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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造天下

41 冷箭

重造天下 在珠海 2985 2018-10-20 08:08:13

  “怎生個情形?”?!耙贿吺呛铤橔?,一邊是廣東解送軍械的官軍,兩家半道上遇著了”?!靶輪?,定是侯鷺鷥劫了咱,那不是咱的糧車”。劉洪道順著金皋的手指看去,北邊,隱隱間十幾輛,果然是山寨的糧車。金皋道:“官軍落了下風,咱幾騎先殺進去擾一擾”,正說話間,卻見由陣中沖出幾騎,“侯鷺鷥!”,金皋叫道。

  侯鷺鷥在馬上連續(xù)斬殺數(shù)名官兵,忽地,侯鷺鷥聞聽呼叫,他抬眼看去,只見幾騎由璞笠山?jīng)_了過來,幾騎身后是數(shù)十個寨丁,侯鷺鷥心中一緊,喝一聲隨我來,便沖了出去,卻只有數(shù)騎跟隨。

  侯鷺鷥帶著三騎與對方八騎迎面會上,雙方都勒住了馬,四對八,這八騎劉洪起的鏢師,是個什么實力,侯鷺鷥是清楚的,他暗暗叫苦,心中亂罵,思謀著脫身之計。這八騎,加上二郭,是劉洪起還能掌握的十個曾經(jīng)的鏢師,原先劉洪起依靠六十幾個鏢師威震三府一州,人雖不多,卻皆是精騎。

  金皋叫道,你將黃臉如何了?侯鷺鷥回道:“已放了他條生路,他自家作死,趁俺不備,砍俺的陰刀,俺差馬呼叫他割了頭去,這事你問同行的小兄弟”。劉洪道怒道,你究竟將黃臉咋了?侯鷺鷥只道他活到頭了,便打馬沖了過來,金皋縱馬迎上,一槍扎向侯鷺鷥的馬脖子,被侯鷺鷥單刀劃開,兩人錯馬而過,借著奔勢,侯鷺鷥并不勒馬回旋,竟向璞笠山逃去。侯鷺鷥的人馬已被官軍纏住,此時他以寡敵眾,以四對八,按后世的說法,就是侯鷺鷥沒留預(yù)備隊,將全部兵力投入戰(zhàn)場,一時根本抽調(diào)不出,也只能縱馬逃亡。如果此時他身處混戰(zhàn)中的戰(zhàn)場,反倒安全,他卻偏要出來迎戰(zhàn),只有三騎追隨他出來,他立時成了祼泳。金皋打馬緊追,那幾騎鏢師已與侯鷺鷥帶來的三騎交上了手。侯鷺鷥馳出不遠,便遇上璞笠山的弓手,只聽身后金皋嚷道:偉國,放箭!

  侯鷺鷥心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在幾十名弓手面前,侯鷺鷥拔馬向右,斜刺里馳去,方馳了幾步,馬屁股忽地騰起,接著,他勉力用單刀拔飛一箭,再接著,他腰間與胸前同時一痛,單刀脫手,肩頭又是一痛,隨即他覺得自已向右側(cè)飛了起來,左肋又是一痛,他最后的意識就是重重地,無助地,摔在了地上。五十張滑輪弓攢射一騎,無人能逃脫。歷史上,侯鷺鷥也是被劉洪起剿殺的,只是現(xiàn)在,侯鷺鷥比原來提前謝幕,只怪他倒霉,半道遇到了廣東標撫,讓劉洪起趁火打劫。

  金皋看著地上,混身箭羽的侯鷺鷥,正欲發(fā)表些什么,只聽背后馬蹄聲響,他轉(zhuǎn)身一看,喝道:“跟來干啥,侯鷺鷥雖死,余黨尚在!”。劉洪道聞言,仍然上前看了看侯鷺鷥的尸身。這時,李偉國持著弓上前稟道:“弓手但知拉弓,當不得廝殺,前方亂成一坨,弓手怎生應(yīng)戰(zhàn),請金爺示下”。金皋聞言,想了想,卻想不出個章程,只道:“前邊是侯鷺鷥的人與官兵廝殺,弓手交與你統(tǒng)領(lǐng),孫先生自會上前,俺還要沖陣”。說罷,便與劉洪道向戰(zhàn)團馳去。李偉國看著兩人的背影呆了一呆,隨即命道:“散開!每弓相距十丈,木要射穿官衣的”。弓手們聞令散開,張成大網(wǎng),向戰(zhàn)陣包去。

  金皋沖到戰(zhàn)陣邊緣,只見到地上躺著三具尸身,他正欲沖陣,卻見幾個鏢遇迎面馳來,“老金,莫往陣里去,里頭敵我不分,老江已是折了”。金皋聞聽老江折了,心下一震,并不答話,依舊往陣中沖去,陣中一個穿灰衣的騎兵見著金皋,不知敵友,正待相問,便被金皋一槍挑于馬下。隨即,身旁一個官兵舉刀砍向金皋,金皋支起槍桿一滑,減了來勢,又由蹬中抽出腿來,一腳將那單刀踢飛,他罵了一句,卻見另一個官兵步卒執(zhí)刀沖來,金皋無法,只得一槍將他刺倒。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以這身裝束沖進陣中,會被當成土寇,他連忙撥轉(zhuǎn)馬頭,退了出來,一旁劉洪道遇到的情形也差不多。劉洪道也只得退出戰(zhàn)陣,卻只覺余光之中,一道暗影襲來,他正待躬身,肩上一痛,便長了一支長長的箭羽,“快走!”,金皋叫了一聲。

