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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生死簿

30.夢中木犀一步遠(yuǎn),醒時空對萬里風(fēng)

張家生死簿 清焰與風(fēng)燈 6775 2018-07-22 11:23:14

  藍(lán)色石回憶到此結(jié)束,玉寒窖冷氣襲來,把子桑越從神游里帶了回來。

  然后,鬼使神差地,子桑越又拿起了筆。

  “傲不可長,志不可滿,樂不可極,欲不可縱。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p>  一筆一畫,下筆前思量萬千。四十遍,善字落筆,墨凝成珠。

  “傲不可長,志不可滿。樂不可極,欲不可縱……樂不可極,欲不可縱……”

  “是什么意思?”

  而后,淚下,暈開。

  《曲禮》,四十遍。

  “你的那份,我抄完了?!?p>  玉寒窖里的風(fēng)嗚嗚地叫,也不知是來自河底還是冰壁,又或是那條不知通向哪里的冰河。

  厚厚一沓紙,被風(fēng)吹的零落不堪,有的落到冰河上,順著水漂走了。子桑越趴在桌子上,貼著桌子的裂縫,雙眼失神,手中獨獨拿著最后一張謄抄。

  周圍紙紛飛。

  他把血滴到綠色石上,然后閉上眼,不久便睡著了。任寒冷穿透薄衣,在夢里尋找他的最后一段記憶去了。

  綠色石,最后一段美好過去了。

  ……

  再進幻境,已經(jīng)過了三四個月,快該南山宴了。

  飛花澗之后,歐陽和風(fēng)華見面時還是會丟給對方一個鄙視的眼神,但他們之間也不像第一次時那樣劍拔弩張。歐陽依舊和弟子們走得很近,那件事久而久之也沒有人再提起。風(fēng)華和子桑越也一樣,兩人每天在后山撫琴,讀書,誦經(jīng),舞劍,日子過得也是平靜自在。子桑越也沒有摘掉那根劍穗,也正是因為這樣,弟子們也不覺得他和風(fēng)華有什么“感情”,那根劍穗,不過朋友贈禮。

  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初春三月,還有些寒冷,不過萬物復(fù)蘇,除了煙雪橋終年不化的雪依舊讓人感覺凜冽的冬沒過去之外,南山的每一個角落都熱鬧了起來。

  “啊——這么好的日子,我只想彈琴作詩——杯酒醉平生,何其瀟灑!”風(fēng)華抱著琴坐在樹下,像個吟游詩人一樣“放聲歌唱”。

  “小越越你看,梅花都落了,春天真的來啦!”

  子桑越白了他一眼,但風(fēng)華并沒有看到,專心致志地在琴譜上寫著詞。

  “江國千里,山樓百層,紅梅盡落百草生。”

  “你看,這句詞怎么樣?”

  六年前的子桑越覺得還是一樣的空,不過如今的他再看,最后一句的“春景”,有些凄涼。

  “不錯?!?p>  風(fēng)華又笑了,笑得一如既往的明媚:“我就說,我寫出來的詞怎么會差?!?p>  “人貴有自知之明?!?p>  “你也學(xué)歐陽啊你?!?p>  “并非我學(xué)他,只是這句話恰巧十分適合你?!?p>  “不跟你斗,快該南山宴了吧?”

  “嗯,七天以后。”

  “真的啊,”風(fēng)華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有沒有酒可以喝?”

  “有”子桑越翻了翻書,“就是怕你承受不住。”

  “我在蘭陽可是嘗遍天下美酒,人稱千杯不倒酒場風(fēng)公子,我還不信有什么酒能讓我承受不住。”

  “鴆酒?!?p>  “鴆酒?”

  “就是鴆鳥釀的酒?!?p>  風(fēng)華訝異:“鴆鳥?那是酒嗎,那是毒藥吧?!?p>  子桑越笑了笑。

  “怎么,聽了名字就怕了?”

