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橫生枝節(jié)

　　雪繼續(xù)下著，不多時已經(jīng)將倒地之人盡數(shù)覆蓋，好似此地從未發(fā)生過戰(zhàn)斗一樣。

　　李賀聽了阿青的話，知道已經(jīng)無法講和，也合上自己的面甲，準備與她一決高下。

　　突然阿青手臂上有白光流動，接著聽到須奉天在喊她，她對著旁邊的女子說：“阿雅，我們這是敗了么？！”。

　　那叫阿雅的女子將雙刀收起，轉(zhuǎn)頭瞪了李賀與林飛一眼，嘆口氣道：“唉！先走吧！”。

　　風雪又緩了下來，李賀默默的注視阿青和阿雅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上，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云垂國這邊又有不少煉氣士傷亡在地，鮮血又染紅了這一片冰天雪地的角落，不遠處的樊夢芝似乎也受了傷。

　　李賀突然覺得，這墜星原上每一寸土地，都是用人命丈量出來的，今天他很可能就殺死了曾救過自己的人，或者被對方殺死，瞬間他的內(nèi)心情緒翻涌，卻又不知該如何平復。

　　“喂！走啦！”林飛喊了一句，然后左右看了看。

　　李賀有些失落的跟著林飛與其他人匯合，莫善文與白芳正幫著樊夢芝注入靈力，孟長風和袁慶法立即下令讓眾人休整一下。

　　過了一炷香時間，南邊遠遠地又來了幾個人，領(lǐng)頭之人跑動地極快，片刻后就到了眾人這里，鄭祖敏親自過去接應(yīng)了那人，接著帶著那人來到眾人這里，他眼神凌厲的往了一眼飛升祭壇方向，然后對著眾人說：“看來明日就能對盛天國發(fā)起最后一戰(zhàn)了！”。

　　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鄭祖敏獨子鄭永煥，這場大戰(zhàn)開始后，眾人一直不見他的蹤影，有些人甚至私下傳言，說敵軍勢大，鄭將軍定是將獨子送回去了，此時見鄭永煥風塵仆仆的趕到，想來這其中又有一番曲折了。

　　晗光城這些年來雖然在也一直積極備戰(zhàn)，但盛天國畢竟在三方里面兵力最盛，加上兩國間有血海深仇，整體戰(zhàn)略上，云垂國其實一直處于守勢。

　　三國中，雷鳴國的位置十分微妙，故而鄭祖敏一早就擬定戰(zhàn)略，奏報于王庭，想借機與雷鳴國聯(lián)合抵御盛天國，為此不惜將南部前哨放棄，放任雷鳴國與盛天國爭奪，再由其獨子鄭永煥出面，將其中利害轉(zhuǎn)述于雷鳴國的護國大將軍姜云先。

　　多年來的默契使得鄭祖敏相信，如果任由盛天國攻破晗光城，甚至奪得神兵，那么雷鳴國一定支撐不了多久，加上雷鳴國與盛天國也有世仇，若在云垂國的危難中不乘機削弱盛天國，等到大局已定，那以后就變得獨木難支了。

　　此戰(zhàn)盛天國憑的是極強的兵威，妄圖一鼓作氣拿下晗光城，本來預計兩日就能順利拿下晗光城，結(jié)果作為守勢的一方，云垂國居然首先使用了神兵，而且還接連使用了兩次，如此引得盛天國和雷鳴國都極為震動，雷鳴國在鄭永煥的勸說下，本來有所顧慮，結(jié)果見著這等情勢，便立即出兵，將云垂國的南部前哨從盛天國手中搶了過來，甚至將盛天國的南部前哨也一并占據(jù)，并截斷了盛天國南部的整條補給線。

　　之后云垂國開始反擊，待要收復中部前哨之前，三位偏將軍分別帶人去三座前哨探察，只有宋思源的南部前哨那邊因為被雷鳴國占據(jù)，他只能就地扎營，隨時保持警戒，之后雷鳴國引兵佯攻飛升祭壇，云垂國的中部前哨也隨即被攻破，世子龍英朔擔心神兵缺乏必要補給而不能使用，慌亂中只好棄城去往飛升祭壇，盛天國的北部前哨駐軍眼見支援意義不大，只好繼續(xù)堅守，等待戰(zhàn)局變化。

