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腹地有一座死火山,據(jù)說千萬年前曾噴發(fā)過一次,噴薄的火山灰覆蓋千里,遮天蔽日,滾燙的巖漿填滿了周圍的山谷,生靈涂炭。上萬年的蘊養(yǎng),如今這片土地再也看不出災(zāi)難帶來的創(chuàng)傷,茂密的叢林,參天的巨木,各種各樣的飛禽走獸,把這里修飾的如同天堂,只有一些地方,那里暴露在外的巨大的火山巖還能證明這片土地經(jīng)歷的滄桑歲月。
遠(yuǎn)遠(yuǎn)望去,這片廣茂的叢林深處,一個巨大的漏斗倒扣在叢林上方,正是那座沉睡許久的火山。有他在,仿佛是守衛(wèi)這片土地的神明,壓抑在眾生上方,就連聲音也都不得不被壓低了幾分。
在那火山的半山腰處,赫然屹立了十幾尊十丈高的石像神跡。這些石像全部都由灰黑的火山巖打造,四肢健全粗壯,尤其腦袋被雕刻的極大,竟占據(jù)了整個身體的一半,五官雕刻的清晰粗狂,孔武有力,高高突起的顴骨和眉骨,散發(fā)著一種原始的力感。這些雕像如同巨人一般,并排而立,仰望浩瀚天空,散發(fā)出凝肅的氣場,護衛(wèi)著沉睡的火山。
就在這些巨人雕像身后,竟然有一處山門,門楣上方一團巨大的火焰圖騰刻畫的栩栩如生,表明了他的來頭,正是中原第一大門派圣火教,也是武林各名門正派眼中的魔教。
圣火教的主部竟然建在了這火山山腹中,巨大的殿前廣場足有百丈的空間,周圍廳堂密室不計其數(shù),全都鑲嵌在巖壁中,很難想像這里若不是天然形成的山洞,這樣大的手筆將會耗用多少人力才能建成。顯然這座巍峨的火山已經(jīng)變成了守護圣火教的堡壘,天然的火山巖壁,成為最堅固的屏障,任何門派,哪怕是軍隊都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攻下,這也成為他足以對抗武林各門派的底蘊根基。
廣場四周十尺一燈盞,將整個山門照耀的燈火通明。正對著廣場是圣火教大殿,足有百丈之高,聳立倚靠著整整一面巖壁,巍峨的氣勢在這獨特的空間內(nèi),給人一種凜然威壓。大殿雕鑿的明顯比周圍其他建筑精細(xì),上面的圖騰不是雕龍畫鳳也不是猛獸枯骨,而是流云火焰,在火光的映襯下,整個大點就像是燃燒著的一團熊熊烈火,宛如是這火山蘊藏在腹中的地脈之火。
廣場兩側(cè)往來許多圣火教眾,他們身著黑袍行色匆匆,無人高語喧嘩,每個人都神情肅穆不茍言笑,個別幾人甚至還帶著面具穿梭行走,所遇之人紛紛恭敬避讓,看來身份顯赫,偌大的區(qū)域,安靜的沒有一丁點聲響,越發(fā)顯得這密境之中的神秘詭異。
大殿深處的一間密室,燭焰高挑,將室內(nèi)照得通明。一名老者坐在幾側(cè),鶴發(fā)童顏,紅光滿面,眉目慈祥,但在他深邃的瞳孔內(nèi)閃爍著紅色的精光,這是烈火教獨門內(nèi)功歸陽功練到了很高境界的體現(xiàn),這老者始終面帶笑容,但即便他笑容看起來輕松悠閑,也無法遮掩從他身體上散發(fā)而出的暴戾煞氣。此人正是圣火教教主——烈無焰。
在他跟前三丈外,一名道人站立于堂前,此人站立的方位很有講究,剛好處于一根廊柱的陰影中,燭光雖亮,卻照不清他的容貌。只隱約可以看到此人深藍(lán)長袍,寬袖垂膝,冠發(fā)黑白相間,高髻于頂,銀須飄飄垂落,虛浮胸前。雖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仙風(fēng)道骨之氣自然表露。
老者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歐陽道長何不坐下共飲一杯清茶,敘敘舊?”
原來老者口中的歐陽道長正是早年江湖人眼中的第一魔頭獄火魔刀歐陽云。
歐陽云淡淡說道:“我與你并非朋友,沒什么話好說?!?p> “呵呵……”烈無焰并無惱意,接著說道;“可我們也不是敵人,對嗎?”
