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余波難平
“老劉,聽說了么?”南門小茶攤處,衣衫有些破舊的男子似乎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大聲招呼著正端坐其中的同伴。
“甚?”有氣無力的回答,只因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還沒能尋到一個活計。
“魏公子挨揍了!”并非沒有看清同伴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只是太渴望與人分享喜悅。
“哪個魏公子?”老劉正在忙著為自家的生計發(fā)愁,實在沒空去關(guān)心別的事情,倒是湊上前來續(xù)水的攤主忍不住給插了這么一句。
“哪個魏公子?咱這城里能有哪個魏公子能讓你聽了就得雙腿發(fā)抖?又有哪個魏公子成天橫行霸道就連咱這些苦哈哈的血汗錢都得掰走一大半?還有哪個魏公子會沒事就逼著咱給他爹歌功頌德?”咂了咂有些干裂的嘴唇,想到自己忙活大半月才湊足孝敬繳給那些狗腿子時許下的詛咒似乎應(yīng)了驗,心花怒放的男子倒也沒急著說出那個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名字。
“魏溹?”仿佛是觸及了某個禁忌,小攤主趕緊回過頭提心吊膽地打量著四周,直到確認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這才用完全不敢相信的語氣輕聲詢問著:“莫非是那通判大人家里的公子?”
“那可不是咋的……”
“這都已經(jīng)過了晌午,烏兄弟你咋還在犯迷糊?”不敢相信同伴帶來的這個消息,只因那個名字在這城里代表著太多的憤怒恐懼與無奈。
“兄弟,你這話在咱這里說說也就得了,可切莫讓旁人給聽了去,否則……”前兩年就因為躲在某個犄角旮旯里朝著魏大紈绔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而差點被打斷了雙腿,心有馀悸的小攤主也趕緊在旁邊幫忙好意提醒著。
實在不能怪老劉和小攤主多疑,畢竟魏大紈绔仗著有個位高權(quán)重的便宜爹,在這城里可是什么能占便宜的事都要參合,而且還特別聽不得旁人埋怨。
積威至今,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貧苦民眾寧愿相信他運氣不好挨了雷劈,也絕對不敢相信他會挨罵,更別說挨揍這種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說,你們還真是不信咋的?”活了這么些年,除了討老婆的時候之外,就只有今天感覺到了真正的痛快。
渴望與旁人分享喜悅,烏姓男子當(dāng)然不會就這么甘心被無視?!熬瓦m才,就在東街的解元樓外,魏公子被人給拾叨得那個慘哦!那叫聲讓咱現(xiàn)在想起來都滲得慌……”
“說說!兄弟,快給說說!讓咱也跟著樂呵樂呵……”烏姓男子越來越高的聲調(diào)和隨后的賭咒發(fā)誓似乎起到了某些作用,看著平素那些個游走在街頭耀武揚威的潑皮到現(xiàn)在都還沒露面,不僅是老劉與小攤主,就連旁桌的茶客也趕緊圍攏了過來。
“這……”不是想要訛詐些什么好處,只能憑借一身力氣攬些零活養(yǎng)家糊口,烏姓男子為了省錢,從昨天夜里都沒吃飯。
看了一上午的熱鬧,到了現(xiàn)在早已是饑渴難耐,就想要找點什么東西來潤潤喉,順便再糊弄一下肚子。
“老哥,趕緊給咱這兄弟上壺?zé)岵瑁 币惶斓幕钣嬤€沒著落就先花了兩壺茶錢,老劉平常絕對不會如此奢侈,但現(xiàn)在他似乎也顧不上這么多了。
“瞧您說的啥話!咱這買賣雖小,卻也不是那種摳門的人!”一文錢就能喝上一整天的熱茶,是小攤主一家賴以為生的買賣。
平日里就連給茶客們多續(xù)一壺水都會在心里埋怨半天,此時也是表現(xiàn)出了難得的慷慨。
推開了已經(jīng)遞到自己面前的銅子,轉(zhuǎn)身離去之前卻還沒忘招呼道:“兄弟,先歇歇氣!咱轉(zhuǎn)個身就來!”
“也不知那魏公子今日是犯了啥邪勁,一大清早就趁著放榜的喜慶跑到了解元樓去坐著。要說他這趟還真沒白跑,就那位解元郎家的小娘子,長得那叫個水靈哦。怕是誰看了都得……”
估摸著那位有膽子把魏大紈绔收拾得雞貓子亂叫的解元郎怕是更不好招惹,烏姓男子趕緊停止了對上官倩妤的形容,而選擇直奔主題道:“話說這魏公子也是油吃多了蒙了心,平素里欺負欺負咱這些苦哈哈也就罷了,這次居然把主意都打到了解元郎身上!他也不尋思尋思那解元郎是什么人?按老話說那可是星君下凡,豈是凡夫俗子能招惹的?這不……”
流言正在迅速傳播開去,無數(shù)跟烏姓男子一樣興奮的觀眾正在通過各自的方式講述著發(fā)生在解元樓外的事件。
而隨著故事的主角漸漸演變了某個文武雙全且身高七尺腰圍六尺滿臉胡茬的壯漢,普通民眾也開始抱著更大的興趣關(guān)注那位有膽子痛揍魏大紈绔的解元郎會遭到怎樣的報復(fù),只是他們或許想不到知州衙門里現(xiàn)在也正在因為這事而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討論。
“殺了他!老子要殺了他,要把他滿門抄斬!”憤怒地咆哮著,渾然沒了所謂的官威體統(tǒng),也不顧上所謂的朝廷律法,魏通判能有如今這幅暴跳如雷的模樣完全是因一個尚未被流傳到大街上去的消息!
