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名曰:何安下,一路上和胖子說著笑著,仿佛有說不完的事情,不過卻顯得天真。
李子明跟著,或許他們兩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但都沒有做什么,只是繼續(xù)走著說著。
何安下和胖子走到了一戶灰磚綠瓦的店鋪前。店鋪門面很小,掛著一幅對聯(lián)“告別山中寂寞,迎來世上煩惱”,橫批為“自救救人”。門上還懸有一個菱形燈籠,寫著“男科”二字。
店內陰暗,胖子走進去,顯然是這家的店主。轉身對何安下道:“天色已晚,你要如何?”
何安下猶豫片刻,說道:“我下山還俗,還沒找到營生,不知你能不能給口吃的?”
店主嘿嘿一笑,道:“不瞞你說,我也是個下山還俗的人。還未問你是哪座山上下來的?”
何安下毫不猶豫道:“龍頸山?!?p> 店主道:“我是萃華山的,知道么?”
何安下?lián)u頭。
店主一笑,道:“怎么會?萃華山紫云閣可是天下聞名的道場!”
何安下“噢”了一聲,勉強作出敬佩神情,店主登時滿面紅光,連呼“快坐快坐!”給何安下沏茶倒水。
一口濃茶下肚,何安下更感饑餓難當。
店主聊起了紫云閣典故,顯得興致頗高,而何安下連喝幾杯,被茶水刺激得胃部難受之極,終于忍不住了,賠笑一句:“道兄,還是給我個饅頭吧!剛才那雞,沒吃飽……”
店主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跑到后屋拿出一個盤子,盛了三個饅頭一塊咸菜。
何安下狼吞虎咽吃起來,顯得十分香甜,店主也被感染,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你完全就是我的當年?!?p> 何安下問道:“道兄,當年你為何下山?”
店主嘆氣,道:“嗨。都是這一口吃的鬧的。老哥我當年情場失意,一時萬念俱灰,就上了萃華山。誰料到山上只有瓜果蔬菜,吃得我虛火上升,原本以為食肉會欲念強,誰知吃素對情一欲刺激更大。老弟,虛火也是火呀!”
店主長嘆一聲,似有天大委屈:“那時候,見到個小貓小狗,只要是雌的,我就一陣心慌,簡直中了魔障。唉!上山是為了成仙,可我差點做了畜生。我跑下山來,沖進個飯館,吃了一大碗紅燒肉,方才平靜下來。老弟,當時我透過飯館窗戶,望著外面的高山,邊吃邊哭。我破了魔障,可再也回不去啦!”
店主說著說著,兩顆眼淚滾了下來。
何安下不敢發(fā)出咀嚼的聲響,將嘴里饅頭咽了下去,問道:“我怎么沒有這種情況?”
店主驚異,問道:“老弟,你上山時多大?”
何安下不假思索,道:“十六歲。”
店主恍然,道:“嗨,你還是個童子雞。我上山前,已經(jīng)碰過女人了。男女之事,只要開了頭,就等于是跳了懸崖,和一切好事都絕了緣,只有墮落再墮落。”
何安下聽得目瞪口呆,這時一個背著書包皮的小男孩走進店鋪,叫了聲“爸!”走入后屋。
何安下奇道:“這是你……”
店主用袖子擦了把眼淚,嘀咕一聲:“冤孽,冤孽?!?p> 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
一個豐滿白皙的婦人拎著個菜籃子走了進來,說一句:“老李,有客人?”
隨后,她向何安下禮貌地一點頭,也走入了后屋。
那婦人眼部很美,是雙眼皮。
何安下一呆,道:“這是你……”
店主眼珠一轉,竟有了一絲得意:“怎么樣,我媳婦不錯吧?知書達理,能生能養(yǎng)?!?p> 何安下覺得眼前的情況不是自己所能理解,嘴里加快速度,想吃完饅頭就走。
見了媳婦后,店主恢復平靜,給何安下倒了杯茶,問:“小兄弟,還俗可不是容易事,我拼死拼活才有了這份家業(yè)。沒有一技之長,是活不下去的?!?p> 何安下道:“我上山前,曾在藥鋪里當學徒。中草藥名目至今沒忘,大不了重新做起?!?p> 店主一拍大一腿,音調高昂:“對路子!看看這是什么!”
店主胳膊挺一直,指著門口的燈籠,正是令何安下百思不得其解的“男科”兩字。
何安下奇怪:“什么?”
店主嘿嘿一笑,打開旁邊的壁柜,拿出一個小鐵盒,從里面取出一把小刀,上下?lián)]舞一圈,鄭重說道:“我是個醫(yī)生呀!而且是西醫(yī)?!?p> 何安下肅然起敬,說道:“聽說西醫(yī)能開膛破肚,切肝挖肺?!?p> 店主:“唉,不用那么費事,我切點小東西,就能養(yǎng)活全家了?!?p> 何安下道:“你切什么?”
店主道:“包皮。”
何安下更加不理解,不敢做什么反應。
見到何安下面無表情,店主以為被何安下輕視,于是補充一句:“我還能切雙眼皮!”
這句話何安下聽懂了,想到他媳婦的美一目,不由得真心佩服,說了句:“好手藝!”
店主登時兩腮緋紅,如飲美酒,一拍何安下的肩膀,豪氣萬丈地說:“你留下來吧,跟我學本事。”
“好?!焙伟蚕乱豢诖饝?p> 這時,那那婦人又從樓上下來,道:“對了,門口有一只狗,不知是誰家的,毛發(fā)挺好看的。”
店主放下茶杯,道:“那狗跟了我們一路?也是奇了。”
何安下咽下最后一口饅頭,道:“我?guī)煾翟?jīng)說過,萬物皆有靈,那狗跟了我們一路,定是有緣法,要不我們收留它吧?!?p> 思考一番,店主覺得養(yǎng)一個人也是養(yǎng)多一條狗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遂道:“嗯,就拿來看門?!?p> 就這樣,李子明在這里住了下來,有吃有喝的,而且因為毛皮好看,吸引了不少人來。
無論是不是看病,都要摸上一把。
李子明也隨了他們的意,反正摸一下又不會少什么,而且那感覺還挺舒服的。
如此,三十天后,何安下學到了切雙眼皮的技術,明白了店主夫人的雙眼皮是天生的。切出的雙眼皮,閉眼時會顯現(xiàn)刀痕,而天生的在閉眼后則是平一滑的一整片。
店主夫人眼神清亮,總是雙眼瞪得大大,何安下看到她閉眼是難得的機緣。
一天中午,店主坐在門口等著病人上門,不由得打起盹來,忽然摔倒在地。何安下扶店主去了里屋臥室。
夫人正躺在床上午睡,閉合的眼皮仿佛荷葉,是完整的一片。
何安下本想叫醒夫人,而店主沖他擺擺手,自己上床,依偎在了夫人身邊,一會兒就睡著了。
看著兩人,何安下覺得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李子明冷眼旁觀,哼道:“切,秀什么恩愛,死胖子,都不知道給你帶了草原色的帽子……”
抱怨歸抱怨,作為一條狗,暫時被收養(yǎng),也要做好一條狗的職責,至少,不讓這胖子被蒙在鼓里……或許蒙在鼓里才好吧……
唉,做一條有思想的狗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