　　至于鄭祖敏主動放赤焰離開，乃是想讓盛天國精銳盡早與雷鳴國為敵，以求漁利。

　　鄭永煥此戰(zhàn)雖然還未親自拼殺，但其效用勝過千軍，鄭祖敏眼見獨子安全歸來，加上現(xiàn)在戰(zhàn)局有利，一時內(nèi)心激動不已，此刻世子萬興賢也從眾人才簇擁中走了出來，來到鄭祖敏和鄭永煥身邊，簡單詢問幾句后，世子下令所有人進入中部前哨休整。

　　到了城里，云垂國的后續(xù)補給已經(jīng)跟上，重傷之人也被悉數(shù)送往后方救治，這一日傍晚，萬興賢出來對所有人發(fā)言。

　　“將士們！明日吾等要對盛天國發(fā)起最后的清算！”

　　人群開始躁動起來。

　　“明日！吾當為先鋒，爾等須隨我全力沖殺！”

　　“殺！殺！殺！”人群還是齊喝。

　　“此戰(zhàn)，爾等英姿，由晗光城作為見證，必永流傳于云垂國?。?！”。

　　萬興賢說完，舉起了右拳，眾人也跟著舉起右拳并齊聲道：“晗光城！永流傳！……”。

　　李賀此時也在下面，雖然周圍都是群情激奮的同袍，但他的情緒早已不如之前那么高漲，這日晚上云垂國破例準備了豐盛的食物，但此時的李賀絲毫沒有胃口。

　　過了一會兒，林飛神情緊張的過來叫他，李賀讓他有話直說，林飛看了看周圍，貼在李賀耳邊小聲說了兩句，李賀聽完面露難色，原來今日一戰(zhàn)，他與阿青相識的事不知被誰告知給將軍們了，現(xiàn)在孟長風正傳喚他過去。

　　李賀心情忐忑的來到前哨里的大營，見孟長風早就在門口等著他。

　　孟長風看李賀過來，立即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說：“記住！等下進去，你不用緊張，說你知道的就行，其他的不要說！”。

　　李賀點點頭，跟著孟長風進到大營里面，發(fā)現(xiàn)鄭祖敏正在一旁跟鄭永煥說著什么，袁將軍在一邊洗耳恭聽，三人見李賀到了，立刻默不作聲。

　　李賀給他們?nèi)艘灰恍卸Y，誰料他們?nèi)齻€神情冷漠，接著鄭永煥使個眼色，袁將軍問道：“李賀，前幾日你的表現(xiàn)我們都知道，不過今日一戰(zhàn)，有人說你懷有異心，企圖勾結(jié)盛天國的赤焰成員，可有此事？”。

　　李賀心里猶如平靜的水面扔進去了一塊大石頭，他急忙想反駁，但快速瞟了一眼孟長風，發(fā)現(xiàn)他望在一邊，似乎有意撇開同門之誼，李賀平復了一下心情說：“我自小于云垂國長大，從未與盛天國之人有過任何接觸，不知道是誰在誣陷我！”。

　　袁慶法仔細盯了李賀片刻說：“好，那我問你，你是否認識盛天國中那個叫‘阿青’的女子？”。

　　李賀微微嘆了一口氣說：“回稟各位將軍，我確實認識一個叫‘阿青’的人，不過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你們口中的說指的那一個”。

　　“昨日你收起了自己的面甲與她相認，你還說你不認識？”袁慶法突然問到，鄭永煥立即俯身在鄭祖敏耳邊悄聲說了什么。

　　“將軍！我所認識的阿青乃是一名東洲商人的護衛(wèi)，并不是什么盛天國的赤焰成員！”李賀回答道。

　　“那你為什么要突然收起面甲，還喊她的名字？”袁慶法問。

　　“我只是覺得那人言行舉止有些相似，以為是故人，所以才有此舉動”李賀解釋說。

　　“哦？你是如何與你口中所說的那人相識的？”鄭祖敏突然問道。

　　“回稟將軍，去年我曾與同門師兄弟出去鏟除山賊，路途中遭遇不測，得他人相救，救我之人正是那名叫‘阿青’的女子，所謂救命之恩，必要有所報答，我今日只是一時錯認，請各位將軍明察！”李賀知道這些人已經(jīng)起了疑心，說多了反而更麻煩，索性將往日的細節(jié)統(tǒng)統(tǒng)隱去。

