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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生死簿

18.晝夜潭水之中

張家生死簿 清焰與風燈 4330 2018-07-13 12:15:17

  也許是巧合,當張忱翊進入回憶夢境,子桑越和風華剛好從云海回來。風華意猶未盡,站在斷情崖邊發(fā)呆。

  “謝謝你啊子桑,太美了……”

  “若是你每天都能寅時到這里,那你每天都能看到。御劍也不是難事,只要你學?!?p>  “好啊,我學。”風華轉(zhuǎn)過頭看著子桑越笑:“你教我我就學?!?p>  “學會御劍是本事,說得好像我求著你一樣?!?p>  “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你教我御劍吧?!?p>  “當真?”

  “當然,反正我也是跟著其他同門一起聽大課,我也沒有自己的師父,正好,偷偷認你當師父。”

  “胡說什么,師父怎么能隨便認?!?p>  “好好好,那你教不教我御劍?”

  “教?!?p>  嘴硬心軟,哎。張忱翊心里暗嘆。

  就這樣一上午過去了,風華還是學不會御劍。他本來就沒有天賦,來南山也屬于“差生”,和一學就會的張忱翊相比,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墒亲由T揭恢痹谀托慕?,教到最后張忱翊都看不下去,一個勁在心里說風華笨。

  “呼,抱歉啊子桑,我比較笨,讓你白費力氣。”風華又坐在崖邊了,子桑越也累了,跟他坐在一起聊天。

  “沒關(guān)系?!?p>  “嗨,就我這點天賦,怎么好意思跟你做朋友?!憋L華有點自卑,低下頭自嘲。

  “天賦如何并不影響你和我做朋友,朋友是交心的。若是靠修為高低決定是否做朋友,太功利了?!?p>  “……嗯?!?p>  “其實你很有天賦,只是天賦不在靈與劍上罷了。”子桑越又說:“你很浪漫?!?p>  “我很浪漫?”風華懵了。

  “你很擅長發(fā)現(xiàn)美,而我不行。”

  原來子桑越說的浪漫是指風華會彈琴作詩。

  “那都是瞎寫的,我寫的詩永遠比不上先人的?!?p>  “你的曲子很好聽,”子桑越生怕風華不自信似的,又加一句:“這是事實?!?p>  “哈哈,謝謝你給我自信。”風華伸了個懶腰,而后指著遠處的看不太清的山影:“你看那座山,那座山是什么山?”

  “是禱過山,一座普通的山而已?!?p>  “其實什么都不普通的,你看你覺得普通的山從遠處看是不是很美,朦朦朧朧的?!?p>  “……”

  “希望有一天我能去那兒看看,可以的話就住在山里,自由自在的,總好過在蘭陽當一輩子店小二。最好呢,是能找到一個不嫌棄我窮,愿意跟我歸隱的姑娘,那我人生就圓滿了?!?p>  “你就這點追求?!弊由T綗o奈。

  “哪兒啊,說著容易做到可不容易,你知道找一個喜歡的人有多難嗎?”

  “有多難?”

  “很難,就跟在星星里找星星一樣難。”

  子桑越不懂喜歡,他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覺得風華是在夸大:“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喜歡一個人啊……喜歡一個人就是你會想她,會想每時每刻都和她在一起,但是真在一起的時候又會尷尬,會不好意思……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喜歡一個人的話,我就肯定會夢到她。”

  “……”

  喜歡就是夢到,夢到就是喜歡?

  “雖然我說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會很開心的。沒有喜歡的人,你就像星星里的星星,周圍都是同類,但都擦肩而過,不會有什么交集,你也只是一個人孤單地按照軌跡走;但是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你的眼里就會多一個月亮,周圍人再多你也可以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你會改變自己的軌跡,去追她,去離她更近?!?p>  “是這樣嗎?!?p>  “我是這么理解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憋L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那你有過喜歡的人嗎?”子桑越又問。

  原來悶蛋十六歲的時候這么八卦。張忱翊想。

  “真正意義上的喜歡,沒有過,但我有直覺,我很快就會有了。”

  “為什么?”

  風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直覺?!?p>  子桑越懶得理他的裝神弄鬼,轉(zhuǎn)身走了。

  “去哪兒啊子桑?”

