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妍為秦家此舉點贊。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不一樣的家族,一旦牽連過多,難免會有些糾扯。
而能如此清晰明了,實在不愧為京城世家。
在顧清妍考慮期間,已經(jīng)進入到了大牢腹地。
或許是前世經(jīng)歷太多,又或者正在考慮別的,反而沒有覺得大牢里的陰冷,不疾不徐,邁步而入。
林峰一個江湖人,都能感受到從地底散發(fā)出來的那種陰冷,有些刺骨,有些瘆人。
再配上周圍時不時傳來的嚎叫聲或者撕心裂肺的救命聲,更讓人寒從腳起,忍不住想逃離。
前面領(lǐng)路的一差驛頻頻回頭,實在有些不太確定這一行人中唯一一個瘦弱的男人,卻是一臉的淡定。
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全身上下散發(fā)著“閑庭優(yōu)步”的氣度,令人折服。
能如此氣定神閑坦然面對這一切,除了有強大的內(nèi)心,必須有過人的膽識,兩者缺一不可。
他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男孩,什么時候達到了這種境界?
然而,詫異也吧,佩服也罷,顧凌霄的牢房并不在大牢深處,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
還未走進,差役破著嗓音吼著:“顧凌霄,有人來看你了,快點出來?!?p> 昨天晚上,秦培元就托人給他帶來了口訊,知道今天有人來探監(jiān),顧凌霄便快速從里面伸出腦袋,在黑黢黢的視線中努力地瞪大眼睛,想看清楚來者何人。
牢門處那瘦弱得猶如一陣風(fēng)就可以吹倒的影子,顧清妍再也忍不住了,沖過去摟著她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大哥!大哥……”
除了喃喃喊著大哥兩個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或許只有這兩個字才能表達此刻內(nèi)心的感覺。
也或許只有這兩個字才能表達出她的內(nèi)疚和激動。
顧凌霄,曾經(jīng)是一個真真正正玉樹臨風(fēng),溫文爾雅的少年郎君,他鮮衣怒馬,肆意妄為。
嫡傳于顧東籬的他,聰明絕頂、才艷精絕,比顧凌霄當(dāng)年還才智過人,人送‘玉面郎君?!?p> 而此時的他,長時間缺失陽光照射,再也不是之前那陽光少年,整個人猶如被抽掉了精氣,靡靡頹廢,一臉蒼白。
顧凌霄摟著二妹,一時間心潮翻涌,說不出話來。
只知道有人來探監(jiān),卻不知道是誰,還以為是京城的顧家人。
可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遠在袞州的二妹親自來的。
袞州距離京城數(shù)千里,她一個閨閣女孩,得多大的決心和毅力,一路上又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也遭受了多少白眼,才得到這次機會。
“二妹,你怎么來了,別哭了,我們好好說說話!”
聽見顧凌霄如往日般溫潤的聲音,顧清妍飄蕩的心似乎定了下來,總算舒了一口氣。
現(xiàn)在,一切都還不遲,他們還有機會,她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大哥從這陰森森的地方風(fēng)風(fēng)光光走出去。
想到此,她使勁擦拭了顧凌霄還沒有擦干凈的淚花,曾經(jīng)向?qū)幨媳WC過,不再流眼淚的她,今天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已經(jīng)好多了。
這么幾個月的如履薄冰,她不敢有一絲懈怠,每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算計著,考慮著,只為了能讓家人不再分離,親人不再離開。
現(xiàn)在,終于有希望了。
顧凌霄緊緊地摟著二妹,輕輕拍著她后背。
“嗯,大哥,你受苦了,都是小妹的不是,本來早就來了京城,卻一直都沒有機會來看你,你還好嗎?身體是不是虧空得厲害?他們是不是打你了?你冷不冷,我回去讓母親多做些衣服,讓你多穿點,瞧瞧,這里這么冷,你怎么才穿這點,都怪我,沒有想太多,讓你受罪了!”
聽著二妹的絮絮叨叨,顧凌霄覺得這么久的堅持非常值得:“沒事了,沒事了,能見到你一眼,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不說這些,不說這些。”
“嗯,大哥,你瘦了!”顧清妍心中涌起濃濃的憐惜與心疼,悄然握住顧凌霄顫抖不已的手,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我的傻妹妹,我是在坐牢,又不是在家里,當(dāng)然得瘦了?!鳖櫫柘鲆娝难蹨I又要流出來,輕輕用手笨拙的擦拭,目光專注而復(fù)雜,蘊含著隱秘的喜悅和不安以及濃濃的寵溺和放縱:“原來我還不知道你這傻丫頭這么多淚,都快把我的心淹沒了: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p> “大哥!不理你了!”顧清妍嬌縱地撅著嘴,眉眼彎彎,柔聲嗔怪。
“別,大哥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怎么能不理我了呢,是大哥的錯,大哥向你道歉,以后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氣,好不好?”顧凌霄臉上滿滿都是溫柔的笑意,目光更是柔和似春水,令人心神蕩漾。
顧清妍徹底地發(fā)泄后,心情也舒緩許多,深呼吸一口氣,再張口,已恢復(fù)了溫柔甜美:“對了,剛顧著和你說話,居然忘了替你們引薦?!?p> 抬眸看見一旁還自顧自擦拭著淚水的林峰,感動得幾乎溢出眼眶:“大哥,這是林氏鏢局的總鏢頭林峰,父親的結(jié)義兄弟,我們能安然到京城,他居功至偉,是我們家一輩子的恩人?!?p> “妍兒,別這樣說,沒能探出你父親和霄兒的消息,甚至很多時候還要你照拂,我都不好意思,你還這樣說,讓我老臉往哪兒放!”林峰臉上一紅,嘆了口氣。
顧凌霄可不管林峰說的話,而是把顧清妍的話都聽了進去,轉(zhuǎn)過身,深深地向林峰彎下腰鞠躬著:“林叔,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照顧二妹,她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千里迢迢來這京城,至于你說的那些,根本不是你能辦到的,我很清楚,不管怎么樣,就像二妹說的,你是我們顧家一輩子的恩人。”
林峰上前想攙扶起他,卻被顧凌霄固執(zhí)的制止,完整地接受著他代表整個顧家的謝意。
此刻的顧凌霄,是用顧家長子的身份,自然代表的是整個顧家,當(dāng)然,也僅僅只是顧東籬這一個顧家,而非整個顧家宗祠一族。
顧清妍正是明白這一點,也阻止著林峰的推讓,強行地把他摁在顧凌霄面前。
呦不過兄妹倆的固執(zhí),林峰便也接受著這一拜,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整個牢房里都哭成了一片,氣氛卻不再是之前的悲傷、壓抑,而是一種喜悅后的重逢。春意融融。
尤其是顧清妍,白嫩如瓷的小臉透著粉嫩的紅暈,彎彎眉下一雙清澈黑亮的眼眸,不笑時也帶著十分笑意。
臉頰上梨渦淺淺,猶如枝頭花苞,傾城風(fēng)姿。
秦培元作為外人,把顧清妍林峰帶進大牢交給了一差役后就告辭離開,此刻自然身邊沒旁人,他們才如此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