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過去了快半個月,仿玉還是沒有做好。
這一日一大早,穆鋃胡亂吃了兩口飯,又要往外走去。
“穆鋃,”武伯喚住他,問道:“那仿玉,還沒弄好嗎?”
“沒有,雖說是仿玉,可是玉石用的還是當值的和田玉,上面的雕刻圖案,也是按小夕畫的圖片,一絲一厘慢慢雕刻的,難度極高。
尤其是那‘百年久遠’的頭發(fā)絲,稍不留意,就會斷掉,已經(jīng)刻壞好幾塊了。”
武伯點了點頭,“好,那你去吧,叮囑那匠人再精細些,告訴他,錢不是問題,一定要做好。
還有,一定要保密!”
穆鋃點頭回應(yīng)后,又繼續(xù)跨著步子,急忙走了出去。
小夕聽到外面穆鋃的聲音,便急忙開門走了出來,可是依然只是看到了他離去的背影。
這半月以來,穆鋃為了仿玉的事情,天天呆在玉坊,一早出去,很晚才回來,小夕幾乎沒有見過他幾面。
望著穆鋃身影離去后,空空的茶間端口,小夕失落地,慢慢走下樓來。
她坐在餐廳的桌子上,無精打采的端過早餐,吃起來。
武伯站一旁,擺著一眾人的早飯,聽到小夕心中所想,不覺暗暗偷笑起來。
這時,其他人也都陸續(xù)起床,走下了樓。
接二連三給小夕碗里夾過肉之后,也都低頭吃起來。
小夕拿著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此時,電話響起。
“喂,學(xué)姐,嗯,我在吃早飯,一會兒就過去了……
好,我盡量快一點,不會耽誤的……
嗯嗯,好的?!?p> 掛掉電話,小夕匆忙往嘴里扒拉著飯。
妙妙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問道:“又是你偶遇到的那個大四學(xué)姐啊?
我怎么總感覺她每天盼著見到你呢?
這才認識半個月,她就天天打電話叫你一早去,晚上還專程送你回來。
比我們看得都用心了。
哎,小夕,她要不是個女的,我還以為,她看上你了呢!”
小夕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妙妙,一邊還不忘扒拉著飯,“你少胡說八道了,系里這兩天在策劃一個‘元旦話劇’表演,許儀學(xué)姐是這次策劃的主要負責(zé)人。
她好不容易幫我爭取到一個名額,讓我也跟著鍛煉鍛煉,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好多人都求之不得呢!”
妙妙聽著小夕的辯解,只撅著嘴巴,心中總覺得這許儀對小夕,有那么點刻意接近。
武伯這時卻說道:“這是好事,小夕現(xiàn)在不上課的時候,也不用老是待在茶館里了,多出去跟別人接觸接觸,對她以后就業(yè)找工作來說,都有好處?!?p> 聽得武伯這樣說,妙妙便不再多言,只趕緊低頭吃起來,吃完便陪著小夕一同走了。
妙妙陪著小夕來到學(xué)校的藝術(shù)大廳,看到大廳里面,已經(jīng)聚了一堆人。
許儀正站在舞臺中央,跟話劇演員們商討著什么,抬眼看到小夕,高興地朝她揮來手。
小夕也趕緊抬起手臂,朝她回應(yīng)了一下。
許儀稍加停留了一會兒,一邊走下臺,一邊朝小夕呼喊著,“小夕,你可來了,我們都等了你半天了?!?p> 小夕也笑著回道:“學(xué)姐好,我吃完早飯就趕緊過來了,沒耽誤你們什么事吧?”
“沒有,其實我們也剛來一會兒,只不過總覺得,每次見不著你,就怪想你的。”
許儀溫柔笑道。
一旁的妙妙聽了,只覺更加奇怪,總覺得這這許儀對小夕,有些不清不楚的——纏膩。
許儀見妙妙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她,臉紅了起來,又趕忙說道:“這個是劇本,一會兒你們一邊看劇本,一邊看表演。
看到有什么不合適,或者需要改進的地方,都可以在上面記下來,一會兒演完了,我們再一起討論討論。”
說著,遞給小夕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
小夕接過本子,點了點頭,許儀又繼續(xù)說道:“那你們就坐在這里吧,我這會兒去跟他們安排一下,一會兒表演就開始了?!?p> 說完,便扭身走上舞臺,眼角卻忍不住往大廳后面的角落里,瞟了一眼。
妙妙跟著小夕一起坐下,燈光漸暗,舞臺上表演開始。
小夕一邊看著表演,一邊研究著劇本,還時不時地寫下什么,倒是十分認真。
妙妙看得無聊了,轉(zhuǎn)頭向身后望去。
身后除了稀稀拉拉坐了幾個人外,也再沒有什么。
妙妙掃視了一圈,正要扭頭收回目光時,卻看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個人穿著連身帽衫,帶著口罩,弓著身子坐在椅子上。
覺得他眼熟,是因為最近每次她陪小夕來學(xué)校時,好似總能看到這個身影,在自己可視范圍內(nèi)。
可是卻從來沒有與他交談過,也從來沒見過他與別人交談過。
妙妙仔細想了想,不管是在餐廳,還是在教室里上課,這個人似乎每次都是,坐在遠遠地角落里,不言不語,就像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路人甲。
透過舞臺上一閃而過的光亮,妙妙似乎看見,他的目光并沒有盯著舞臺,而是一直在盯著小夕。
妙妙心中一驚:這個人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話,難道他是鬼嗎?我竟然這樣粗心大意,沒有發(fā)現(xiàn)呢?
