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的月光，冰冷的殺氣，在這間狹窄的暗室中糾纏，令人不寒而栗。
從面具后傳出的聲音嘶啞而低沉，不緊不慢地走近了兩步。
“敢只身一人闖入長生殿，想必姑娘定有著過人的本事，方才那陣騷動，多半也是姑娘所為吧。”
她謹(jǐn)慎地盯著那張面具，四下一片漆黑，她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能憑借他細(xì)微的動作找尋破綻。
“小手段罷了，你們反應(yīng)倒是快?！?p> 他咳了兩聲：“廢話就免了，長生殿不是市井街頭的酒館，由得你來去自如，是誰派你來這的，將你知道的都一一招了吧?！?p> 被當(dāng)場抓包的那一刻，顧如許便曉得今夜不見血是走不出這扇門了。所幸她一直蒙著面，倒不至于被認(rèn)出身份，只是此人顯然不是個善茬，只怕不易對付。
她眨了眨眼，半玩笑半認(rèn)真道：“若是我說我只是一時走岔，誤入貴地，你會給我讓個道兒么？”
那人沉默須臾，低笑一聲：“嘴硬不要緊，不知你可有聽說過長生鬼門關(guān)？”
她額上不禁滲出一層薄汗：“長生殿下鬼門關(guān)，乃世間酷刑齊聚之地，生死不由己，傳言比宮中天牢還要可怕，在江湖上聲名遠(yuǎn)播，怎會不知？”
“若是不想去那小住幾日，自討苦吃，便老實交代，長生殿給你個痛快，否則在這里有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應(yīng)，求死無門?！?p> 這話沒有半點嚇唬人的意思，長生殿這樣的地方，本就做著見不得光的營生，私底下的手段可想而知，對一個不請自來找麻煩的人，手下留情什么的就不必指望了。
她朝身側(cè)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男子似乎也在看著她，等她做個抉擇，一絲期望從那雙眼中一閃而逝，又如風(fēng)中燭苗般驟然熄滅。
［您該不會真想救這個人吧？就憑眼下這處境，您能不能全須全尾地走出這里都成問題。］
系統(tǒng)驚慌地提醒她。
她繃緊了胳膊，片刻不敢移開視線，在心中暗問：“你幫我估一下，一會兒打起來，我和他，誰先趴下？”
系統(tǒng)沉默了片刻，答復(fù)了她。
?。鄄缓谜f，多半勢均力敵。但如果您執(zhí)意再帶上一個人……］
后半句雖未言明，她也猜得出來。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嘛，不過是看誰不過是看誰能撐住最后一口氣罷了。
她咬咬牙，側(cè)目瞥了那男子一眼，而他仿佛一早便料到這結(jié)果，只是輕輕地，不帶任何失望地合上雙眼。
而顧如許也很清楚，她今夜救不了任何人，何況不過萍水相逢，她對他有同情，有不忍，卻沒有以命相搏的的理由。
懷中的鐵牌仿佛在發(fā)燙，提醒著她，今夜是為何闖入長生殿的。
救不了他了……
她唯有承認(rèn)這事實。
［您不曾對此人許諾，無需兌現(xiàn)。］
系統(tǒng)如是道。
“我曉得?！彼呛谂廴?，握緊了劍柄，“……說不上難過，只是覺得這種感覺，讓我很不甘心?！?p> 今夜或許他尚有一口氣在，也許明日，人就沒了……
“是誰派你來的？”見她有所遲疑，黑袍人問道。
誰曾想顧如許壓根沒按他所想的路數(shù)走下去，反而將唇角一勾，素白的月光仿佛要在那雙妖精似的眼眸中照出一片綺麗的星河。她就這么正大光明地站在那，渾身上下似乎就連骨頭里都透出一股子無懼無畏的搞事氣質(zhì)。
“你，猜，啊?！?p> 黑暗中的殺氣陡然逼近，即使隔著一張面具，她都能感覺到他想立刻恁死她的怨念。
俗話說得好，不作不死。但是既然知道無論作不作都得死，不膈應(yīng)一下這位仁兄就顯得太見外了，同為反派，互相傷害，以示友好。
“都是第一次做人——啊，雖然我算是比你多一次……”她眼中的笑意可謂是十分地理直氣壯了，“但我這人惜命，好不容易多活幾日，就不跟你客氣了?！?p> 話音未落，她便將暗藏在背后的火折子捏在掌中，細(xì)長的劍鋒挑起一抹白月光，孤注一擲般朝他刺去！
“不識好歹?！彼湫Φ馈?p> 顧如許這一劍破綻諸多，幾乎是直挺挺地沖著他的面門來的，這等劍法在他手底下三招都走不過，連功夫都沒練好的小丫頭片子，就敢闖入這里，實在不知天高地厚。
在劍法上，顧如許還有點自知之明，這時候就得比誰心眼兒多了。
劍被一掌打偏的瞬間，她的視線落在那張帶著面具的臉上，不過一息間，掌風(fēng)緊接而至。
她毫不猶豫運掌迎上，沒有任何試探的過程，深厚的內(nèi)力便如排山倒海般劈了出去，震得他退后半步！趁著他始料未及之際，她掏出那根摻了大量蒙汗藥的火折子，絲毫不在意陰不陰損的問題，直接往他面具的窟窿眼兒里一插！
蒙汗藥與火星子齊齊懟在眼皮上的感覺，那是一種仿佛要立地成佛的酸爽，饒是你鐵骨錚錚，也將為之倒吸一口涼氣。
而他就因為這一口涼氣，險些在蒙汗藥的陰溝里翻了船。
夏清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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