  “誰怕了,我就不信長老會讓弟子喝毒藥??粗?,到時候肯定是你喝醉了拉著我發(fā)酒瘋。”

  “倒是可以看看誰先醉?!?p>  風(fēng)華把琴一放,大手一揮:“好!既然你來挑戰(zhàn)我這個千杯不醉,我就接下這個挑戰(zhàn),到時候誰醉了誰就是小狗?!?p>  “那你當(dāng)定了?!?p>  ……

  七天之后,南山宴如約而至。不像往常一般死氣沉沉,每個人走在路上似乎都帶著輕快的風(fēng)。桃花已經(jīng)盛開,和云一起飄在空中。百鳥鳴啼,熱鬧至極。子桑霖把他的雞群從院子里放了出來,任它們到處跑。一時間,甬道的花叢里,正陽殿前的高臺上,居安閣的階梯上,到處都是肆無忌憚?chuàng)淅庵岚虻碾u,羽毛落得到處都是。濃郁的花香浮在空中,擅長樂律的先輩也會在園子里或其他地方流連忘返,或是笛聲悠揚,或是簫音彌漫,樂聲如浪,一層一層在空中激蕩開,聽來好像在仙境一般。

  說來,南山從來不缺美景。春日里桃林一片粉白,萬物復(fù)蘇;夏日的花樓湖畔菡萏搖曳,蓮藕與水底游魚相嬉;秋天,南山的桂花都會開放,花瓣飄的到處都是;冬天紅梅盛開,松柏獨立,不過因為南山很少下雪,冬日里的景就略微顯得單調(diào)。

  風(fēng)華手里拿了一小壇酒釀,和子桑越走在桃花林里。

  “原來這兒還能這么熱鬧?!憋L(fēng)華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不由感嘆:“我都不知道原來這還有這么多擅長樂律的前輩,早知道多請教請教?!?p>  “子桑你也在這啊?!?p>  一個女聲傳來,兩人回頭看,原來是夏鳶和夏瑤。兩人平日在玄湖,離正陽殿很遠(yuǎn),也很少露面。說起來,也算得上許久不見。夏鳶今天穿了一身淡紫長裙,長發(fā)隨意散了下來,和平常一樣,手中少不了藥典。夏瑤活潑可愛,依舊一身鵝黃襦裙,蹦蹦跳跳,甚是惹人喜愛。

  “鳶兒?!?p>  “夏師姐!”風(fēng)華好久不見這位美人兒,難免激動,夏鳶回了禮,倒是夏瑤,也不怕生,大大方方的打了個招呼。

  “風(fēng)華哥哥!”

  “還是不要叫我哥哥了,我也大不了你多少。不過你也沒見過我,怎么知道我的?”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越哥哥身邊有個你呀?!?p>  風(fēng)華和子桑越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過你不讓我叫你哥哥,那我叫你什么呢?”

  “嗯……”風(fēng)華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想了想:“我也沒什么擅長的,不過我特別會彈琴,不如你就叫我琴仙?!?p>  子桑越敲了他一下。

  “姑娘面前油嘴滑舌,成何體統(tǒng)?!?p>  “說你這人不懂風(fēng)趣,瑤兒這么可愛我逗逗她怎么了?!?p>  “風(fēng)華倒是好脾氣,”夏鳶開口揶揄:“能受得了子桑臭脾氣的人我還真沒見過幾個。”

  “那是,要不是我寬宏大量早就被他氣死了,一天天就知道讀書,讀書,練劍,練劍,煩都煩死了。”

  “哈哈,風(fēng)華哥哥你這樣越哥哥不會打你嗎?”

  “他哪兒敢——”

  “嗯?”子桑越看了風(fēng)華一眼。

  “會,他可兇了。”風(fēng)華背對著子桑越做了個鬼臉。

  “嗯?!?p>  “你們兩個倒是有意思,今兒宴會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

  “有啊!”風(fēng)華立馬接話,“師姐瑤兒,你們看沒看過小越越舞劍?”

  “你再這么叫我,我……”

  “你就把我扔下山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說了那么多次要扔我下山,你不還是下不去手?!?p>  子桑越說不過他,也不跟他計較。

  “我看過!越哥哥舞劍可好看啦!”