妙妙想到這里,努力平緒心情,還是決定,先找小夕確定一下。
于是轉(zhuǎn)頭小聲問小夕,“小夕,你能看到,后面角落里,坐著一個人嗎?”
小夕聽到妙妙的詢問,先是愣了一會兒,才扭頭往后看了看。
“哦,你說他啊,看得到啊?!?p> 妙妙驚訝道:“你看得見嗎?那就說明,他不是鬼咯?!?p> “什么?他怎么會是鬼呢?
他是許儀學(xué)姐的男朋友,每次只要許儀學(xué)姐在的地方,他都會出現(xiàn)。
不過,他從來沒跟我們說過話,只是那樣遠遠地陪著?!?p> 妙妙聽了,更覺奇怪,“既然是男朋友,為什么每次都顯得那么神秘,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連長什么樣子都不讓人知道?!?p> 小夕笑笑,“好了,那也是別人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還是專心看表演吧?!?p> 妙妙似乎還是有些不甘心,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個身影,只覺得他好似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注視,把帽子裹得更緊了……
表演結(jié)束,大廳里的燈光又亮起,許儀走到舞臺中央,呼喚臺下的小夕,上去討論剛才的表演。
妙妙百無聊賴地坐等著,漸漸地,竟睡著了。
等小夕終于商討完之后,看看時間,已經(jīng)是中午一點了。
回頭看了看口水已經(jīng)流了三丈長的妙妙,忍不住笑起來。
她走過去輕拍著妙妙的肩膀,喚著她。
妙妙一個機靈抖身坐起來,抹了抹濕掉的嘴角,睡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小夕,“小夕,你們討論完了?
哎呀,都一點了,肚子都餓癟了?!?p> 妙妙揉著肚子,砸吧著嘴。
這時,許儀又匆忙朝著這邊走來,“小夕,妙妙,你們一定餓了吧,你們先別走,我請你們吃飯去!”
小夕連忙擺手,“不用了學(xué)姐,我們回家吃就好了,家里人肯定已經(jīng)都做好了?!?p> 許儀卻仍然堅持道:“沒關(guān)系,你們給家里打個電話,就說我請你們在外面吃了。
你們兩個稍等一會兒,我安排好,咱們馬上就去吃飯?!?p> 說完,還不等小夕再應(yīng)答,便又扭身走了。
妙妙撇著眼睛,嘟嘴說道:“小夕,你就沒覺得,她好像有些黏你嗎?
這才認識幾天,她都請你吃了五六回飯了。
你說,她是不是對你圖謀不軌啊?
她該不會……該不會真的是……是看上你了吧?”
小夕抬起胳膊在妙妙手臂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兒!
人家正牌男友還在后面坐著呢,你這滿嘴胡說八道?!?p> “正牌男友怎么了,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你見過誰家談戀愛是這樣談的?
你想想看,這幾天,但凡咱們見過的,他倆有沒有在一起膩歪過。
哪個女生不是希望別人都來夸自己男朋友帥的,恨不得全世界女生都來羨慕自己。
可是你看看許儀,我問你,除了還沒看到他長什么樣子,你知道她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嗎?”
小夕聽得妙妙這樣的分析,倒也覺得有三分道理,確實沒聽許儀說過他叫什么,也從來沒有見兩人當面交流過,更沒有過什么親昵的舉動。
“也許,人家是例外啊,學(xué)姐跟一般的小女生不一樣,也許人家感情很好,只是并不拘泥形式上的顯露而已?!?p> 小夕仍舊認真分析道。
正說著,許儀收拾好一切,又走了過來,“小夕,妙妙,我這邊弄好了,咱們走吧!”
許儀拉著小夕和妙妙,大步在前面走著。
妙妙回頭瞅了瞅,看到那個身影依舊遠遠地跟在后面。
“學(xué)姐,你怎么不叫你男朋友跟咱們一起走呢,老是讓他跟在咱們屁股后面,不太好吧?”
妙妙望著許儀,試探性地問道。
許儀面不改色地說道:“沒關(guān)系,男朋友嘛,他跟著去付錢就行了,別的都不重要?!?p> 說完,便拉著兩人加快腳步走著。
到了飯館,也是三人坐在一桌,而許儀的男朋友,還是背朝著三人,遠遠地坐在一個角落里。
妙妙看著,又打趣問道:“許儀姐,你這男朋友,怕不是什么大明星吧?
你看他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實,也不說話,生怕別人認識他似的。”
妙妙滴溜著眼珠,又半開玩笑地說:“要不,我過去直接找他簽名吧,說不定還真是哪個當紅小生呢!”