　　“如此說來，你倒是挺重情義，只是錯認人罷了！”孟長風突然說。

　　“李賀自進入晗光城以來，心心念念的都是沙場建功，說我有異心，難道是有人怕我搶了他的功勞不成？”李賀反問道。

　　“我們這里沒人說你有異心，只是越到這關(guān)鍵時刻，我等越要謹慎”袁慶法說。

　　“幾位，李賀自來到墜星原，可謂出生入死，甚至還配合其他人將赤焰成員擊敗，我相信他絕非那種妄圖勾結(jié)敵國之人！”孟長風有些激動地說。

　　“好啦，好啦！老孟，你這是何必了，我們只是問話而已”袁慶法說。

　　“李賀，你須謹記，在墜星原上，除了云垂國人，其他人都是敵人！你且回去安心備戰(zhàn)，這件事我們會仔細查證后再傳喚你的”鄭祖敏面無表情地說。

　　李賀行禮后立即退了出來，孟長風趕了出來，在他耳邊說：“以后機靈點，有什么事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

　　李賀一陣感激后立即往寢樓走去，心里突然生出一陣悲涼，自來到墜星原后，經(jīng)歷了多少生死，卻因為這種事被自己人懷疑，更不知是哪個家伙多嘴多舌，而且聽他們所說，我倒像是給別人打下手，功勞都是他人的。

　　回到寢樓后，李賀發(fā)現(xiàn)林飛、白芳在門口等他，李賀知道他們的擔心，打開房間的門后，李賀將問話的內(nèi)容簡單說了一遍。

　　“你小子是得罪誰了，怎么這種事都被你趕上了”林飛說。

　　“也不知是誰這么卑鄙，看來你殺掉赤焰成員檀冰的事，也被他人搶了功勞了”白芳搖搖頭說。

　　“這個且不論，只是沒想到應(yīng)了你的那句話，‘被他人當了棋子’！”李賀望著林飛說。

　　“你就是太實誠，我來之前，外公就告誡我了，讓我千萬小心，不要被抓把柄，你倒好，還來個主動相認，嘿嘿，不過那女的長的還行，就是皮膚黑了點！”林飛戲謔低說。

　　“林師弟，不要胡言亂語了！”白芳瞪著眼睛說。

　　“我這不是……對了李賀，明日你可別再這樣了，上面讓你沖殺，你就沖殺，管他是誰！”林飛說。

　　“我記住了，哦，對了，這一戰(zhàn)我看樊夢芝好像又負了傷，莫善文是在照顧她嗎？”李賀問。

　　“虧你還操心別人，他們兩個好像都受了點傷，正在調(diào)養(yǎng)，對了，你出了這種事，他們兩個也不過來……”林飛說完，白芳在一旁又嘆了一口氣。

　　“對了師姐，兩位師兄可有消息？”李賀問。

　　“晗光城已經(jīng)轉(zhuǎn)入反擊，如果傷兵有狀況，只會優(yōu)先知會門派和家人，因而我也不知道，狄玉山和晏承作為前陣，在抵御第一波進攻的時候已經(jīng)重傷了，再加上神兵，恐怕……”白芳神情有些哀傷。

　　李賀與林飛聽了，也低下了頭，白芳見了說：“你們也不要太過傷感，在踏上墜星原之時，每個人的心里都做好了準備，真的在此殞命，也沒有什么遺憾吧！”

　　“你們二人要打起精神，明日才是決定之戰(zhàn)！”。

　　林飛與李賀相視一下，兩人目光轉(zhuǎn)到白芳臉上，三人內(nèi)心似乎都達成了某種約定。

　　“時間不早了，讓李師弟休息吧！”白芳說。

　　“李賀，明日可別沖動了啊！”林飛笑著說。

　　李賀送了兩位同門出去，將戰(zhàn)甲卸下，躺在床上，夜間風雪依舊，由于地脈靈氣盛于白晝，隕石雨落下的更多，窗外的天空中不時有火光劃過。

　　李賀內(nèi)心又開始翻江倒海，恍惚中想起了父母的囑咐，想起了林飛的那句“棋子”，想起將軍們所說的“他人皆敵”，又想起與阿青在船上的時日，想起在天道會的際遇，迷迷糊糊中，他想到在盛放“殘陽”的房間里，所見到的奇異的一幕，那白光的盡頭，又是何處？

　　“阿青！你今日怎么回事？萬幸那一幕只有我一個人看見，若是還有其他人瞧見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阿雅，我只是……”阿青慚愧著說。

