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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奇歷險記

第三十二章:亡命之徒(一)

佩奇歷險記 圣東莫 4952 2024-03-10 21:19:19

  夜。

  難以計數(shù)的橙黃燈籠被看不清的線掛在空中,上面殘留的水滴記念著剛停不久的大雨。

  兩個人在石龍架出的灰色磚瓦上行走,他們腳步很輕,這讓他們的身形看起來像是從高樓屋檐中自然生長出的影子。

  “你不是第一次來這里嗎?怎么連這高樓閣宇間穿行的路線都這么清楚?!?p>  女人跟著前面的男人走在屋檐之上,他們避開各處樓屋房內(nèi)照出的光亮,在陰影處緩慢前行。

  “聽說過一個詞,叫路癡嗎?”男人不答反問。

  這里的幾座高樓相隔很近,每一層樓宇間,紅色的藤蔓順著灰黑的檐爬出。眾多典致奇特的木橋高高低低的橫在空中,將幾座高樓連結(jié)起來。

  “你當我是不識字的小孩兒嗎?”女人對男人的陰陽有些不滿。

  “那就對了,這世上既然有路癡,自然就有相反的人。我很小的時候就能在陌生的復(fù)雜路形中找到方向?!?p>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女人的不悅,他擦了擦手指尖的血,彎下身子,從腳下靠近紗窗的地方摘下一朵開得最爛漫的花,遞給女人。

  “都什么時候了,如此聰明的神童還如此的有情調(diào)?!?p>  女人作出一幅嫌棄的表情,卻很快地從男人那兒接走花,仿佛害怕男人突然反悔,把花收回去。

  “哪來的什么神童,我雖然沒來過皇都,但來之前至少還做了一些了解?!蹦腥丝粗砗筮@個神秘的女人,在他看來女人并不像是粗枝大葉、做事不提前準備的人。

  “既然如此,那給我介紹一下這兒附近吧,正好你也需要休息一下?!?p>  兩人在一處很深的陰影中停下,女人不知道從哪扯出一些白布,隨手扔給男人。

  用還在滴血顫抖的手拿住白布,剛剛強裝的輕松表情從男人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色。他輕輕呻吟了一下,將這種特殊的白布纏在自己胸前深能見骨的傷口上,再用力束緊,從那里淌出的鮮血馬上變得少了些。

  “聞到我血的味道了嗎?獵物流了血,獵戶就會很快尋著這血腥味來到。這時候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不過我確實有點走不動了。”呼吸有些不均,男人彎下身子,用左臂肘抵住自己的腰。女人低頭看去,男人的腰腹處也有一道明顯的傷口。

  “不要急,更別慌,你死不了。我不是還在這兒嗎?”

  夜風輕撫,女人雙手抱在胸前,腰間那把刀在沒有光照的環(huán)境下,仿佛迷散出陣陣冷氣。

  看到女人淡定不驚的模樣,男人松了口氣,他索性背靠著不知誰家的窗戶,倚坐在旁邊的斜屋檐上。

  “這里,算是皇都的一處地標,以往的朝代里,貧民們住茅屋,富些的能住瓦房,這官顯貴和皇親國戚則是府院或者宮殿。在央朝開朝前的十多年里,戰(zhàn)亂不斷,新的學(xué)派和思論也在這朝不保夕的動蕩中應(yīng)運而生,很多年沒有革新的建筑行業(yè),受到這些思潮的影響,出現(xiàn)了不少獨具匠心的建筑新秀……他們不愿再像前人一樣,只是在不改變原有建筑大體的基礎(chǔ)上,對建筑的內(nèi)部進行改造。他們要把一切打倒重來,所以就有了你現(xiàn)在眼前看到的東西——重樓?!苯跬榈闹v著,男人已經(jīng)忘卻了身上的傷痛,眼中斜透出興奮期盼的光芒。

  “我知道重樓是一種中藥的名字,在道教中也是喉嚨的別名。現(xiàn)在看來用來代表這高高低低、千奇百怪的巨大樓群倒是很合適?!迸擞幸馄沉四腥艘谎?,“不過,對你來說,這名稱是無關(guān)緊要……打倒重來才是關(guān)鍵吧?”

