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季節(jié),佛陀花開的爛漫,玉碗一般盞盞落在樹上,周遭全是一片火紅,他們迎風招展的像一個笑話。
轎子里的皇子妃也像一個笑話,一個在新婚之夜被遺棄的棄婦笑話。
那時,我就站在那些指指點點的人的背后,小順子跟著朝花轎下吐了口唾沫,很不服氣的說,“明明知道大皇子不喜歡她,還死乞白賴的要嫁進來,真不知羞?!?p> 我覺得這話名不副實,若是說一個人不知羞,大約還沒有人能比的上我,畢竟我初見太傅就敢調(diào)戲他,還開啟了宣京城一段斷袖的佳話。大皇子妃此番只是默不作聲,在門外等了幾個時辰,已經(jīng)很有羞恥心了。
由于大家以為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情景并沒有出現(xiàn),吃瓜群眾瓜也吃的太撐了,就不再邊等熱鬧邊吃瓜,而是捧著肚子往回走。
還有不甘心的,就朝花轎上吐吐口水,扔一扔臭雞蛋。
下堂妃是個什么下場,即便被退回去時,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也會因忍不了鄰里鄉(xiāng)親的閑言碎語自殺,或是被父母趕出去。
不過是臭雞蛋一樣的人生,人人見了都要踩一腳。
我是最后離開的皇子府的,因為那天看熱鬧的人太多了,小吃鋪子足足擠出了幾條街,鍋挨鍋,人人都顛著勺。
我嘴饞了,非要慫恿小順子帶我去買吃食。我在香味里穿梭,口水一層層漫上來,最后舉著一把竹簽穿好的鹵肉丸子、魚丸子,包了十幾對烤翅、肉片,再次走回到大皇兄的府門前。
那門依然緊閉著,門前卻多了個人。
一個紅衣服白臉蛋,笑起來像佛陀花一樣的姑娘。她雙手捧著下巴,安安靜靜的坐在一節(jié)突出的門檻上,若不是她拖在地上的裙擺像蝶翼一樣展開,袒露出和大皇兄衣服上一樣金燦燦的龍鳳花紋來,我都不知道那就是大皇兄要取的人。
我還以為是個賞月的丫頭呢。
我正猶疑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或者幫大皇兄勸上一勸,直接把她打發(fā)走。
她倒一吸鼻子,和我說起了話,“好香啊,是杜老頭家賣的嗎?”
我并不知道杜老頭是誰,但那攤主也卻是是個老頭子。
她笑的認真,我被看的不好意思,又將心比心的想,她在花轎中從白天坐到天黑,應(yīng)該也很餓,也就給了她一對烤好的雞翅膀。
她滋溜一口,撕下一片口,嚼的香噴噴,邊吃邊說,“謝謝啊,下回我請你,要我說,杜老頭那攤子味道真是不錯,不過還有幾樣你下次一定要嘗嘗,像烤兔肉,小黃魚,羊肉串子,炸腰子……都特別好吃?!?p> 我的吃貨屬性一上來,晾開小順子就和她聊起來。
幾十個肉串并鹵肉的碗擺在月亮底下,我們就像是他鄉(xiāng)遇故知,邊吃邊聊,吃的滋滋溜溜,說的特別暢快。
我的皇兄就站在我們背后,與我們只隔著一扇門。據(jù)后來的下人說,皇兄黑著臉聽我們聊了半個時辰的吃食,最后差點就要打開門了。
一個是吃里扒外給別人吃還被收買了的皇弟,一個是明明已經(jīng)是棄婦卻比新婦還快樂的徐家小姐,這都什么奇葩?
他手剛觸到門頁上,遠處卻傳來打鞭聲。
長鞭清道,圣駕出行。
是父皇來了,于是大皇兄伸出的手靜靜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