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查無往
其實軒轅極還真有這閑工夫。
接待使臣入宮?這哪用得著皇帝,禮部干什么吃的。
舉辦宮廷晚宴?這更用不著皇帝,內(nèi)務(wù)府又不是白拿俸祿的。
雖說軒轅國沒有像歷史上唐朝那樣,為了接待使臣專門設(shè)立一個典客署,但軒轅國被整個大陸默認(rèn)的第一強(qiáng)國之威,加上派出偌大的一個禮部,接待兩個國家的使臣絕對是綽綽有余。
而身為這第一強(qiáng)國的統(tǒng)治者,軒轅極自然是換好宴會禮服后就開始游手好閑,非常不耐煩地?fù)]退一干宮女侍臣,趁著時辰尚早,自認(rèn)身強(qiáng)體壯、腿腳倍兒棒的軒轅極果斷拋棄步輦,準(zhǔn)備獨(dú)自走向本次晚宴舉辦地——萬象宮。
萬象宮不僅是軒轅政治要地之一,也用于外交,自然是眾望所歸地立于整座皇宮的中軸線上。而御花園,同樣建于中軸線上。
雖說一個外朝一個內(nèi)廷看似隔得挺遠(yuǎn),但耐不住御花園夠大,也耐不住軒轅極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親歷躬行。
這酒香到位了,軒轅極這個酒鬼自然也就到位了。
輕咳一聲,聽著宇文時不甚恭敬的語氣也不欲追究,更沒準(zhǔn)備回答,拋了空酒瓶,軒轅極轉(zhuǎn)頭看向坐在一旁因為無聊而拿叉子挑著色拉的唐心兒。
玫瑰紅錦的襦裙齊胸而束,絹條繞于背部打了一個蓬松而偏大的蝴蝶結(jié),勻去因采用透明紗羅上襦而顯得視覺上過于透薄的肩背。下裙外纏一層透明輕容紗,以層層塔式裙片渲染出似節(jié)如蓬的裙尾,輕靈俏皮的荷葉邊亦應(yīng)著晚風(fēng)自然垂蕩著。
如此別致的裙樣讓軒轅極耳目一新的同時,那梳著型似單螺髻,發(fā)上綴著三兩珠花的如糖一般的小人兒則是讓軒轅極怔愣當(dāng)場。
古有佳人“眉欺楊柳,裙妒金罌”,現(xiàn)則有嬌女,面如琉璃碧璽,唇似丹若初開。
世間嬌色,大概也莫過于此。
軒轅極深了深眼瞳,內(nèi)心百瑞交集。
美,真的美。
可這世上,怎么就會有一顰一笑一筆一墨都生得如此得他心意的女子?
怎么,就這么巧呢……
“小糖人,你今天真美?!?p> 沒有用任何多余的修飾,誠心地夸了一句后,軒轅極撩袍坐在唐心兒身邊,瞥眼色相十足卻被吃得坑坑洼洼所剩無幾的不知名菜品,毫無嫌棄等不良反應(yīng)地問道:“在吃什么,能給我嘗嘗么?”
聽見贊美她的話,唐心兒才從菠蘿金槍魚色拉中收回目光,一臉“小子你有眼光”的甜甜笑意,十分大方地拿起一只新的叉子對準(zhǔn)軒轅極的嘴就給人來了一叉。
色拉剛?cè)肟?,舌尖就感觸到了這份菜品的清爽,酸中帶甜,咸中帶鮮,再混有口腔內(nèi)還未散盡的桃紅余韻,味道簡直豐富美妙得不可言說。
瞬間,軒轅極的眸光就亮了。
如果說清爽的色拉是仲夏的美食殺手,那再加上一瓶恰到好處的桃紅,妥妥的就是軒轅極這酒鬼的英雄冢了。
二話沒有,趁宇文時還在咬牙黑臉,軒轅極掄起叉子就開始搶最多僅剩數(shù)口的色拉,并以一個令在場兩只都為之驚詫的速率光盤了色拉。
而就在唐心兒感慨今天是不是餓死鬼集結(jié)日,以及自己的廚藝果然無人能擋之時,軒轅極拿出帕子擦擦嘴,清雅的聲線就緊隨而來。
“朕給你的金牌可還好用?”