  “哈哈哈,看來你是懂我的。”男人干咳著,笑了幾聲,“你知道為什么我要來皇城嗎,在這大戰(zhàn)將至之際,因為打倒重來的時候來了。我看見的不只是央朝即將走到盡頭,長達幾百年的士族王朝統(tǒng)治也快消失了。東大陸,正在呼喚一個新的明天。”

  “又成我懂你了……”女人的語氣中帶著慣有的調(diào)笑。

  男人面對女人的戲弄,并不感到尷尬,他認真的說:

  “知己難得,相見恨晚。人這一生有時候失去一個人,或者遇見一個人,都可能改變一生,我覺得你可能就是那個改變我人生的……”

  這小子年齡還沒我大,就這么會來事兒,假的都說得比真的還要真。

  女人心想。

  “別搞這些不著邊際的,”女人及時打斷這位“神童”的花言巧語,“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這兒幾個時辰不到,你就知己知己的了。不如還是接著說說‘重樓’吧?!?p>  “行,”男人點了點頭,“重樓,顧名思義,一層層的高樓。你看這附近的樓群,就算是其中較矮的樓,放在東大陸其它地方,也算是絕對的高樓。這些樓的每一層,都各不相同。有的樓層類似筒樓,長的走廊把很多單間串在一起……”

  “走廊兩端通風,像一個筒子。我以前呆的地方,有很多這樣的簡樓,它可以讓狹小的空間里住下更多的人,有不少軍隊,就是住在這種樓里的?!迸巳粲兴?。

  “但這里的單間是給那些窮人住的,他們白天為這座巨都付出血汗,晚上又回到這里,在狹小的房間里休息,日復(fù)一日,有所希望,卻又沒有希望?!蹦腥苏f。

  女人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的人太多,她并不關(guān)心某個群體的生活如何。

  “除了筒樓,有的樓層可能是單獨屬于某個官員或是富商的,他們把一層樓修成府院的樣子,有時間就會穿著便衣,隱藏身份來這里同妓女尋歡作樂,或者和見不得光的人私會?!?p>  接著說道,男人指向?qū)菬艋鸾k麗的一層。

  “看起來你還挺向往這種日子啊?!迸苏f。

  “你怎么這么喜歡調(diào)戲別人?我肯定是看不起這種行為的。但如果有機會,讓我試試也不是一定就不可以,我是一個革新派?!蹦腥嗽掞L連轉(zhuǎn),“先不說這個了,這些樓被很多架在兩樓甚至三樓之間的云橋連在一起,這讓我想到了掛在山壁上的懸棺,你不覺得這一座座空中的橋就像是棺材一樣嗎?”

  “為什么要把這些樓給連在一起,只是為了讓外觀看起更加奇特嗎?”女人想了想,問道。

  “為了交通方便,以及安全。因為這些樓群都建得獨特,比如我們現(xiàn)在的這座樓,它沒有修建可供人上下的樓梯。如果你想上樓,除了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小偷一般地從樓外檐上翻窗,那你就得從其它樓進入,繞來繞去,最后通過云梯進到某一層。”男人說得頭頭是道,仿佛他已在這個地方混了很久。

  “暗道叢生,地勢復(fù)雜,這地方不簡單啊,但這里不止有筒樓和府院吧,其它地方呢?”女人有些好奇。

  “黑市,對,黑市。這才是這個地方真正的名字。這里可不是用來給那些身份不明的窮人居住或是專門讓官員巨商們尋樂的地方。你在這兒可以找到很多被明文禁止的東西,違禁的書籍、糧備,或是兵器、毒物。除了這些,你甚至能看見制作禁藥的作坊、臭名昭著的通緝犯、乃至窩藏的私軍,但這些都不重要……交易,才是這里存在的意義,只要肯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你幾乎可以在這個地方買到一切你能想到的東西?!闭f這些時,男人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嚴肅。

  “哦?”女人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那我能在這兒買到像你一樣油嘴滑舌的男人嗎?”

  “媽的,這你也來打趣,”被女人一說,男人語氣又恢復(fù)正常,“禁藥、死士、武器、像妖精一樣迷人的男人女人等等,你都可以買到,最重要的是,這里有很多神通廣大的情報販子,你也可以從他們那兒知道你想要的東西?!?p>  “所以你帶著我從這里穿過,是準備買什么嗎?”女人問。

  “這個地方牽扯太多方的利益,就算是皇帝的人,在這兒也不敢隨意亂來。我們一路逃到這邊,大致位置肯定是被鎖定的,估計黑市外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著拿下我們了。不過我們現(xiàn)在就是進到山上的土匪,而黑市就是我們的深山老林。只有從這條路走,才能有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

  男人慢慢起身,他已經(jīng)聽到了四周細碎的動靜,他們又該動身了。

  黑市外不會有人的,追來的只會是這些從后面跟來的家伙,前面會有人幫我們掃清障礙。女人想著,并沒有說話。

  但到底是我?guī)齺淼?,還是她領(lǐng)我從這兒走的?

