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未落，面前二人便漲紅了臉。
南宮冕明知故問，從剛看見他倆那破格的行動起，就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目的所在。之所以這樣詢問，不過是想幫他們捅破隔在他們心中的那張紙，盡管三人彼此皆心照不宣。
作為女孩子，南宮亦憬自是不好開口的。前兩日主動命人去項府的舉動便已是大著膽子做得較為出格的事了，這下子再要出頭說話，實在不合規(guī)矩。因此，面對著哥哥有意的發(fā)問，她只是低頭不語。
然而項影生的情況與她正好相反。作為最受到南宮冕青睞的重臣，又是屢打勝仗的一品將軍，論家世論人品在東涼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況且這樣的事情，自當是應由男孩主動應答。
按理講，終身大事本由父母作主，可項影生母親早逝，父親后來自盡，他一個人生活，無叔伯往來，少時也未曾與任何姑娘有過婚約，這決定權本就在他自己手中。如今這恰好的姻緣已至，又怎么會松手棄之而去呢？
于是，項影生壯起膽子，低頭閉眼大聲道：“臣……臣有一愿請，還望陛下允許……”
看著眼前這個素日里神威凜凜的將軍一臉的害臊，南宮冕實在是從心里發(fā)笑。只是這笑并不能表現(xiàn)出來，便憋笑道：“說吧，說來我聽聽?！?p> “臣……臣……”
項影生畢竟是剛正之人，因為在他三歲時母親駕鶴西去后，項韋盛就將他送去東門習文練武，從小接觸的都是豪氣沖天的俠士，后來襲爵了，才開始和儒雅書生來往。所交之人，無不是名門之后的公子，而與姑娘家，卻從未有過任何交集。項氏香火本就不旺，到項影生這一代，已是五代單傳了，家族人丁不足，甭說女孩了，就連男孩，也只有項影生這一個。內(nèi)外皆無和異性有來往，唯有這兩年，出入朝堂，才會時而“意外”地在宮城辟處見到身為公主的南宮亦憬。而兩個人，也因為身世處境的相似，趣味相投，倒是相互間頗有好感?？扇羰亲岉椨吧鲃娱_口先提出來，怕是這個威震三軍的神威將軍，會羞澀到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鉆進去。
“嗯？！”見半天沒有回應，南宮冕又試探性地發(fā)聲。
“哥……”南宮亦憬酥酥軟軟、略帶嬌嗔的聲音響起，想要制止南宮冕這無厘頭的作風，卻被哥哥做了個手勢給否決了。
三個人都明白，總有個人是要先開口的，這樣才能有一個實至名歸的理由。這口由皇家開自然不妥，再怎樣講，若項影生連提親的勇氣都沒有，那他就根本沒有娶南宮亦憬的可能。
前廳里一片靜默，都在等項影生的發(fā)聲。
“我可以……我可以娶亦憬嗎？”
南宮亦憬深吸一口氣，珍珠般大的淚珠從眼眶中連續(xù)滾落。她凝望著身側的那人，卻見他的臉色，如火堆樣的紅，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難為你了，”南宮冕拍了拍項影生的肩膀，打趣道，“我知道你說這句話很不容易，看來以后還要多和姑娘們交流才是??！”
“哥哥！”項影生尚是未有回話，反倒是南宮亦憬，一副佯嗔的樣子。
“好好好，”南宮冕趕忙作舉手狀，壞笑道，“我投降我投降！現(xiàn)在還沒嫁進項家就偏袒人家、替人家說話，以后是不是要和他一起去北境?。俊?p> “什么我偏袒？！明明是你說那樣過分的話！還說我‘胳膊肘向外拐’，你你你你你……”南宮亦憬嘟嘴賭氣道。
“我說錯什么了嗎？明明妹妹你現(xiàn)在就是在為他說話啊！”
“哥哥！”
……
一旁的項影生微笑著偏頭看他倆拌嘴，心里是說不出的感覺?，F(xiàn)在看來，這樣的兄妹情誼，過多少年皆不變，縱然春去秋來許久不見，可依然不改初心。南宮冕依然是亦憬口中的那個淘氣張揚亦不乏威武氣度的哥哥，依然是天下人可以支撐可以依賴的石柱。
真好。無論歲月來去幾時，都不曾有過變換。項影生想。
但這僅僅是他的猜想。那些真實的，永遠隱藏在黑暗中。
所幸，目前這一切，都是向他所幻想的美好中進發(fā)。
不知吵了多久，項影生早已不為前面的魯莽羞愧，也不為提親的請求害羞，一直神色鎮(zhèn)定地聽倆兄妹拌嘴。聽到最后，南宮冕話鋒突變，極其嚴肅地向項影生問道：“項卿打算憑什么來迎娶朕著唯一的妹妹、東涼唯一的公主呢？憑你們項氏的功績嗎？還是朕的私欲？對于天下人，在當今的局勢下，朕總要給出一個較為合理的因由吧？”
這番話說得并無道理，雖有些殘酷無情，但拋開純情來看，的的確確應該有些得以說服天下人的利益所在。
“哥哥，這樣總不好吧？！”南宮亦憬驚問道。
“我知道，把情感利益化了，這不妥當?？赡銈円惨朊靼装。谟H里的公主郡主本就不多，作為朕唯一的妹妹，若都不能為東涼做出些什么，那又怎么能得到天下人的信服？亦憬你若不能舍身為國，朕日后又怎么能夠說服其他宗親家的兒女和親呢？”
南宮亦憬被堵得一時語塞。作為東涼最尊貴的未婚女子，她明白自己的使命，既然是東涼南宮氏之后，就當以家國為重。這份擔當，不僅僅存在于男兒身上，女子的肩膀上也應當存在。
“陛下只是想要一個最為合理的由頭而已，亦憬不必難過?！表椨吧に己?，揉了揉身邊女子的肩膀，“這事我來想，你們不用擔心。這是我應該擔起的?！?p> 南宮冕贊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也逐漸料到了他的想法，不免胸中一陣發(fā)暖。
只見項影生眼珠一轉，上前一步，雙手抱拳，單膝跪下道：“陛下可曾記得，臣此次去北境整兵前您答應臣，無條件允許臣的一個愿請。臣如今有這一愿請，臣請求陛下，將亦憬公主許配于臣，還望陛下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