  南邊,又由璞笠山奔來百余人,這些人雖持著槍挽著弓,但衣衫破爛。金皋打馬迎了上去,叫了一聲掌家的。

  劉洪起,孫名亞,鄭樂密,呂三,徒步率著一百多人趕來,眼前是一團廝殺的戰(zhàn)陣,戰(zhàn)陣外稀疏分布著些弓手,不停地往陣中放冷箭,射得陣中已不見了騎兵,官軍漸漸將戰(zhàn)局翻轉(zhuǎn)。鄭樂密持著鉤鐮槍正欲往里沖,手腕卻被金皋扣住,金皋一指劉洪道,“木進去,這是洪道的好樣”。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劉洪道負傷了,不待劉洪起上前查看,李偉國上前稟道:“北面還未圍住,請掌家的發(fā)派人去”。劉洪起聞聽,回頭叫道:“拿弓的分兩路上去,專射桿子!”。幾十個弓手聞令,從戰(zhàn)場邊緣,分左右包了上去”。呂三對槍兵叫道:“槍兵也上去,站著呆看!”,劉洪起點了一下頭,數(shù)十個槍兵,立時分做兩路兜了上去。劉洪起道:“趁著桿子叫官兵揪刮住了,咱在后邊打打太平拳,偉國,你這點子好”。

  “你它娘的也有點準頭,咋將戴氈帽的射翻了”,鄭樂密一腳踢翻身旁的弓手?!安皇前成涞摹?,“拿來!”,說罷,鄭樂密一把奪過滑輪弓,拋了鉤鐮槍,從弓手背上抓了幾支箭,便向陣中射了起來,竟是箭無虛發(fā)。這時,幾個官兵由陣中奔出,有帶傷的,有不帶傷的,嗖的一箭,一個不帶傷的官軍被射倒,卻是金皋射的。陣中的廝殺聲比先前弱了些,劉洪道坐在地上,一手捂著長長的箭羽,劉洪起蹲在一旁驗看傷處,這時,一個血人踉蹌著奔了過來,“郭虎!”,有人叫道,劉洪起隨即起身。郭虎奔到近前,詫異道:“洪道咋了?”。劉洪起道:“不礙事,你這身上——”。郭虎回道:“娘的,陣中土寇砍俺,官軍戳俺,大不易撿了條命出來,不是這幾年練功未偷懶——”,說到這,郭虎忽地雙腳一軟,倒在地上。

  東北角,幾個老者拎著槍,踩著泥,跑得氣喘吁吁,他們是二梯隊,是劉洪起帶來的人,多是老頭,一個老者邊跑邊道:“跑哩設(shè)急慌忙哩,俺還當恁是攆賊哩,卻是要和賊兌命”。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立著一個璞笠山的弓手,卻是先前李偉國帶來的人,他射出一箭,正欲搭弓再射,忽地被一箭翻中面部,慘叫著倒了下去。這時,十幾個桿子由陣中奔出,璞笠山的這幫老頭見之心驚,卻見當中一個白胡子俯身拾起弓,揚手一箭,將桿子的一個弓手射倒,之后又是一箭,又射倒一人,他正欲射第三箭,卻被一箭正中眉心,頓時,軍心又亂,老頭們逃跑欲念又熾。土寇奔至近前,在老頭們的槍陣前左右分開,躥了出去,只有一個腦袋不開竅的賊站在槍陣前哀求,求老人家放一條生路,一個老頭哆嗦著長槍道:“恁莫過來,莫過來,信不信俺戳你”?!袄习鹱?,真當爺怕你”,那賊目露兇光,卻忽地一下,太陽穴上卻長出一箭,接著馬蹄聲響起,金皋帶著四五騎向逃跑的桿子追去。劉洪起遠遠目睹了東北角的情形,道:“不白養(yǎng),若臨陣再砍兩個,這些人民沖鋒隊尚堪一戰(zhàn)”。

  臨陣再砍兩個,指的自然是殺一儆百。半個時辰前,劉洪起若不是砍了一個老頭,根本就拉不出這一百多生力軍。莊士相信,臨陣殺人,震懾軍心,提振士氣,是有效的做法。

  劉洪起道:“將才開弓的老者是誰?”,呂三在一旁回道:“吳老二,都叫他老面堆,是個綿善性子”,劉洪起聞言一嘆。劉洪道坐在地上道:“黃臉下落不明,別要是不好了”,劉洪起聞言,心中又添沉重?!澳愣及讛R這,去兜住陣子,木放桿子跑了”,劉洪起向身邊的十幾個人吩咐道。桿子就是土匪,這個詞在河南一直叫到民國時代,在這個時代,也上了楊嗣昌的奏疏,楊嗣昌就把河南的土寇叫做桿子。

  陣中的拼殺還在繼續(xù),地上雜亂著肢體,兵器,那些扔在地上的大抬桿不知被雙方踐踏了多少回。官軍越來越多,越來越占上風。陣中,一個土寇舉刀欲砍,忽地被一箭射穿了顱骨,一旁的土寇分神一看,只見陣外散落著些弓手,不時向陣中施放冷箭,“璞笠山的人”,念及此,他心神大亂,雖欲投降,怎奈放下兵器便會被戳上一槍,也只得揮動單刀,勉力應(yīng)付?!昂铤橔?nèi)祟^在此,降者免死!”,忽地,陣外有人叫道,這個使刀的土寇磕開對方的長槍,跳到一旁,向南邊望去,只見一支長槍高高豎起,槍尖上挑著一顆人頭。他收回目光,官兵一槍又至,他又是一刀磕開,“大哥,大哥,休要再殺了,這便降了”,他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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