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還債來

　　最后一句話，唐梁說得很輕。很復雜。

　　唐心兒聽清了。

　　所以更加心癢癢的好奇。

　　證明身份？

　　難道，原身不是唐老將軍的親孫女兒，還有什么其他更牛掰更曲折的真實身份？比如前朝遺孤，再比如軒轅先皇的私生女？！

　　須臾之間，唐心兒就給唐老將軍的話自行腦補了一出幾百集都說不完的狗血大劇。

　　而見到唐心兒一臉狐疑似有所覺悟，唐梁身子一僵。

　　暗惱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心兒，你別多想，爺爺沒有其它意思，爺爺只是，只是，對了！只是想告訴你這個牌子很重要！”

　　聞聲，唐心兒回過神，一邊暗嘆自己腦洞又豐富了，一邊問道：“爺爺，不好意思，我剛剛走了個小神，您說什么？”

　　“沒有沒有，沒說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不曾聽見就罷了?？?，你先把東西收好?！?p>　　唐梁一臉開心，見唐心兒面無異色地快速收起鐵牌，亦甜笑著不作糾纏，心下安然不少。

　　那件事，爛在他肚子里就好。

　　“心兒，時辰差不多了，爺爺……該走了?！?p>　　言訖，唐梁重新牽過馬，身形一旋，便利落地上了馬背。

　　遠遠地，望了宇文時一眼。

　　宇文時就很有眼色了，知道這是唐老將軍和自家奶貓說完悄悄話，這會兒還有話需要警告他的意思，隨即挑挑眉走了過去。

　　果不其然，唐梁開始一臉正色地對宇文時交代。

　　“小侯爺，本將相信你的人品，故而，本將不在的日子里，我家心兒就勞你悉心照料了?！?p>　　“那是自然，唐老將軍盡管放心。”

　　宇文時應得無比爽快，“對心兒，我一向是鞠躬盡瘁，做牛做馬，死而后已，別說悉心了，就是我這整顆心都早給她搗騰出來了。”

　　唐梁皺眉，對宇文時那一臉痞笑不是很看得過眼，一點都不正經！

　　但，唐梁也聽得出這句話里的真誠，所以，他沒有多言。

　　“如此甚好。不過，小侯爺要記得，男兒成家，心再野，也該收收。本將只希望，以后不要在邊疆之地還能聽見小侯爺你，又鉆了哪個煙花柳巷水裔閣的傳言?！?p>　　成家？

　　他成哪門子家了？

　　宇文時心下嗤之，嘴上卻快得很。

　　“老將軍安心?！?p>　　就算去了，也不會讓消息傳到你耳里的。

　　見宇文時說得信誓旦旦，唐梁露出滿意的神情，轉而對自家孫女道別。

　　“心兒，務必記著爺爺的話，知道嗎？”

　　“嗯，保證記著?！?p>　　唐梁點頭，又道：“今年過年，爺爺定回來陪你。”

　　言辭鑿鑿，顯然是在軒轅極那兒過了明路的。

　　唐心兒再點頭。

　　見此，唐梁暗色的唇彎了彎，剛硬如馬槊般的眉目，忽而展現出了柔韌的一面。

　　卻是三分柔甜，七分硬苦。

　　唐梁利落地將馬頭一甩，面朝著離開的方向。

　　高鳴的馬嘶聲響起，唐梁挺拔的背脊立在馬背上，回頭望了唐心兒一眼。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總有一絲不明的預感。

　　這一眼，就是他見自家孫女的最后一眼。

　　這些日子，他總有這樣的不安。

　　而這也是為何，他會現在就將那塊牌子交給唐心兒的原因之一。

　　他不相信這樣強烈的預感會是無中生有，但是……

　　即便他有多么不舍，他的將士們還在邊疆等著他，這片埋了他唐家無數血骨的國家還需要他，那他，就不能絆于兒女私情。

　　他，只能離去。

　　揚鞭，沙塵，卷馬啼風。

　　唐心兒望著已經奔跑起來的馬兒，一瞬間，心頭涌起一股強烈的情緒。

　　“爺爺！一路小心！”

　　“唐心兒永遠在將軍府等著您！”