  “吃飯?!?p>  風華聽了,抱著琴跟著子桑越跑了。

  午覺過后,子桑越帶著風華去了晝夜潭。

  “為什么上午不帶我來?”風華顯然還沒睡醒。

  “長老說晝夜潭要下午來才好看?!?p>  “像這種有山有水有樹的地方就應該在早晨來,你想想霧氣籠罩著林子,朦朧美,總比現(xiàn)在太陽暴曬好。”風華說著就躲到了一棵樹底下,臉貼著木琴“取涼”,順便偷著打瞌睡。

  “是你讓我?guī)銇頃円固叮彩悄銇砹藭円固秴s在這里睡覺。”

  “就睡一會兒……春困秋乏冬打盹,馬上冬天了就是想打盹。”

  子桑越哪管這個,直接把風華敲醒了。

  “既然帶了琴來就不要睡覺,既辜負琴也辜負我?!?p>  “辜負你?”風華嘿嘿笑了:“原來是你想聽我彈琴啊?!?p>  子桑越別過頭:“不是?!?p>  “切,還不承認,那我不彈了,你聽和尚彈琴去吧?!?p>  “和尚?”

  “是啊,這不是你們蜀人地盤嘛?!憋L華趴在琴上,側(cè)著臉對著子桑越開始唱:“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為你一揮手,如聽萬壑松,客心洗流水,余響入霜鐘,不覺碧山暮——嘿嘿,你既然不是想聽我彈琴,那就讓我睡一會兒?你去找個和尚來給你解悶兒,我醒了再給你彈琴?!?p>  “胡言亂語?!弊由T桨櫫税櫭迹孟褚鷼猓L華一看立馬不鬧了:“好了好了我鬧著玩的,不睡了不睡了,不能辜負你的心意嘛?!?p>  子桑越這才服軟。

  “不過每次聽到晝夜倆字的時候我都挺難受的,”風華突然正經(jīng):“想想自己就這么行走在晝夜之中無法回頭就覺得很無力?!?p>  “時光流逝,萬物之理。”

  “我知道,但是眼睜睜看著一年又一年過去我會很難過,所以我有一個特別大的愿望。”

  “什么愿望?”

  “長生不老?!?p>  風華是典型的北方少年長相,膚色偏黑,相貌硬朗,不過笑起來的時候很溫柔很好看。他說長生不老的時候讓人感覺他在開玩笑,但又不是十足的開玩笑,只能說一半玩笑一半認真。

  “……”

  “可惜我不是秦始皇,沒錢讓道士給我煉丹啊——”

  “與其想這些,還不如想想如何過得更有意義。”

  “嗯,我是想過,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呢。我想學劍去保護我掌柜的,子桑我跟你說,我家掌柜的特別摳門,一個月只給我三十文,還說他包吃包住再給我三十文很便宜我了,我來了這才難得清凈。不過他人還是很好的,除了摳門之外也就是膽小。他特別怕鬼,半夜有點什么動靜都能想成鬼,所以我想,等我下山回去了他再害怕,我就唰唰兩下告訴他,這地方我風華罩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別想來。到時候,他肯定特別崇拜我,說不定就給我漲工資了!”

  風華喋喋不休地說起“遠大理想”,子桑越一邊表情嫌棄,一邊在心里默默地記。

  風華的理想和他的相比簡直是鴻毛對泰山,一個掛念小家,一個心懷天下。可誰又能說得出究竟哪個更好呢?見仁見智罷了。

  “呼,說這么多子桑你也煩了吧,不說了不說了,咱們繼續(xù)走吧。”

  “歇一會兒吧,過一會兒會涼爽一些?!弊由T阶叩教端叺纳蕉蠢锬昧藟?,又在小溪邊打了壺水。

  “為什么山洞里會有壺?”

  “我經(jīng)常會來,來的多了,自然知道在哪放什么東西是方便的?!?p>  “你……你一直是一個人嗎?”

  子桑越點了點頭。

  “是因為你的表情太僵硬所以沒人敢跟你說話吧,我覺得喜歡你的人挺多的?!?p>  “何出此言?”

  “你忘了玉師妹啦?我敢打賭,像玉師妹這樣的姑娘還有一堆,只可惜被你冰山臉嚇跑了?!?p>  的確喜歡子桑越的姑娘不在少數(shù),飯?zhí)贸3S信茏幽弥龅男⊥嬉鈨旱茸由T剑詈蠖际沁h遠的看。子桑越因為話很少,再加上表情看起來很嚴肅,總給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久而久之敢鼓起勇氣接近子桑越的人也就不多了。

  但實際上子桑越是個很溫柔的人。

  “你應該溫柔一點,多笑笑,這樣我們都會更喜歡你的?!?p>  “你們?”

  “是啊,我,和姑娘們?!?p>  “……”

  “不跟你鬧了,如此美景怎能不作曲一首?正好配著唱詞試試?!闭f著,就開始撥弄琴弦。斷斷續(xù)續(xù)的琴音傳了出來,他一邊彈一邊記,子桑越就在旁邊靜靜地等。

  過了會,風華把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音節(jié)連綴了起來,琴聲和水聲一起回蕩在山谷中。水聲清亮,琴聲悠揚,二者在空中結(jié)成伴侶,一起飄向了遠方。

  螳蜩朝生暮死,不知春秋

  其實蚍蜉渡海,總歸尋得到盡頭

  人生是客,滄海一輕舟

  執(zhí)子之手,霜雪共白頭

  “好聽?!?p>  “嘿嘿,”風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隨便彈的?!?p>  “這是你之前寫的詞吧。”

  “對,我改了改?!?p>  “有名字嗎?”

