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金閃閃
你在害怕什么?
人總習慣在告誡他人的錯誤之時,忘記自己本身存在的矛盾。
從風羲予這個超乎預料之外的人出現在他們周圍,開始害怕的,又何止宇文時一人?
雖然唐心兒從小就有宇文時這么一個全職奶媽任勞任怨照料著,以致于心理上并沒有產生什么毀滅世界的沖動,也沒有出現什么不可挽回的差錯,但即便如此,即便一個人已經擁有了健全的身體,完整的家庭,難道那個人就不會產生任何消極心理嗎?
不會孤獨,不會不安,不會胡思亂想,不會害怕失去?
更何況,唐心兒并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是一個孤兒。
這一點唐心兒從來都很清楚,但同時,她更清楚,擁有時哥的她相較于普通人而言是多么多么的幸運。
而她也很滿足,真的,她真的已經很滿足。
也正因為唐心兒覺得自己應該滿足了,所以她從來不敢去傷春悲秋、怨天尤人,只是不斷地告誡自己要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時哥。
但或許,真的是物極必反,她明明已經這么努力地享受當下,滿足現狀,為什么上天卻還要讓風羲予這個存在闖入她的世界,打破她努力維持了二十年的“完美生活”?
為什么,要讓她感受到這種改變的恐懼……
為什么,要讓她如此珍視的時哥也感到同樣的恐懼……
為什么……
……
軒轅郊外,民居群。
“哈,哈呼,該死!哈……”
原弘扶著手邊粗糙的石墻,為了抑制住腹中惡心之感,還有下體想要……想要如廁的迫切,躬著身子,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頭,臉上本就帶著陰郁之氣的眉眼愈發(fā)陰沉,該死!怎么會變成這樣!
小心地回頭看了眼,搖搖晃晃的曲折小巷映入眼中,原弘心下稍稍松了口氣,沒有人追來。但是,“嘶!”
原弘雙手抱頭,眩暈不已,從身體深處竟然還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渴望,渴望,渴望……該死!是那杯酒!有人在他的酒里下毒!
不行,這里巷子一條接著一條,定是平民百姓的居所,雖說人多會相對安全些,但他身為皇室的驕傲怎可容許他在一群無知平民面前如此狼狽!
原弘盡全力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警惕著周圍,慢慢前進著,模模糊糊、顛三倒四地隱約看見前方終于空曠許多的路,心下一喜,想必過了這大路再有些行程就該是四方館了,他馬上就可以找到茅……
“沒事沒事,咱們先去吃午飯,吃飽了再談……哎呦!”
“砰!”
因為急于吃飯而趕在前面的唐心兒,成功驗證了什么叫做“槍打出頭鳥”——大院的門才開起來,她不過就轉頭說了句話,又撞人了!
真是見了玫瑰酥的姨媽巾!
她到底是和古代犯的什么沖?!才來古代多久,她這一路到底是撞了多少人!
“喂!你……哎,別倒,別倒哇!”
唐心兒感覺自己簡直要被黑線刷屏,她還沒倒呢,這一大男人被她這么撞下就搞暈倒是什么鬼?他以為他暈倒個就能成為肥皂劇里的女主角,從此瑪麗蘇光環(huán)籠罩人見人愛?!不能吧,她看這家伙的那身金光閃閃的杏黃衣就已經夠亮夠搶眼了吧。
“怎么,你背著我包養(yǎng)的小白臉找上門來了?”
走上來的宇文時看眼地上渾身金光閃閃穿得比他還風騷的男人,有點不順眼,嘖了聲,“真是個弱雞?!?p> 唐心兒回瞪了一眼,用腳尖撥了撥地上面朝下趴著的人,將人翻了個身,隨后對著那張有幾分姿色的臉眨了眨眼,一反往常的沒有好奇完就拍拍屁股走人,而是轉頭接著道:“他好像是身體出了什么問題?!?p> “哦,是嗎。”
宇文時不甚在意地挑挑眉,對這個躺在自家大院門口的男人并不感興趣,也沒有要幫人一把的想法,順手攬著唐心兒就往外去,“走吧,飯點都要過了?!?p> “這不重要?!?p> “……你再說一遍?!”
唐心兒小臉一正,痛心疾首望宇文時,“有人在我們面前倒下,你怎能如此無動于衷,任他一個人在這里睡地磚?以前格力廣告天天都播,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你竟然不對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我們的援助之手,你的良心何在?”
“……”
一指彈上唐心兒的額頭,宇文時扯扯嘴角,“我沒良心,嗯?給哥說人話!”
見自家奶媽額角的青筋已有覺醒趨勢,再考慮到一會兒的午飯還沒著落,唐心兒果斷把正經臉皮一卸,甜甜又軟軟地一笑,“時哥別生氣,我的意思其實是梵尼蘭正在等待我們拯救呢!”
“梵尼蘭?”
“對的對的!”
唐心兒小爪子一指,“這只金閃閃身上有梵尼蘭的香味,而且很濃。如果只是偶然經過梵尼蘭的生長區(qū)絕對不可能沾染上如此濃郁的氣味,他肯定取用過香草莢!”
原來如此,宇文時和唐心兒默契對視一眼,繼而看著地上的金閃閃陰惻惻地笑了。
“那我們把他拖進去吧。”
……
軒轅皇宮,乾清殿。
一身著琥珀黃外域長袍的高壯男子穩(wěn)扎穩(wěn)打立于殿中,右手置于胸口前,上身微微前傾鞠躬,聲如洪鐘。
“軒轅皇,花丞相,貴安!”