　　“算了，下回可不要如此，幸好祭壇這邊有敵情，旁人無暇他顧，你身為‘赤焰’，今后更要恪守博衛(wèi)城的城規(guī)。”阿雅小聲說。

　　“這個我自然知道，世事竟然如此難以預料，去年我與父親押送靈石錠，路上隨手救了一個三個人，沒想到其中一個居然是云垂國的煉氣士，不知道父親……”阿青小心地問。

　　“噓！小聲點，徐頭領(lǐng)還不知道，他正在跟許英衛(wèi)談話呢！你也知道，若不是殿下貿(mào)然……，總之他哥哥死了，對他打擊非常大，加上我們又一再撤退，也難免讓人想不開”阿雅左右探了探頭說。

　　徐鵬天因為身負重任，切需要往來各國，因而在墜星原上化名須奉天，由于作戰(zhàn)時又覆著面甲，因而云垂國的人并不知曉他的確切身份。

　　徐青與穆懷雅二人正與徐鵬天以及其他盛天國煉氣士退守在飛升祭壇，由于祭壇本身有大量的石柱，盛天國此次發(fā)起進攻，照例將此地依照留存的遺跡加固成城墻，再修筑了相應(yīng)的防御工事。

　　只要牢牢占據(jù)此處，則進可攻，退可守，如今博衛(wèi)城和盛天國煉氣士的命運，就掌握在此地大營中的世子龍英朔手中。

　　最早發(fā)動突襲之時，盛天國士氣高漲，龍英朔雄心滿滿，在率眾以壓倒性的優(yōu)勢撲到晗光城時，他曾飛鷹傳訊于琉光城，稱其要一日下到墨宇城，手刃梁正業(yè)和整個萬家王庭，誰料遭遇前后夾攻，大敗而歸，而今更是丟盔卸甲，退守到飛升祭壇處，無奈他只好向博衛(wèi)城求援，現(xiàn)下博衛(wèi)城由其弟公子龍英澤坐鎮(zhèn)指揮，卻不知援兵為何遲遲不到。

　　盛天國的煉氣士雖然無權(quán)過問一切指揮事宜，但內(nèi)心一個個的都焦慮不安，尤其是針對于世子輕率冒進，作為赤焰頭領(lǐng)，徐鵬天感到極其忐忑，他深知手底下這些人，都是極難馴服之人，若不是琉光城許以重利，又妥善“安置”了他們的家人，只怕有些人早就帶頭跑了，只有那些普通的煉氣士，一文不名，全指著在墜星原上殺敵建功，妄圖步入人上人的階層。

　　赤焰成員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為了形成特殊的戰(zhàn)力，更是單獨修煉，其戰(zhàn)甲和兵器也優(yōu)于其他煉氣士，故而這些人大多有些孤傲，甚至成員之間關(guān)系也比較淡泊，除了穆懷雅在戰(zhàn)斗以外比較關(guān)心徐青，而徐青又是徐鵬天的養(yǎng)女，再就是許英衛(wèi)和許英彥兩兄弟之間，感情頗深了。

　　此戰(zhàn)盛天國能迅速攻城略地，得虧許英彥手持巨槍，能輕易端掉城墻上防守用的蛟龍箭，再就是他有萬人不擋之勇，能輕松破了云垂國的陣型，誰料他居然被神兵擊中，加上他已經(jīng)深入敵陣，來不及支援，這才當場慘死，這一切說到底，還是因為盛天國主將世子龍英朔急于求成所致，若是穩(wěn)扎穩(wěn)打，情況何至如此？

　　盛天國普通的煉氣士若能想到此處，也只能將怨氣放在內(nèi)心的隱秘處，絲毫不敢有所表現(xiàn)，相反倒是要更加狂熱的響應(yīng)世子的召喚。

　　許英衛(wèi)自然與他人不同，但他畢竟也知曉軍令如山，故而退守到中部前哨之時，他不過借此將怒火發(fā)泄到云垂國的煉氣士身上，可再次退守到祭壇后，許英衛(wèi)便有些怠慢了。

　　現(xiàn)在博衛(wèi)城的援兵又不到，這難免讓他聯(lián)想到在琉光城修煉時，有一次偷聽到天道教龍長老拜會頭領(lǐng)徐鵬天，兩人談及“圣皇”已多年未親自露面，世子與公子都暗生嫌隙，而后龍長老言語中似乎在暗示徐鵬天，讓他保持“另一種忠誠”，當時徐鵬天只說了一些場面話，并未給龍長老明確答復。

　　如果說博衛(wèi)城沒有變故，那援兵不到，可能就有更深層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