  “沒想好……”

  “那就叫《晝夜》吧?!弊由T秸J真道。

  “好,聽你的,晝夜?!憋L華重復了幾遍,好像生怕忘了一樣,“這也算是我交到朋友的證明啦?!?p>  跟個孩子一樣。子桑越想。

  想是這么想,某人的懷里還放著風華送給他的草環(huán)呢。

  “就是和我的詞沒什么關(guān)系,不過,就當是個紀念吧?!?p>  風華提筆,在琴譜上寫下了“晝夜”二字。

  序:壬卯年十一月初七,吾與友越共游晝夜潭,觀景有感而作,越名之為《晝夜》,特此記。

  “子桑?”

  “嗯?!?p>  “你為什么叫越?”

  子桑越想了想,“越,渡也,一是長老希望我渡過所有疾病苦痛;越,亦于人之上也,二則是希望我做人上人吧。”

  “好有深意啊,果然是文化人起名字。”

  “你呢?”

  “我的名字就是臭掌柜起的,他說他自讀書以來最先看到的詞是風華絕代,所以給我起名風華,至于后來,他就沒讀書了。哎——家屬是個半吊子,我也很無奈啊。”

  “那你自己是如何理解的?”

  “我?我覺得風華不是風姿,拆開講更好。”

  “嗯?”

  “來去如風,四季春華?!?p>  “倒是很有新意的理解。”

  “其實這也是我的夢想,我就想這么活著,自由自在,一生順利?!?p>  “嗯,會的。”

  “子桑,我想看你舞劍,”風華枕著樹開始逗子桑越,“你都聽我彈了半天琴了,該你展示自我了。你這么厲害,舞劍肯定特別帥吧?!?p>  這是什么邏輯。

  “……”

  “都說禮尚往來,我都彈琴給你聽了你都不讓我飽飽眼福啊,小氣?!?p>  “既然你想,我便給你看?!?p>  “好哎!”

  子桑越抽出劍,劍鋒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道袍隨著風翻飛,空氣被撕裂的聲音在多情的風華聽來竟然十分動人。和他平日里一樣,他舞劍時也面無表情,只是一對劍眉下的漆黑雙眼更加清明透徹,干凈得好像能讓人看到其中倒映著的云,骨子里的剛正、堅毅,好像全都寫在了他的臉上,蘊藏在他腕里的力量之中。

  完了,這下我要成子桑越的迷弟了。風華想。

  十六歲的時候就這么帥,了不得。張忱翊想。

  舞罷,子桑越利落收劍。

  “帥……不愧是師兄?!?p>  “過獎。”

  “不過你這劍法是在劍譜上學的吧?!卑V迷完成,風華開始點評。

  “嗯。”

  “我就說,感覺太千篇一律了,一點都不獨特。”

  “劍法本就是用來斬妖除魔,要獨特干什么?”

  “說你死板吧,劍又不是只用來殺鬼,偶爾也可以怡情,舞劍不就是消遣的方法嗎?!?p>  “……”

  好像有點道理。

  “剛才那套劍法雖然很好看,但是在我看來只算一般般?!?p>  “哦?”子桑越挑了挑眉,“那你說說這劍法哪里不妥?”

  “力量充沛,柔情全無,生硬老套,我就覺得應該特別出一套專門舞劍用的劍法。殺鬼就用殺鬼的套路,干凈利落不留痕跡,舞劍呢,就應該剛?cè)岵?,這樣看了才有美感?!?p>  “那還要仰仗風華兄來編撰劍法了。”子桑越少見的開了個玩笑。

  “不敢不敢,我不懂劍,充其量彈彈琴給你伴奏,你就當我剛才是胡說。”

  “……”

  “不過雖然是胡說,我還是要說!”

  “說什么?”

  “我有個能讓你的劍法看起來更好看的辦法,只要加一個劍穗就可以。你想啊,你舞劍,劍穗就跟姑娘的水袖一樣,多有韻味!就這樣,我給你做一個劍穗?!?p>  子桑越剛想拒絕,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也不錯。

  “好?!?p>  “那就這么說定啦?!?p>  “嗯?!?p>  “對了,我看其他人的劍都有名字的,什么凌風啊青云啊之類的,子桑你的劍呢?”

  “還沒有。”

  “這樣啊,我的也沒有呢,不如你給我想一個名字吧。”

  子桑越想了想,隨后吐出兩個字。

  “再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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