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涯山的授業(yè)先生,有的是世外請回,有些則是本門能者居之,而這授琴先生則是幾年前景明溪在外請回來的,他只有琴藝,未有修為,但也是知道她悄悄溜走,又悄悄溜回,不過他也未拆穿,至少是回來了,而賀芳尊也言說曾經(jīng)的她一曲能引生靈,只是在一場劫難后不記得了。
若是有幸能等得她恢復記憶,共奏一曲此身也無憾了。柳若云就這般溜來溜去,一個上午一晃而過,一個上午也摸索完畢,更論證了這個授課先生她不能勝任。
也未招呼誰,獨自離開無我之境,沿曲徑通幽的小路慢慢走到臺榭空山秋,一路皆有弟子喚她師叔。
走到無盡階梯,在中段靠右位置尋得一地,坐了下來,看著階梯下似有似無的景致,目光深深。
“師叔,你怎在這里?”莫成君走近她身邊,躬身一揖,一臉驚奇。
柳若云坐在這里也沒圖個啥,反正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里,“你要下山嗎?”
莫成君應聲后,柳若云起身,拍了拍衣衫,道:“我跟你一起,怪無聊的,一無聊我就難受。”曾經(jīng)的她時間太少了,現(xiàn)在時間卻又太充足了。
山門口,氣宇軒昂地站著兩位弟子,背負靈劍,腰背筆直,活脫脫兩顆傲立松柏。
兩顆松柏彬彬有禮對著二人道了一聲,“師兄,師叔。”然而就在柳若云要踏出山門之時,一弟子側身跨步,擋住了柳若云的去路。
柳若云疑惑不解,看著眼前的人,問:“怎么?”
那弟子說:“師叔,請見諒,掌門師尊說沒有他手諭你不得出山?!?p> “哦,”柳若云提高著嗓音說,“若我定是要出去呢?”
弟子怔然,不知該如何是好,暗自思付,若是硬想攔也攔不住,那日他們也看到了師叔的鋒芒,那把泛著紅光的靈劍從身體中祭出震驚了眾人,這便是人劍合一。
于是那弟子退到一旁,跪了下去,肅然說:“沖撞師叔請責罰,但掌門之命不得不從,望師叔見諒?!?p> “起來吧,多大點事,別動不動跪我,在我面前不用跪,記住了?!钡茏尤耘f跪著,柳若云嘆息一聲說,“我不出去,趕緊起來,別折我壽。”
那弟子愣神半晌,一陣茫然。
莫成君幫腔道:“師叔疼愛弟子,氣度不凡,起來吧?!蹦侨账虃麕熓澹参幢回煿?,還反受安慰。
柳若云只得告別莫成君,讓他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她像一個正經(jīng)般的姐姐模樣交代完這些便獨自一人慢慢爬著階梯往回走。
賀芳尊限制她出山,是為何?而他與景明溪倆人在怕什么?居然要將她困在此處?
踏著一步一步的階梯,柳若云不由得開始喘著氣,望著那綿延階梯心里開始有些發(fā)憷了,柳若云不禁感嘆陣法精妙,她走走歇歇,直到金色染盡天際,才站在云霄殿上。
云霄殿外,躊躇半晌,最終移了步。
這一路她走得極慢,慢到她竟然在一顆樹腳下發(fā)現(xiàn)了一窩螞蟻,那些螞蟻頭上還頂著一個白點,有序的向窩里爬著。
小時候聽說,用手指在螞蟻周圍劃上一圈,螞蟻就會迷路,劃上一圈的柳若云看著團團轉的螞蟻不禁笑出了聲。須臾,螞蟻從新尋到了路回去了它熱愛的窩。
而她也起身,大步走去了云霄殿后院,不在猶豫。
星辰初上,夜幕來臨,闌珊燈火將夜晚顯得靜謐,仍舊讓懷謙通報才進入。
一門之主,柳若云自然要規(guī)矩小心地對待。
云霄殿后院里有一塊巨大巖石作為邊界,巖石旁便是一處懸崖,本是一處險境,但站在這里可眺望到不一樣的景致。
清晨云霧,人間仙境;云霧散去一片山海,山海中間夾著各式各樣花樹,點綴這片山海;而此時繁星布滿黑色幕布,天地造景,別具一格。
而賀芳尊甚是喜愛在此處品茶、下棋。
進入院里,棋子落子的聲響清晰入耳,待柳若云走近時卻見賀芳尊眉宇微蹙,他一手把玩著玉扇,一手舉起棋子停在半空中,像是在尋找下一處的落子地,然而思付半晌未果,只得嘆息一聲放下手中棋子。
賀芳尊起身拂了衣袖對著柳若云道:“回屋說?!?p> 柳若云瞟了瞟石桌子上的棋局,跟在賀芳尊身后說:“賀芳尊,今夜打擾你雅興了,真是抱歉。”
賀芳尊帶著笑意溫聲道:“無礙,只不過是自己一人自樂而已?!?p> 自娛自樂?柳若云想著剛才那棋局——棋局黑子與白子的路數(shù)不一,像是一個被留下的困局。但柳若云也不拆穿。
棋招路數(shù)也能體現(xiàn)人的個性,但柳若云不用分析那盤棋局,能跟賀芳尊下棋的人,蒼涯山大概也就只要景明溪了。
她想,來的路上未見到景明溪,興許是跟他錯過了。
“隨便坐?!辟R芳尊領進屋后,很是隨意,他坐下后問,“怎么,有事?”柳若云今日在無我之境的情況他是一清二楚的。
柳若云也未含有什么怨言、怒意,她只是想知道為何賀芳尊禁止她出山,于是直言不諱道:“賀芳尊,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那我就直接說了,我就是想問問,為何我不能下山?”
這時,懷謙送上了茶,不經(jīng)意地見聞柳若云笑著用少許質問的語氣與賀芳尊說話,倒茶時手微微一抖,幸好還是穩(wěn)住了。送完茶后他立即退出了這是非之地。
茶水冒著霧氣,賀芳尊用手探了探杯壁,想了想說:“我怕你一走了之?!?p> 柳若云想了很多種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賀芳尊是怕她離開,“我能去哪里?”可為何賀芳尊會擔心她離開?
賀芳尊抿了一口茶道:“山上日子枯燥、乏味,若是你下了山不回來怎么辦?”
盡管賀芳尊目光堅定,但柳若云知道這不是實話,怕她離開?若擔心她一去不復返,那守山之人不會只是兩個弟子,“賀芳尊,你知道若我想走,山下那兩名弟子是擋不住我的,我今日在云霄殿外躊躇了好一陣,想了想,還是得知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