根據(jù)那些正在顫抖著雙腿使出渾身解術(shù)的醫(yī)者一致判斷,即便他們能僥幸救活魏大紈绔卻也實在無力讓他完成那個偉大的使命了!
如果,如果魏通判能夠另辟蹊徑把養(yǎng)子給送入宮中,所不定還能通過其讒言媚上給自家創(chuàng)造出另一種輝煌!
“行了吧,子川兄,把你那套收起來。留著待會回家應(yīng)付你那些個哭哭啼啼的妻妾去!”魏通判在西河州境內(nèi)足以當(dāng)?shù)梦桓邫?quán)重,卻還做不到只手遮天。
同為朝廷正八品命官,觀察使也很不湊巧地攥著些許監(jiān)察職權(quán),完全用不著事事都需要看對方的臉色。
“許承志,你這話是何意?”好不容易琢磨出了那么個傳宗接代的偏方,突然就被某個不開眼的小混蛋給一把捏爆,怒不可遏的魏通判還真想把眼前那個依舊對自己冷嘲熱諷的混蛋同僚給一腳踹回老家去。
“何意?就那混帳東西犯下的事,若非看在你通判大人的面子上,本官早就將其拿下!”不打算替誰說話,也沒有伸張正義的心思,只不過一想到自家三姨太的七叔公的九大姑的六孫子的……
反正就是自家那個拐了十九道彎剛好能沾上點關(guān)系的小娘子,居然被魏大紈绔在大街上調(diào)戲這事,許觀察使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地?許大人這是打算看本官的笑話?”什么官場規(guī)則也比不上自家的香火傳承更為重要,更何況自己與眼前這家伙之間可沒少發(fā)生勾心斗角的齷蹉事。
本就怒不可遏的魏通判聞得此言更是面如寒霜,如果不是最后的一絲理智還在提醒著他,怕是早就仗劍出手讓這混蛋同僚血濺當(dāng)堂。
咱不是在討論該如何收拾那個已經(jīng)被綁到了堂上的解元么?怎么又開始吵起來了?
作為屬下曹掾官的苗遠本不想突顯自己的存在,可眼前這熟悉的一幕又容不得他繼續(xù)沉默下去,否則還真不知這兩位能在知州衙門后院鬧出多大的動靜來!“二位大人!且請息怒!”
“息怒?你讓本官如何息怒?本官養(yǎng)子差點就一命嗚呼,這廝不念及同僚之情便也罷了,怎地還在此……”很是有些色厲內(nèi)茬的意思,魏通判此時的表現(xiàn)也著實出乎了許觀察使的意料。
“許大人適才乃是無意失言,大人您就……”好吧,誰讓在場的就咱官階最底呢?也活該受氣!
努力地朝著許觀察使投去哀求的目光,苗遠只想著趕緊把正事給處理了,然后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免得一個處理不好就讓自己陷于左右為難的境地當(dāng)中。
“行了!魏大人,咱就別再這里徒惹笑柄了!”火上澆油這種事偶爾做做也就行了,若是繼續(xù)鬧僵下去,怕是真要撕破臉皮了。
眼下最重要的并非是跟眼前這個老對手分出高低,而是看能不能借機糊弄得他主動去把外面那口大黑鍋給扛起來。
“本官適才雖是有所失言,但魏大人你也著實該好好管管你家那個……”雖說是對手,但許承志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還真是有些在替魏通判著想。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話沒錯,為官一任禍害一方也還有道理,可再禍害也不能總是把目光盯在那些個榨不出幾兩油的窮苦百姓身上啊,撈不到多大好處不說還容易污了自個名聲!
“那是本官的養(yǎng)子,是本官賴以……”憤怒中似乎又隱含妥協(xié),只因魏通判這些年也沒少為當(dāng)年的走眼而懊悔。
偶爾旁下無人的時候也會因為魏大紈绔的鼠目寸光而憤怒,更會對那混蛋橫行西河州治所數(shù)年欺凌良家女子無數(shù)卻沒給自己搗鼓出個孫輩感到失望。
但懊悔歸懊悔,那畢竟也是自己花了十好幾年給養(yǎng)大的養(yǎng)子啊,這些年更是為了替他抹平各種禍端沒少花費心思。
更重要的是,眼下這事可是實實在在地關(guān)乎到自己的顏面!若不能把那個膽大妄為的新科解元給狠狠拾叨一番,傳了出去外人還真認為他這個通判大人好欺負!
寒瓴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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