唐心兒聞言頓了頓,雖然早有準(zhǔn)備軒轅極會很快知道她用過小金牌,但想到今天的麻煩宴會,還以為軒轅極就算知道也沒時間找她,沒想到還是翻車了。
暗嘆口氣,瞧眼軒轅極清雋而莫名的神色,唐心兒倒也不緊張,白嫩嫩的臉上彎出一弧俏生生的笑。
“何止好用啊,一路上,但凡我把這小金牌一亮,見者莫不皆是群蟻排衙,如臨帝威,可好玩兒了?!?p> 軒轅極聽了描述顯然很滿意,嘴角的笑容就沒斷過,但轉(zhuǎn)眼,又似想到了什么立馬一臉怨懟。
“既然金牌好用,為何小糖人從不來皇宮找朕?說好的品酒宴,小糖人莫不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誰跟你說好了?
唐心兒暗自白眼個,但還是摸出顆紅果果的糖遞給軒轅極算是安撫,隨后紅瞳滴溜溜一轉(zhuǎn),就想到了一個甩包袱的好辦法。
“沒忘,不過你想想,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莫名其妙孤身一人去找你——整個軒轅國的皇帝,豈不是惹人非議?這輕則,人家說我這是野雞上樹想攀龍附鳳,重則……嗯,你懂的,總之,這多損我閨譽(yù)!”
話音落,沒等軒轅極的反駁出口,接著又說道:“或許,名譽(yù)在你眼里不算什么,所以,這樣,三國秋狝咱們不是定了個比賽嗎,到時你若贏了我,這品酒宴我絕對再無二話,第二天就給你辦了!反之,這事兒作罷,你看怎么樣?”
軒轅極自然是覺得不怎么樣。
本來好好的聚會,憑空給套上了前提條件,他能高興?
不過他倒還有理智,看得出來小糖人目前對自己沒什么心思,再不順著點(diǎn)兒,恐怕他是要徹底沒戲。
再說,他總不可能輸給小糖人。
“行,那這事就說定了,小糖人可不許再反悔?!?p> “安心啦。”
唐心兒應(yīng)得十分爽快,反正,他是不可能贏她的。
微暗的余暉漸漸遠(yuǎn)行這個綠琉璃瓦的亭子,亭中三人圍坐,各懷心思,一時看上去竟也無比和諧。
前提是,如果忽略浮碧亭不遠(yuǎn)處,那道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素色身影。
……
通往萬象宮的御道之上,一輛低奢大氣的六駕馬車轱轆而行。
馬車內(nèi),風(fēng)羲予翻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墨灰的瞳子微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次的地道一事當(dāng)然沒有那么簡單便過了,被敵國皇子打通軒轅的京都關(guān)隘,這可不是一句茲事體大就能蓋過的。
花陸罰跪的那幾個時辰也不是飛來橫禍,要不然一國丞相哪能被皇帝說下臉就下臉。
風(fēng)羲予雖早知原舞不簡單,也從未有輕視之意,但沒有地道一事,誰也無法想象原舞竟有如此之能。
事情已經(jīng)隱隱有些超脫掌控,就說明他掌握的資料不足,而現(xiàn)在這份補(bǔ)充上來的資料里,似乎發(fā)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一個查不到過往的人。
一個在遇到原舞之前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之人。
究竟是真的藏得太深,還是……
真的沒有存在過呢。
掌心微微一振,霎時,一疊不薄的資料就灰飛煙滅,風(fēng)羲予將身子稍稍后仰,靠在引枕上,瞳眸微斂。
倘若沒有貓兒的存在,沒有那幾次的隔空聞音,或許他真的會如原舞所愿,覺得是那個神秘人太神秘,而不做他想,但如今,他卻懂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而這時,他也不禁,對他沒有未來可言的生活帶了點(diǎn)好奇。
忽然,車輿外勒馬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車門被人敲了敲,接著甲乙的聲音傳來。
“王,烏上國臺吉請見,說有事相求?!?p> 聞言,風(fēng)羲予抬了抬半斂的雙眸,對這個跟軒轅極稱兄道弟的烏魯有事不找軒轅極反而找他有些疑惑,況且,都這個時辰了……
但想了想,風(fēng)羲予沒有拒絕。
淡淡的聲線帶著些許內(nèi)勁,清晰地從車輿內(nèi)傳出,“請?!?p> 甲乙聞令,跳下馭位,對烏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等烏魯進(jìn)了車輿,甲乙才重新上馭位,指揮著丙丁把車駕到旁邊停一會。
此后,直至天幕降落,馬車才再次緩緩響起鳴鞭的聲音,駛進(jìn)宮內(nèi)。
而烏魯一襲琥珀黃外域華服獨(dú)身立在原地,望著遠(yuǎn)去的馬車,眼底帶著久不得見的痛快。
九不笑
萬象宮,即萬象神宮,唐朝洛陽紫微宮的明堂,應(yīng)本文需求,化名萬象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