　　是唐心兒，而不是唐心兒。

　　大聲的呼喊，順著柔和的秋風傳遞到唐梁的耳里，心里。

　　前所未有的酸澀，刺痛著唐梁的雙眼，但他只是更加用力地馭馬前行，卻不再回首。

　　而原地，唐心兒一直望著那個高大的背影，沒有離開。

　　晶亮的眸里，又深又遠，不可知所憂。

　　宇文時看著唐心兒，攬著她嬌小的肩膀，默默陪她站在原地。

　　……

　　幾個小時后。

　　一天中最悶熱的時段，郊外大院。

　　唐心兒拖著下巴，坐在大院里結滿粉桃的桃樹下，漫不經心地喝著下午茶，整只貓都在散發(fā)著一種喪的氣息。

　　哎。

　　想她人見人愛、花見花拆、糖見化開的宇宙第一萌少女，在現代的時候，沒敢說迷倒全宇宙，但把A市的擁躉給手拉手排排隊，也該繞長城好幾圈了吧?？涩F在，怎么一朝穿越就非酋上身水星逆行？！

　　先是扒上一個大佬，身高一米九人美似天仙，雖然假仙是沒有，腸子也不黑，但歐派蘿莉控不說，他玫瑰酥的竟然還是個喜歡“半夜”入她夢玩play的變態(tài)！

　　再后來，好容易盼來了個軒轅一品老將軍，不僅人高馬大氣勢足，手握軒轅三分之一軍權不說，關鍵人家還和原主是有“裙帶關系”的。

　　可是呢。

　　人家眼里的TOP1是家國大事，可不是她一個從小泡藥罐不說還聚少離多的孫女。

　　拍拍屁股，人家隨時都可以走。

　　所以……

　　所以，她明明是從頭到尾都明白的道理，她現在到底又在喪些什么？

　　唐心兒搖搖頭，換了只手托下巴。

　　陽光篩落樹影，溫溫又涼涼，落在那張玉雪粉頰上斑駁陸離的陰影，是連風都不可求解的謎題。

　　不理解的自己，在那個時刻沒有到來之前，或許，永遠也不可能懂得。

　　視線的前方，濃郁的桃香卷起一片金藍色的衣角，宇文時慢慢悠悠地踱步而來，姿態(tài)端得似比長風還要瀟灑颯然，保養(yǎng)得宜的手上端著一盤處理好的時令水果。

　　嫩生生的桃兒去皮，切丁，用糖水充分浸泡后，再淋上一層金亮亮的蜂蜜檸檬汁。

　　桃子性熱，味甘，檸檬性溫，卻食之清爽，兩兩組合，在這夏末初秋的季節(jié)里，也算恰到好處。

　　唐心兒叉起一塊桃子，雙頰一動一動地嚼著，甘甜的味道仿佛上好的療方，將那股子莫名的煩躁一并丟進了食道。

　　“時哥，他什么時候來？”

　　“快了吧，我記得就是這個點?！?p>　　宇文時話音剛落，就見金銀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見到人，唐心兒立馬就樂了。

　　“來來來，金閃閃，這邊坐。剛切好的桃兒，要不要嘗塊？”

　　“卻之不恭，那就多謝……”

　　“停！好好吃你的，讓你吃塊桃兒還有那么多講究。”

　　“……”

　　又被嫌棄了的原弘表示很無奈，不想跟這小惡魔再多言。

　　唐心兒卻毫無自覺，瞧眼那邊宇文時親自去清點原弘手下扛來的一百斤梵尼蘭，忙得很，沒空理她，遂十分自然地拉著原弘開始閑扯。

　　可原弘卻并不想跟唐心兒閑聊，他只想拿回蓋了他印章的欠條。

　　但貿然打斷人說話，如此不禮貌的行為，原弘也做不到。所以只好耐下心跟唐心兒閑扯吃桃，煎熬地等待宇文時那邊清點完。

　　終于，千盼萬盼把宇文時給盼了過來，原弘一喜，正想開口，卻被金銀的通報聲打斷，說是什么廷尉府小姐來拜訪。

　　聞言，唐心兒和宇文時奇怪地對視一眼，而后讓金銀把人帶進來。

　　原弘立時皺眉，不欲節(jié)外生枝，心覺這兩惡魔收了東西，應當知曉把欠條還給他，故而當下就想告辭走人。

　　但轉眼，卻只見一身姿纖條的女子輕羅緩帶，已然律步而來。

　　其子上著鷃藍對襟直領，下為條文間色裙，腰系大帶，廣袖薄衫，行立間款款亭亭，規(guī)規(guī)矩矩。

　　“鹿荏見過原太子，小侯爺，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