  “不不不,這次可不像從前,”風(fēng)華故作神秘眨了眨眼,“見過他柔情似水的樣子嗎?”

  “哦?難道子桑你有心儀的姑娘了?”

  “……沒有?!?p>  “那柔情從何而來?”

  “我給他寫了一套劍法,你們看了就知道了?!憋L(fēng)華拍了拍胸口:“保證好看?!?p>  “你還真是才華橫溢?!?p>  “不敢不敢。”

  當(dāng)時的子桑越只想把風(fēng)華扔下山。

  “不過,也不知道今年宴會結(jié)束會是哪幾位弟子下山去呢?!毕镍S笑著看向了正陽殿。

  “下山?”風(fēng)華一臉懵。

  “子桑沒跟你說?每年南山宴結(jié)束都會有弟子下山去游歷的?!?p>  “那他們還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誰知道呢?!?p>  “真好,我也想下山去。好久不見掌柜的甚是想念啊。算了算了不說這些傷心的,長老不是正叫咱們?nèi)サ钋澳貑幔黄鹑ピ趺礃???p>  幾人一起走向了正陽殿。

  殿前,弟子們也不像往常一樣循規(guī)蹈矩規(guī)規(guī)矩矩地列隊站著,都紛紛和自己的朋友們站在一起,手中拿著些詩歌散文,或拎著些果蔬飯食。子桑溪依舊站在子桑霖身邊,被雞群簇?fù)?,被雞毛眷顧。一些平日里很少露面的前輩也坐在殿上對飲作詩,興起則奏些樂曲,好不熱鬧。

  “咳——來來來安靜一下了啊——”子桑霖拍了拍手,“眾位弟子勤學(xué)苦修,想來定獲益匪淺。七日南山宴,你們就放松下自己,安心玩樂,不用管規(guī)矩,不過也別太過分。南山宴結(jié)束,南山將有兩百名學(xué)成弟子下山游歷,三日后,我便將人選公之于眾?!?p>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我?!?p>  “你這么努力肯定會的,放心吧?!?p>  “我還沒下過山呢,好想去!”

  弟子議論紛紛,山下的新鮮感讓氣氛更活躍了。風(fēng)華一臉期待,嘴上卻不說。夏瑤看出風(fēng)華的熱切期盼,安慰道:“風(fēng)華哥哥和越哥哥在一起,劍術(shù)一定很厲害,下山不成問題的啦?!?p>  “其實吧,我劍術(shù)不太好……”

  “不說這些,”夏鳶開口,“剛才不是說要子桑舞劍嗎?不如就在這得了,”

  “在這?那么多人不好吧。”風(fēng)華有些猶豫。

  “有何不可?子桑也無所謂的吧?”

  子桑越?jīng)]有說話。

  “越哥哥——我和姐姐都好久沒見你啦,一會兒我們就要走了,你就在這舞劍給我們看嘛——”夏瑤一看子桑越不應(yīng),立馬采取小姑娘撒嬌攻勢,抱著子桑越的胳膊晃來晃去,一雙大眼睛可憐汪汪看著子桑越。

  “就是就是,別讓兩位姑娘失望啊?!?p>  剛才還猶猶豫豫的風(fēng)華立馬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子桑越無奈,只能應(yīng)了三人的要求。他解開盤發(fā),春風(fēng)拂過,道袍翻飛,劍穗也隨風(fēng)搖擺。

  二十二歲的子桑越,拿著一把陌生的鐵劍,再次站在了六年前的正陽殿?!堕L生》,六年來子桑越早已不知練過了多少遍的劍法。風(fēng)華以二十四節(jié)氣命名二十四招式的獨特構(gòu)思一遍一遍被他在心里剖析,在劍中揮灑。春風(fēng)太過柔軟,劍鋒看起來都成了溫柔的姑娘。風(fēng)華撫起手中的琴,如愿以償給子桑越的劍法“錦上添花”。琴聲快意瀟灑,劍法萬般多情,一時間,許多人竟都移不開視線,殿上的子桑霖和眾位前輩也紛紛投來了贊賞的眼光。