妙妙說著就要抬起身,卻被許儀一把按住了。
許儀的臉上快速閃過一絲慌亂,繼而又瞬間恢復(fù)平常。
她緊緊拉著妙妙,好似半求饒地說道:“妙妙,你別開玩笑了,我男朋友,他有自閉癥,不喜歡與人接觸,你就別去嚇唬他了。”
小夕聽得這話,心中不免埋怨妙妙的玩笑,開得有些過了,于是便向許儀道歉,“學(xué)姐,對不起啊,妙妙就是有些好玩,她不是想為難你的?!?p> 妙妙此時也紅著臉說道:“對不起學(xué)姐,是我魯莽了……”
許儀這才長舒一口氣,松開了妙妙的收,溫柔笑道:“沒關(guān)系的,不知者無罪嘛。
你們倆快看看菜單,看你們喜歡吃什么,隨便點,不要客氣!”
吃完飯后,小夕和妙妙終歸還是要走了,這次許儀沒有再纏留。
送兩人走出飯館后,許儀又進來,坐到了小誠的身邊。
“小誠,這樣下去怕是不行了,那個胡妙妙似乎起疑心了……”
許儀望著小誠,憂慮說道。
“我知道,我也看出來了。
不過,我還是想,能撐幾天,就多撐幾天。
等實在瞞不下去了,再另想辦法?!?p> 許儀聽得這話,望著兩人漸遠的背影,又問道:“那,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還要跟著去嗎?”
小誠摸著漸漸疼痛起來的腦袋,艱難地點了點頭,“還是跟一會兒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許儀望著小誠漸露痛苦的表情,連忙應(yīng)道:“好好好,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我扶著你?!?p> 小夕和妙妙吃飽了飯,往回茶館的路上溜達著。
如今已是深秋季節(jié),一陣風(fēng)吹來,讓人覺得寒凜。
小夕拉緊了衣服,禁不住把臉往圍巾里面傾去。
妙妙也搓著雙手,挽緊小夕的胳膊,加快腳步走起來。
就在這時,小夕抬頭看到了一家快餐店門口,蹲著的一個乞丐。
看著乞丐,小夕不禁想起了胡八公。
小夕驟然停下腳步,望著那個被冷風(fēng)吹的瑟瑟發(fā)抖的乞丐,發(fā)起呆來。
“妙妙,你說胡八公,現(xiàn)在能在哪里呢?”
妙妙見小夕突然停下,這會兒聽到小夕這樣問,又看到她雙眼出神地望著地上的乞丐,心中明白了,小夕是掛念起了流浪在外的胡八公。
妙妙因為球球和歐燁的原因,一直沒有跟茶館的人提起過,胡八公在酒吧上班的事情。
因此小夕一直以為,胡八公是又淪回乞丐,乞討為生了。
妙妙抿著嘴思索著,沒有回答小夕的問題。
小夕見那乞丐凍得直發(fā)抖,一邊解下自己的圍巾,一邊走過去,圍在了乞丐的脖子上。
接著又在包里一陣摸索,掏出五十塊錢。
似乎不滿意,又轉(zhuǎn)頭問妙妙:“妙妙,你身上還有錢嗎?”
妙妙緩過神,從手包中拿出錢包,正要掏出一百來,卻被小夕一把搶過了錢包。
小夕掏出妙妙包里所有的紅紙張,攥在手里一疊,直接遞給了乞丐。
急得妙妙忙紅了眼喊道:“哎哎哎,你別都給了啊,那可是武伯給我這個月所有的生活費了!”
還沒說完,一把錢都已經(jīng)被乞丐揣在了懷里。
妙妙拽著錢角,可憐兮兮地跟乞丐商量著,“那個,大爺,這錢,你還我一點,我下半個月,還得吃飯呢,行嗎?”
“不行!這錢是那個姑娘給我的,我憑什么要給你?”
這邊乞丐也死死抓著錢不放。
妙妙一聽倒是火了起來,跟他理論道:“你這乞丐,你明明看到她從我包里,拿出的一疊錢,你怎么這么不講理啊!”
那乞丐仍舊死死抓著錢,反駁說道:“你給了乞丐的錢,居然還想要回去,你這是哪門子道理!”
那乞丐說完使勁用力一拽,便把錢拽回了懷里。
妙妙眼巴巴地看著他抱著錢,撒腿跑了,連自己要飯的碗盆也扔著不顧了。
妙妙急得就要追,卻被小夕一把攔住了,“好了妙妙,你就別追了,就算沒了那些錢,你也不會餓肚子,可是對于他來說,卻可以少幾天食不果腹的日子。”
妙妙無奈地壓著火,瞪著小夕,“行了行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啊,這是睹人思人,愛心泛濫了。
只可惜了我的錢包,白白受到了殃及!”
妙妙喘了幾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把小夕一拳打死的念頭,斜眼瞪著說道:“走吧,我?guī)闳ヒ粋€地方,把你那變態(tài)的心病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