歐陽云并沒反對。
“道長還是坐下說話吧,我這蘇葉茶可是江府道臺專門給當(dāng)今圣上的貢品,極為珍貴,當(dāng)今配喝此茶之人沒有幾個,但歐陽道長當(dāng)之無愧。”
歐陽云沒有再開口,只是徐徐邁步,走向茶幾一側(cè)坐下。他不想磨蹭時間。
烈無焰似笑非笑,緩緩端起一杯清茶,輕酌品味。
歐陽云并沒喝茶,他來這里不是為了喝茶。事實上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來到這里,但是無論他走到哪里,圣火教總有辦法找到他,也總有讓他不得不來的理由。之前是為了血丹,現(xiàn)在又是為了別的事情。
“看老弟氣色,想必近年來功力大增,擺脫了獄火刀的反噬,體內(nèi)魔火也完全可以用內(nèi)力自行壓制,可喜可賀!”烈無焰不緊不慢地說道,繼續(xù)品嘗著他的清茶。
歐陽云沒有接話,表面上不露聲色,可內(nèi)心也對這老頭子的眼光頗為驚訝。十幾年前他受魔刀反噬不得不服用血丹鎮(zhèn)壓,之后入宮盜取丹方自己尋遍千山萬水才尋到主藥血蓮花,后為自己煉制血丹壓制體內(nèi)魔火。近年隨著功力的提升,逐漸已可壓制魔刀,反噬的副作用也越來越少,近三年已沒在發(fā)作,想不到只被烈無焰瞧了幾眼便看出端倪。
烈無焰還在品嘗著杯中的清茶,實際上他的心神也被歐陽云震撼。他可以隱隱感受到在歐陽云的體內(nèi)有一股內(nèi)力集中在了一點,含而不發(fā),正是自己這些年一直在努力想要到達(dá)的境界。只要突破至這個境界便可催動那傳說中的獄火刀法中魔刀七式的第二式天道斬,那是神話般的一斬,橘色天火降臨,凡物皆滅。許多年前自己就可以用出魔刀七式的第一式呈紅焰凡火的孽火斬,這些年為了突破到下一個境界能使出天道斬,不知吃了多少靈丹妙藥,可卻收效甚微,功力始終無法再有突破,自知此生已無法達(dá)成所愿。如今感受到歐陽云內(nèi)力似乎已隱隱成行,心中既震驚又嫉妒,想到居然被后來者居上,還有一絲憤怒。
烈無焰平靜心中波瀾,再次開口:“此次邀你來此,并非老夫找你有事,而是主公要你去完成一次重要的任務(wù)。”烈無焰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抹輕蔑,神色倨傲,心中默道:“就算你突破境界又如何,還是要乖乖聽老夫調(diào)遣?!?p> 歐陽云淡淡開口道:“在下如今閑云野鶴,只想過幾日清閑日子,請轉(zhuǎn)告你的那位主公,恕在下不再奉陪?!?p> 烈無焰對歐陽云的反應(yīng)并不感到意外,反而還有些同情他,就像同情伏在窗案樹枝上的那一只避火蜥蜴。
“清閑日子?是要回到你那間小茅屋跟你那個師弟的孩子一起練練丹,砍砍柴嗎?”
歐陽云乍聞此言,腦海轟鳴,怒目看向烈無焰,掌心內(nèi)力自發(fā)吞吐,椅子扶手當(dāng)機折斷。
“呵呵……”烈無焰毫無緊張之感,談笑道:“不要緊張,記著我們是朋友,現(xiàn)在和從前贈刀之時一樣,我們一直是朋友?!?p> 烈無焰最后幾個字加重了語氣,一聽便知這朋友二字的千斤分量。
歐陽云努力克制心中怒火,他已猜到千里之外一個生命此刻或許正在別人的掌控之中。一種熟悉卻萬分厭惡的感覺再次鎖上心頭。
“說,要我做什么?”歐陽云沉聲冷喝。
“哎,其實你這些年去過那里,做過什么事情,包括你自煉血丹,還有當(dāng)年你私自收養(yǎng)李俞的兒子,這些事情我們都知道。主公之所以一直放任下去,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扇缃駮r機到了?!?p> 歐陽云心頭已被烏云籠罩,想到這些年自以為滴水不漏隱姓埋名,原來還是在人家的監(jiān)視之下,內(nèi)心怒火如同被加上了一壇煤油,熊熊燃燒,甚至腰間赤炎魔刀也傳來嘶嘶共鳴,但他不能發(fā)作,極力壓制著要爆發(fā)的內(nèi)力。
烈無焰看在眼里,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眼紋浮現(xiàn),嘴角始終掛著笑意,心中說不出有多快慰。
“老弟,不要動怒,只要完成了主公的這一次任務(wù),再換你們師徒倆十幾年太平日子還是很劃算的?!绷覠o焰淡淡開口。
“何事?”歐陽云別無選擇。自楚楚師妹臨終前最后的一眼,歐陽云的心中就找回了一絲人性,正是這一絲人性讓他開始有了底線,他的底線就是千里之外那個生命。
烈無焰看了看歐陽云,內(nèi)心快慰無比,緩緩說出三個字:“水澗閣。”
待烈無焰淡淡說出歐陽云的任務(wù),聽得歐陽云眉頭擰成了一把火,憤然起身朝外走去。
“據(jù)說你師傅上善真人已突破七尺劍芒境界。”歐陽云腳步一頓。
烈無焰不咸不淡的接著說道:“普天之下試問誰能受你全力一斬,老朽自問已沒那個本事,但是你師傅或許可以。天下第一這個稱號或許是時候換個人當(dāng)當(dāng)嘍。老朽很期待!”
歐陽云冷哼一聲,大步流星離開密室。
烈無焰心情大好,起身來到窗案前,大開一個精美的木盒,用鑷子從里面夾出一只小飛蛾,拋向空中,被那頭攀在木枝上的避火蜥蜴長舌吞吐,一口吃下。
密室里傳出蒼老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