  以二十二歲的心境,重回十六歲的時光,六年光陰,悉蘊于劍。

  子桑越收劍的一瞬間,琴聲也戛然而止,久久回蕩在上空。

  余音繚繞,時間好像靜止一般。

  但他們所見,皆是六年前。什么心念友人,時光流轉(zhuǎn),他們都看不到。當(dāng)然這次,子桑越也還是沒能發(fā)現(xiàn)風(fēng)華的目光。如影隨形,一直追著他。

  “哇——”夏瑤看呆了,發(fā)出一聲贊嘆,夏鳶心中驚訝:不僅驚訝于子桑越的劍法,更驚訝于他和風(fēng)華兩人之間的默契。

  也是,她每日沉浸在書中,怎會想到琴與劍竟能如此相配。

  “不錯,不錯!”子桑霖也滿意,對兩人大加贊賞。

  “長老過獎啦,主要還是子桑劍法好,我就是個陪襯,陪襯?!憋L(fēng)華嘴上這么說,嘚瑟卻溢于言表,哪比子桑越,恭敬彎腰,道一句“長老過譽”。

  “哎,不必謙虛?!弊由A財[了擺手,“越兒這劍法我從未見過,是你自己琢磨的?”

  “是風(fēng)華寫予弟子的,劍法名為長生。”

  子桑霖摸了摸胡子:“長生,不錯不錯,比尋常劍法多了不少韻味。風(fēng)華你呢?你的那首曲子也是你作的?”

  “是?!?p>  眾人皆驚嘆。

  古往今來,才華橫溢的人總受人青睞。再碰上容易滿足的才子,眾人驚嘆就已經(jīng)足夠讓內(nèi)心膨脹。

  “有名字嗎?”

  “曲名為《一葉舟》。”

  “一葉舟?可有淵源?”

  “也沒什么淵源,只是天地之大,一人之小,對比之下,人就不過偌大天地間一扁孤舟了?!?p>  “想的挺深,不錯。”

  而后,子桑霖回殿內(nèi)歇著去了,空中傳來一聲鶴鳴,夏鳶和夏瑤也找了個借口跑了。剩下有些姑娘怯怯地看著子桑越和風(fēng)華兩人,私語著,頰上還泛著微紅。有幾個姑娘手中拿著精心做的小信物,猶猶豫豫,也沒有敢上前給了子桑越,最后,也只能戀戀不舍的看著兩人并肩離開。

  今天的子桑溪也沒跟著子桑霖,從前殿離開之后,一個人悄默聲去了花樓。他走上樓,坐在頂層的亭子里泡了一壺茶,然后靜靜地坐著,看著平靜的湖面出神。

  ……

  子桑越帶著風(fēng)華去了鴆谷,鴆谷里種滿了人間少見的鴆木。正逢初春,枝頭開滿了殷紅的花,整個山谷中回蕩著鴆鳥的鳴叫。樹下放滿了酒壇,濃郁的酒香浮在空中,縈繞在兩人身邊。風(fēng)華拿起一壇酒聞了聞,香氣一瞬間盈滿了身體。

  “好香,這就是鴆酒?”

  “嗯?!?p>  “嘿嘿,你可是跟我打過賭的,記得嗎?”

  “自然記得。”子桑越拿了三壇,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風(fēng)華戲謔:“就三壇?你不行啊?!?p>  “哦?那便依你?!?p>  風(fēng)華二話不說又拿了四壇。兩人拎著七壇酒,走向了后山。

  在不知酒烈性如何時,盲目嘗試是不好的,尤其不要被某些“千杯不醉萬杯不倒”的名號引導(dǎo),從而對自己的水平錯誤估計:比如風(fēng)華。

  一壇酒入喉,神智直接沒了一半。

  “來來來,再喝!”風(fēng)華臉色通紅,顯然快醉了,不過他自己好像并沒有意識到,又打開了一壇酒,也不顧自己搖搖晃晃把酒灑了一大片。琴弦上也沾了酒,閃著亮光。

  “你喝醉了?!?p>  子桑越面色如常,絲毫沒有醉意。他酒量好,只是平日里不甚表露,當(dāng)然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喝酒。

