仔細想了想若是見到的第一個人棋子數(shù)與他持平或者更高,那這方法將毫無建樹。
況且就算別人棋子數(shù)量不如他,但也沒有到達絕望的地步,別人完全可以拒絕,然后完全模仿張逸虛。
現(xiàn)在看來,當初張逸虛定然是故意示弱,讓那些家伙覺得還能有機可趁。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他們完全不懂張逸虛的可怕之處。
一個真正的謀士,絕對不會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境。
張逸虛能站在這里,公然的交易著棋子,那就定然有他的打算。
只不過,這“打算”到底是什么呢……
正當李佑思索著這些有的沒的之時,天外一道濃郁的生氣撲面而來。
李佑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來者自己認識。正是數(shù)年前曾與李佑一齊被張逸虛拖下過水的蘇道生。
而其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孩,小孩莫約七歲,才到蘇道生半腰。
從波動上看,他沒有任何修為,但其身上卻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生氣。
這生氣不是人之該有,反倒像是天地至寶……
李佑疑惑中向著遠處的醫(yī)者看去,發(fā)覺對方正好帶著疑惑看來。
兩人默契一眼,均發(fā)現(xiàn)了此事的不尋常。
“張兄,那個小孩……”
“沒見過,怎么了嗎?”
“不,也許是我的錯覺吧?!崩钣訐u了搖頭,但看向那小孩的目光卻無比的奇異。
“誒,你看他有一個棋子。”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輪到我。”
話音剛落,只見一人御劍凌空,絕影而去。仿佛她也因為對方帶著一個小孩,所以這一去并沒有攜帶殺意。
張逸虛很淡然的看著情況的發(fā)展,他很自信,蘇道生不是那種蠢貨。
這份自信持續(xù)了一息,直到他在蘇道生的眼眸中看見了猶豫。
以張逸虛對蘇道生的認知,對方竟然會猶豫,那肯定不是因為琚姚的條件。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知道自己也會做這種交易,然后猶豫著……到時怎么拒絕自己。
不出所料的,蘇道生拒絕了姑娘的條件,并在原地等候。
文士見此,忐忑中御劍而往。兩人立于天際互相說著什么,隨即張逸虛輕輕搖了搖頭,御劍而歸。
見此,李佑著實好奇,蘇道生到底提了什么條件,這讓張逸虛無功而返。
“這下就難了?!?p> “怎么回事。”
“他……”張逸虛看著半空中與東流交談的人,眼色復雜,“……居然開始為別人著想了?!?p> “什么意思?”
“他向我索要……一顆完整的煉魂石?!?p> “安定神魂的東西,他拿來做什么?!?p>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自己用?!?p> 張逸虛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他實在沒想到原本無情的人,竟然有了情……
其實完整的煉魂石他雖然沒有,但他卻有一顆相似的石頭,貓眼石。
只不過后者被他取了一部分用來練成了一枚沒用的戒指……哦,不對,那枚戒指現(xiàn)在落入煙如織手里,也算發(fā)揮了一點用處。
“這物品也算是稀有,東流也不一定有吧?!?p> “不,他有?!睌蒯斀罔F般的,張逸虛如此訴說著,“呵,有時候我都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擁有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p> 果然,就仿佛印證張逸虛的話語,東流點了點頭,然后取出一顆紫意闌珊的石頭。
“這個人……”李佑話聲一頓,意有所指。
“神秘之處不下于你。”而張逸虛接下話語,雙眼微微細瞇,“當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