“快免禮,這里沒有外人,那些繁文縟節(jié)不要也罷?!?p> 上首的軒轅極立馬聞聲而笑,即使是威嚴的龍袍也依舊掩飾不住的霞姿月韻,濁世清雅。
“烏魯,真是好久不見,這么一瞧,倒是更有草原漢子的風采了!”
烏魯也哈哈一笑,隨之抬頭道:“軒轅大哥謬贊了,軒轅大哥也依舊俊美無儔容光煥發(fā)得讓小弟羞于見人!”
“是嗎,朕看你這往四面八方長的個頭,可不像是要羞于見人的長勢?。 ?p> 被笑話身子長得又高又壯,烏魯也不惱,依然是爽利的笑容道:“小弟這般形體,與我烏上的普通成年男子相比,還算小的,恐怕都還算不得是烏上女子心中的最佳郎君呢!”
旁座的花陸一聽這話,差點沒一口貢茶噴死這烏上國來的臺吉。
整個人長得就差沒能和狗熊掰腕子了,竟然還有臉說自己已經算烏上國長得“嬌小”的,不受女子歡迎的,花陸白眼,那他這樣的七尺五是不是就活該“幼小”根本沒人要?!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軒轅極聽到這話,則是臉色莫名地走到烏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朕覺得,你要是拿塊遮簾把你這整個身子給擋了,只露出你這張臉,至少你在軒轅,肯定會大受追捧!”
可不是嘛,這烏魯的身材長得那叫一個虎背熊腰,但偏偏卻有悖常理地長了張標準的娃娃臉,這讓想要評論的大眾也是措辭得頗為尷尬,說人是個威武雄壯的漢子吧,一見那張臉……就總覺得有種被傳聞欺騙了感情的怪異??梢f人是個俊俏小生?這體型……還真夠一言難盡的。
這下烏魯也有點笑不出來了,顯然也是深知自己長得天生就屬于比較尷尬的那種,這會也就是打個哈哈,然后果斷轉移話題。
語氣也轉而一正,“軒轅皇,其實烏魯之所以剛到軒轅就約您單獨見面,是想和您談談乾元國原舞的事?!?p> 見人一口一個尊稱,軒轅極也毫無負擔地笑笑應下,走回上首坐下,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哦?何事?”
烏魯欠身行了一禮,說道:“接下來烏魯所言,在這先請軒轅皇恕我無禮了?!?p> 軒轅極暗自皺皺眉,心下已對這看似爽朗不拘小節(jié),實則心思頗多但又沒甚新花樣的烏魯有點不耐煩了,可面上卻絲毫不顯,依舊哥倆好地笑著。
“無礙,你且說吧?!?p> 見此,烏魯稍稍寬心,將原舞暗中與他通書信不僅欲謀乾元國祚,甚至還妄想與烏上結盟共同舉兵軒轅稱霸黎明的“惡行”給軒轅極一一講訴,其間,當然也不忘在言語間有意無意地吹捧軒轅極,并在最后堅決表明立場。
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告狀”下來,被迫旁聽的軒轅極和花陸除了想給烏魯砸臭雞蛋,沒別的想法!
烏上國雖說因著和平時代,也是隨大流地施行重文輕武政策,但烏上終究還是烏上,人家連國號都是取自國內號稱“天馬”的烏孫馬,足以見其民風那是絕對文不起來的。
這也就導致了,烏魯講一大段話即使再慷慨,再激昂,也就僅此而已了,別說娓娓而談,就是侃侃而談對這烏魯也是個要腦充血的難題。
天知道,上面那兩個形容軒轅極的成語,還是軒轅極為了下次見面耳朵能順點親自教的!
再加上烏魯談論的話題又是那種早幾百年前,全軒轅都知道的破事兒,這讓軒轅極和花陸就是想要扯個好看點的臉出來,都覺得萬分勉強。
而且,把原舞形容的那么蠢,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似的,你要真這么厲害,現在又何必如此“低聲下氣”地站在軒轅乾清殿?
花陸見軒轅極是徹底不打算搭理人了,暗嘆一聲,皇帝不打算理人,他這個太有責任心的苦逼臣子就不得不迎難而上,臉扯笑容。
“烏臺吉,你說的事情我們會好好考慮的?!?p> 考慮?烏魯不解,考慮什么?
他只是把原舞的“惡行”說出來,想要黎明大陸最強大的軒轅國能與他同仇敵愾,最好是舉兵滅掉乾元,然后瓜分,現在這花丞相說要考慮的意思是,要想好借口如何舉兵?
花陸看了還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如迷途狗熊的烏魯,心道,這人平時難道都不睜眼看世界?不知道“好好考慮”的意思就是“這事我們知道了,但這事沒戲,所以你趕緊滾吧”?
花陸很不滿,他都這么委婉了,這烏上國來的臺吉還杵在這兒等午膳呢?!
“烏臺吉,我們馬上就要考慮了,所以你是不是?”
花陸動作極其刻意地眼神往殿門斜了斜,這下總該明白了吧。
“哦,失禮了,那軒轅皇,花丞相,烏魯就先告退?!?p> 軒轅極這下終于肯理人了,清雅一笑。
“后日晚宴,朕很期待。”
“烏魯亦然?!彼煨χ辛艘欢Y,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