  鴆釀酒本來是毒鳥鴆釀造,不過經(jīng)夏家前輩多年鉆研被做成了無毒的酒。只是毒性是沒有了,酒勁卻很大,雖然聞氣味并不如尋常烈酒強烈。風(fēng)華當(dāng)然不知道,他只喝了一壇,眼前就一片模糊,以為神志清醒,說出口的話卻也不知道是什么了。子桑越靠在樹下,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醉了的風(fēng)華多了幾分稚氣無賴,南山熏陶出來的氣質(zhì)全無,手舞足蹈口出狂言,活脫脫一個市井小少年。

  “瞎說!我,我可是千千千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嗝……”

  “好了,別喝了?!?p>  子桑越去拿風(fēng)華手中的酒,風(fēng)華忙躲,酒灑出來,濕了兩人的衣服。

  “不行,我可不能輸給你!”

  “你已經(jīng)輸了?!?p>  “胡說——我,我還沒醉呢!”風(fēng)華頓了頓,瞇著眼,盯著子桑越:“小越越,你怎么成姑娘了?”

  好吧,現(xiàn)在在風(fēng)華眼里子桑越就跟姑娘一樣清俊白凈,長睫毛成了溫婉,薄唇成了柔情,微蹙的眉成了佳人多愁。

  “……”

  “你們南方公子就是白凈,好看。”

  子桑越一敲風(fēng)華:“是你昏了頭?!?p>  “真的?!憋L(fēng)華湊近子桑越,細(xì)細(xì)地打量著他,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以前從來沒發(fā)現(xiàn)原來你這么好看,打扮打扮都能當(dāng)成閨女嫁出去了!”

  “你是想我把你扔下山去?”

  “你試試,略——”風(fēng)華借著酒勁,膽兒也大了,沖著子桑越吐舌頭,平日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樣。不僅如此,還捏了捏子桑越的臉,“軟軟的,跟面團兒一樣?!?p>  子桑越拍掉他的手,拿過他手里的酒壇放到了一邊。可誰知風(fēng)華又湊近了一點,直直盯著子桑越看。兩人四目相對,竟一瞬無言。天上飄滿了弟子們放的祈福燈,滿天都是橘黃色的溫暖燈火。正陽殿檐下的風(fēng)鈴響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嚓嚓,好像遠(yuǎn)山鳥鳴,海那頭的浪,山谷之中的招魂幡。

  “你真好看?!?p>  風(fēng)華不笑了,一字一句認(rèn)真至極。

  子桑越愣了愣,隨即別過頭去,不再看風(fēng)華。

  明明早知道會是這樣,怎么過了六年,自己還是沒出息地不敢去和他對視?

  風(fēng)華倒是毫不在意,似乎忘了自己說了什么,轉(zhuǎn)過身拿起琴,胡亂地?fù)芘傧?,一邊撫琴一邊哼唱。子桑越聽不清唱詞是什么,只見風(fēng)華一頭亂發(fā),閉著眼睛自我陶醉的樣子,頗有濟公的瘋癲。

  子桑越心里無奈,不過也沒想阻攔,任風(fēng)華瘋就是了。

  “鴆酒,鴆酒——嗝,鴆酒真香——”

  “啊,大山,你都是樹;啊,衣服,你都是布?!?p>  “……”

  手舞足蹈的風(fēng)華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小越越,我想到一句詩,你聽聽。”

  “嗯。”

  “夢中木犀百步遠(yuǎn),醒時空對萬里風(fēng)?!?p>  子桑越頓住了。

  這是六年前沒有發(fā)生過的。

  他抬頭看著風(fēng)華,只看風(fēng)華好像是酒醒了,眼神清明透徹,絲毫沒有醉鬼的迷茫。

  “為什么……”

  “木犀,桂花,桂意為團聚。我在夢里離團聚只有百步之距,可當(dāng)我醒過來,卻只能對著風(fēng)白白悲嘆?!?p>  子桑越又不說話了。

  這是在說誰?是在說他吧。是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也罷,只是這句詩未免太巧合。

  不過也不重要了。

  “怎么樣?”

