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大約是在那個時候突然隱退了。
父皇從龍攆上下來,二話不說就讓人劈開了那兩道銅環(huán)木門。
就是那晚,父皇對大皇兄施以杖刑,親自讓人將大皇嫂抬進(jìn)了新房。
當(dāng)然,這樣做只會讓我大皇兄格外厭惡。
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要讓一個人死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別人。他拖著斷腿去書房找了副柳箏的掛畫出來,一字一句的說,“你瞧好了,你今天的位子本來是她的。你搶了別人的東西,懂嗎?”
大皇嫂還是仰頭看他,不說懂也沒說不懂,只是不肯從喜床上挪開半步。
那些話被守在屋里屋外的下人聽了個清楚,隔天就傳了出去。
我大皇兄生平?jīng)]做過狠心事,也沒說過什么狠話,第一次對一個姑娘這么殘忍,結(jié)果卻毫無殺傷力。其實(shí),這種殺傷力是內(nèi)在的,在我皇嫂心里埋了很多年,只是當(dāng)時的她善于偽裝,用氣勢掩蓋了自己的可憐。
“你要是不想以后太難過,最好今天就自己回去?!贝蠡市謿鈵灥恼f。
大皇嫂直接就著九斤重的鳳冠往床上一倒,語聲肯定道:“我不回去?!?p> 大皇兄生平念佛經(jīng)很在行,對付女人尤其不在行,而且還是這種撒潑耍賴的女人。
在他的認(rèn)知中,女人都是我這般可愛還未長開的,或是柳箏那般楚楚可憐的,只面前這一個人,倒像是第三種生物。
他無措的走來走去,無措的走來走去,似乎這不是新房,而是讓人無立錐之地的地獄。他吶吶開口道:“那你怎么樣才肯回去?”
大皇嫂自一大摞龍鳳喜被中扭過頭來,順手撥開身下硌人的核桃、花生、桂圓,眼里笑意流轉(zhuǎn),狡黠若貓,“你過來。”
大皇兄迷茫:“什么?”
大皇嫂這回抬起一條手臂,細(xì)白的腕子滑下一串串銀鐲,擊著細(xì)細(xì)的聲音。她又順手拔了根簪子,取了頭上的寶冠,由著那一頭墨發(fā)像是汁水一樣在喜床上肆意流蕩。
大皇兄心里的經(jīng)大約停了一瞬,只聽見一道朦朦朧朧的聲音傳過來,“你過來,我就告訴你?!?p> 像是蝴蝶煽動翅膀,傳來一絲絲輕微顫動,有一些無形的東西牽引著他一步一步朝床邊走去。
九層的蟠龍金獸大張著嘴,噴出裊裊合歡香,給原本純粹的新房,染上了嫵媚的紅塵。
大皇兄拖著自己的斷腿,迷惑的往紅帳映燭火的拔步床走去,離她還有半步的時候,他停下來,看見她一雙琉璃色的眼睛也瞧著自己。
那雙眼睛嵌在一張瑩潤的臉上,這種臉看起來溫柔而舒服,額頭飽滿下腭似彎月,據(jù)說是貴人相。他的母后也是這種臉型,前半生很的皇帝厚愛,后半生削發(fā)為尼,卻住在了皇帝心里,從此,亦是一生太平。
她仰在燭光下,起伏有致的身體像是從紅綢中剝出的上等瓷器,等他反應(yīng)過來,便已經(jīng)太晚了。
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力氣往下拽,受傷的腿被踹了一腳,直直的朝她的身上撲了出去。
她咬住他的唇時,他像是被蜜蜂蟄了一樣,又像是被放到烈火上焚考,心里先閃出阿彌陀佛的心經(jīng),就要去推她。
只是這場孽火還沒熄滅,一只手接著從腰間滑了進(jìn)去。略帶薄繭的指腹讓他些微一愣,很快反應(yīng)過來,徐家在晉升都尉之前,一直是北疆上的將軍。
徐將軍戎馬一生,三過家門而不入,等最后終于入了,才知道自己老婆死了,一個膝蓋高的丫頭正蹲在乞丐堆里,貼著賣身葬母的告示。
徐將軍痛定思痛,越看女兒越心痛,于是抱著女兒一起回了北疆。北疆常年風(fēng)沙,敵人屢次犯境,人人都把命拴在褲腰帶上。
徐將軍要指揮軍隊(duì),自然顧不上這丫頭,她是怎么學(xué)會刀槍的,怎么活下來的,沒人知道。
那些繭子在他周身上擦過,像是一捧沙子粗糙來去,不帶一點(diǎn)溫度,他被硌的難受,心里有些痛感。他想,她曾經(jīng)一定過的很苦。
腰帶被解下了,外衫被脫下,連靴子也在撕扯中丟出帳外。她的力氣比一般的女孩子大,床上的事情雖然大膽,卻半點(diǎn)經(jīng)驗(yàn)也沒有,但她懂的兵法,專挑敵人的弱點(diǎn)下手。
她壓著大皇兄的斷腿,笨拙的做著一個新娘該做的事,或是一個新郎該為新娘做的事。
“你嘗嘗紅塵的味道,是不是特別好。”
她話落,他手上的十二子佛珠啪的砸在地上,塵煙四起,那珠子竟裂去了一顆。
然后,大紅的蠟燭的芯子嗶啵嗶啵跳著火苗,熊熊燒了一夜,將紅色幔帳里顛倒起伏的影子映的靡靡如畫。
半夜里,一場大雨傾盆倒下,與大皇子府中被翻紅浪的情形不同,柳家則因?yàn)槌遥尸F(xiàn)出刀光火影,血流成河。
夏水相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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