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沒有祈語的圣徒
雪終于停了。
這對于居住在深谷當(dāng)中的他們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在某個孩子的歡呼下，他們愉快地生起篝火，然后圍在火堆旁轉(zhuǎn)圈，嘴里還念叨著祈禱的語句。
“他們，活不長了嗎？”身披毛皮大衣的女人凝望峽谷里的那群孩子，好像發(fā)出了疑問。
“......或許?！币慌缘哪腥私o出不確定的回答。
“甚至沒有注意到在體內(nèi)蔓延的惡魔，太悲哀了?！?p> “不?！蹦腥朔裾J(rèn)了她的說法，“他們不悲哀，你可以看到，就算面對自然帶來的困境，他們依然富有活力。名為信仰的火種一直在他們內(nèi)心燃燒，而那火種永不熄滅。所以他們安然，他們能感到幸福?！?p> “你這樣認(rèn)為么?！迸擞檬痔渍谧∽约旱陌霃埬槪拔覀?，身為醫(yī)者，需要救治臨近死亡的他們嗎？”
“不管怎樣，能將火種延續(xù)下去，那本身就是一種幸福?！?p> 女人沒有回話，她拉下雪橇，在男人的注視下慢慢走近那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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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明面上說奇跡是神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的降生，所謂的信仰和話語也只不過是為己所用的工具而已。
連力量的實質(zhì)是什么都不明白，但貪婪的人類還是在反復(fù)榨取奇跡帶來的價值。作為獲得信仰后給予對方回報的神，祂們不會在意對方的看法。對于概念和善惡本身，祂們或許都不會有了解的欲望。
意識到這點的女孩，并不覺得神是無上的存在。
打從祈禱的一開始，內(nèi)心就發(fā)生動搖，那樣的她，看起來并不是能夠當(dāng)好神職人員的料。
神父預(yù)料到了這點，打算對她娓娓道來。
于是在晚飯過后，他向那些準(zhǔn)備玩耍的孩子露出微笑，然后走出教堂，在樹林邊緣處輕拍她的肩膀。
“米奈，看，這是什么？”
神父伸出攥緊的右手，然后慢慢攤開手掌，閃爍在星空下的微光，那也是大自然賦予生命的奇跡之一。
“螢火蟲？”她歪了一下頭。
“沒錯，螢火蟲。”神父說完，抬手將它放走，“假如我們不允許它熄滅，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呢？”
“做不到.....”她發(fā)出輕喃，“我們不能擅自決定人家的行動，再說...它肯定也不想就這么一直亮著。”
“嗯，雖然否定了問題，但理由還不充分?！鄙窀笖[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在思考了一陣之后，才又開始將對話進(jìn)行下去，“你說的沒錯，螢火蟲不會一直發(fā)出亮光，人也不會一直沉睡下去，這些都是自然的定理?！?p> 神父彎下腰，用與她同樣的姿勢蹲在地上。
“米奈，你很善良，那份善良甚至觸及到了人類之外的生物，這值得贊賞，不過，有時候善良并不等于無私?！?p> “無私？”她用纖細(xì)的聲音低語，“我從不認(rèn)為我是無私的，我會埋怨男生的粗魯，有時候還會埋怨小孩的哭鬧。還有那些為了生活去偷吃干糧的老鼠，它們本來就不是能威脅到生命的動物，但我也會升起厭惡的情緒，只要有惡存在，我就不能被算作是無私?！?p> “你是人類啊，米奈。”神父很開心地笑了，“正是因為你是人類，所以才會產(chǎn)生一系列的情緒，要知道，感情的起伏能輕易地讓我們的行為產(chǎn)生變化?！?p> “感情和信仰，哪個更重要呢？”沒等神父回答，女孩又開口道，“神和勇者，哪個更重要呢？”
神父不語，面對她的問題，用自己理解的答案去回答，那是不負(fù)責(zé)任的表現(xiàn)。
“米奈，我是正確的，而你不是錯誤的?！?p> “嗯？”
“去選擇，有時候選擇也是決定人的標(biāo)準(zhǔn)，無私和自私、感情和信仰、神和勇者，對你而言，那些都是會在成長道路上碰到的選擇題，有自我見解的人，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看法，也不會輕易否認(rèn)自己的看法，不光是我，每個大人都是這么做的?！?p> “她也選擇了嗎？”女孩的聲音漸漸有了起色，語調(diào)興奮地問。
“當(dāng)然?！鄙窀更c點頭，“她選擇了長眠，跟那些孩子一起?！?p> 他輕撫女孩的頭，與她一起露出笑容。
“她會回來嗎？”
“還是不要問這個問題比較好，離去的人也有必要的責(zé)任。”
說完，神父牽著女孩的手走進(jìn)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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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終于停了。
冬天的太陽在這深谷當(dāng)中可謂難得一見，所以為了搶先沐浴陽光，女孩走出了教堂。
她將手觸進(jìn)融化的冰河中，貪婪地吮吸。
從嘴巴流到體內(nèi)的冰涼，雖然早已習(xí)慣，但她還是不自覺地裹緊了身子。
遇上難得的機(jī)會，她便走進(jìn)旁邊的樹林里面，聆聽著雪落到樹枝上發(fā)出的聲響，她突然有種自己還活著的感觀。
在白色的引路下，她饒有興趣地穿過沒有人跡的樹林，拖動緩慢的步伐，走向深處的女孩終于來到了最后的目的地。
能感覺到生命依存的氣息，女孩倒在銀白的大地上，額頭前是用木板做成的墳?zāi)埂?p> “很快就會習(xí)慣，對死亡的坦然，那是毫無負(fù)擔(dān)的事實，是能讓人感到快活的解脫。”
女孩輕喃，她張開五指，想要觸碰天邊的太陽。
“信仰，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嘴里傳出不解的聲音，那的確也是無法用事實下達(dá)定論的東西。
“如果可以，請不要再回來?！?p> 女孩握緊雙手，在無人的銀白里低語。
（不求回報的你啊，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像是詢問，像是自言自語，恐怕在正常人看來，女孩的行為非常難以理解。
“你的無私，是為了實現(xiàn)什么？你的信念，是為了拯救存在的嗎？”
講述的語句變成可見的畫面，那名持劍男子，他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和強(qiáng)悍的身體正在表述生命的最高形態(tài)。
那就是勇者，是女孩口中的英雄。
向勇者奉上信仰，那樣的事能否成功，說到底還是未知數(shù)。
那么做到底有沒有用，無法預(yù)料未來的路途，改變也一定會存在。
可曾經(jīng)她和神父，并沒有因為現(xiàn)實的殘酷而改變自己的思想。在得到答案之前，她能得到神的青睞嗎？
女孩靠在木板上面持續(xù)不斷地思考這些，聆聽大風(fēng)無情撲來的咆哮，那聲音從山谷的背面?zhèn)鞯胶瓷戏?，吹拂湖水的同時還在持續(xù)作響。
交錯在群樹和山峰之間的云層，漸漸遮蔽天邊的陽光。
模糊不清的光，漸漸和云化作擁有線條和形狀的實體。
不知道是否因為眼睛習(xí)慣強(qiáng)光的緣故，眼前的物體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她的臉龐，不是因為腦中記憶干擾的結(jié)果，女孩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的再現(xiàn)。
為了滿足某人內(nèi)心的愿望，不管再簡單也會實現(xiàn)。
少女內(nèi)心的奇跡，所謂神給予的奇跡或許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