  “把百步改為一步,也許會更好。”子桑越開口:“夢中木犀一步遠(yuǎn),醒時空對,萬里風(fēng)?!?p>  風(fēng)華笑了:“這個好,一步對萬里,好!”

  說著,就拿筆記了下來。

  “不過你怎么會這么改?”

  “因為經(jīng)常就是這樣,我常常離你只有一步之遙,醒過來,你卻已經(jīng)不在了?!?p>  風(fēng)華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子桑越,笑道:“說什么呢你,我不就在這嗎?!?p>  子桑越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咬唇強忍鼻酸,可看著風(fēng)華,眼眶又開始酸澀。

  最后,他竟然開始看著風(fēng)華流淚。

  “怎么哭了!”風(fēng)華慌了,忙去擦子桑越的眼淚,可一向冷淡的子桑越不知怎么了,眼淚就像決堤一樣止不住。

  “怎么了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

  子桑越微微前傾,緩緩抱住了風(fēng)華。

  “風(fēng)華……”

  風(fēng)華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只能任子桑越抱著他,念叨他的名字。

  “我好想你?!?p>  “傻話,咱倆不是天天在一起嗎?!?p>  “……嗯?!?p>  風(fēng)華笑著揉了揉子桑越的頭發(fā),輕聲說:“別哭了,這樣吧,我送你一個驚喜?!?p>  子桑越心猛的一跳。

  晚風(fēng)習(xí)習(xí),紙燈不斷從正陽殿飛來。云海翻涌,山影連綿。風(fēng)華起身,走到了崖邊。

  “子桑越——”空蕩的山谷中霎時蕩起了漣漪,風(fēng)華的聲音一圈一圈包圍了子桑越,而后越來越淡,越來越小。

  子桑越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干什么,擾人清靜。”

  “這么晚了有誰在,再說你們素質(zhì)都這么高,怎么可能和我這個醉鬼計較,再來一聲?!?p>  “不許再喊了。”子桑越匆匆起身跑到風(fēng)華身后想制止他,不過嘴長在風(fēng)華身上,他管是管不住的。

  又是一聲清亮的呼喊。

  “子桑越——”

  “嘖,我就在你身邊,喊……”

  “我喜歡你?!憋L(fēng)華轉(zhuǎn)過身,小聲道。

  目光炯炯,灼熱,帶光。

  “我想和你在一起,”風(fēng)華繼續(xù)道:“每天都在一起,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也不用想我,也不會哭了。”

  子桑越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六年前就詞窮,再來一次,還是不知所措。

  也是,面對喜歡的人總是會手足無措,就是三寸不爛之舌,怕也是說不出一個字的。

  “從你那天晚上跟我去煙雪橋開始我就喜歡你,喜歡你死板正經(jīng)守規(guī)矩,也喜歡你說話文縐縐的樣子。還有你吃雪菜,真的特別可愛?!?p>  “這是什么道理?!?p>  “就是喜歡你,哪兒有什么道理可說。你哪兒都好,我只想讓你和我在一起?!?p>  “那個劍穗是我想試探你的,我想如果你知道劍穗的含義還收下,是不是就默許了我喜歡你。我,我可能想太多了,我又沒什么長處,也……不配跟你在一起。不過沒事,其實我跟你做朋友就好了,我就很滿足了?!?p>  “可我是男人。”

  風(fēng)華立馬反駁:“男人怎么了?管你是男是女,我中意就行!”

  而后他好像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沖動。

  “那……”子桑越笑了笑:“那就在一起吧?!?p>  風(fēng)華似乎難以置信。

  “真的?!”

  “嗯,真的?!?p>  “你沒在開玩笑?我剛才喝醉了瞎說的!”

  子桑越的臉沉了一下。

  “也就是說,你剛才說喜歡我都是開玩笑?”

  “不不不不是,我真的喜歡你!”

  子桑越輕吻了下風(fēng)華的耳垂。

  “我也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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