  突然生出疑惑,可能是因為先前失血太多,男人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分辨。他暗暗瞧了一眼女人,女人的狐貍眼在黑暗中顯得風情萬種,但卻有著淡淡的冷韻。

  她說得對,他們今天才認識,還只呆了一會兒。但他之前居然沒有怎么提防這女人。想著,他心中多了一絲警惕。

  “黑市不該是晚上做生意嗎?怎么這邊這么黑,沒什么燈火?!?p>  沒等他完全站直,女人靠近男人,貼著他的耳朵輕聲說。

  女人的唇幾乎貼到男人的側(cè)臉上,嘴中呼出的熱氣卻讓男人一哆嗦,男人立馬往旁邊移了一步。

  “因為這里,是黑市的暗面?!?p>  男人平靜地說,他的心在狂跳。

  女人拉上他的手,兩人繼續(xù)在暗面中前行。

  ……

  穿過了很多層黑色紗布,高挑女人停下腳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了進去。

  “陛下,那兩個人還在黑市,我們的人一直跟著他們?!备咛襞苏驹跍厝裕@個地方缺少光線,昏暗中,刺鼻的藥材氣味狂烈竄動。

  “外面呢,布防了嗎?”熱氣蒸騰的溫泉里,赤身裸體的男人從水中浮起,背對著她,露出上半身。

  “呃……遇到了一些阻礙,是周秀的人,外面的布防怕是不能及時到位了。對面就只有一些央家軍沿江鎮(zhèn)守,好消息是至少可以保證確保沒人過來壞事,我想……”不知道是因為是遇到困難,還是這里的環(huán)境讓她不適,高挑女人皺起眉頭。

  “好了,預(yù)料之中。”男人用毛巾慢慢擦拭著身上,明明溫泉水的溫度很高,卻沒有任何水氣從他肌膚上冒出。

  “陛下,如果沒其它事,我就趕過去了。”明白男人不想再聽她講話,高挑女人說。

  “張萬玉,要活捉。把其他人也帶過去?!蹦腥送蝗晦D(zhuǎn)過身來,儼然是一個少年的模樣。

  “所……所有人?那央皇帝怎么辦,已經(jīng)沒人留下保住他了,要是這有人趁這時……”面對男人的直視,一向雷厲風行的高挑女人頓時有些語塞。

  “這不是你該問的。”男人又轉(zhuǎn)身回去,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是對愛人的低語。

  “遵旨。”高挑女人低下頭。

  ……

  “光就在前面,那就是黑市的陽面?!蹦腥舜⒌馈?p>  肉眼可見的光化作塵粒的樣子,從前方高樓后溢出。

  從檐上繞過高樓,黑暗消亡,金黃的光景出現(xiàn)在狄衣和張萬玉面前。

  “看到了。”女人說。

  他們站著正站在黑市的出口面,黑暗背后的金碧輝煌,各色各樣的燈燃燒著,每座高樓、每一層都如同鬧市般,買家賣家川流不息。這一側(cè)的夜空被照得如同白晝,月亮的和星辰失去顏色。

  高樓腳下是不寬的走道,再前面是碼頭。對面是群山萬壑,無數(shù)刀鋒般的大廈林立在山上。

  不,那不是樓在山上。

  看到此景,張萬玉面露興奮。

  這些山,是由這些大廈層疊而成的——

  樓山。

  超百米寬的江河從中流過,將黑市和樓山分隔在水的兩邊。

  “這是天河!”張萬玉深吸一口氣,“皇都,是一個水上之城?!?p>  狄衣看了看江水,按理說這么長的河寬,水的流速應(yīng)該很慢,但現(xiàn)在卻不是這樣。河水流動發(fā)出不小的聲音,可以用湍急來形容。

  “與其說是水上之城,倒不如說皇都是人為合在一起的兩個城市?!钡乙逻粕?。

  “我們在的這邊,是西城,是平民百姓住的;對面是東城,那里屬于權(quán)貴們,據(jù)說整個東城的財富,足夠買下南州、中州和東州三個地方?!睆埲f玉仰頭看望著對面的樓山,“看看對面的那些大廈,多鋒利啊,它們長得像不像那些人手中的刮骨刀?”

  “看不出有刀的樣子,我看它們的時候只是看個整體,”狄衣面無表情,“對面的樓山倒像是一個王座?!?p>  “這里沒有王座,不過有一個東西和它很像?!睆埲f玉用手指向天河之上——

  那是一座孤舟似的高閣,矗立在天河之中,燈火通明,但四周沒有任何橋索之類的與兩岸相連。

  “那是天閣,意為如天之高,修在河中,是當時與皇宮一起修筑的,央皇帝為這兩個地方花了多錢。這天閣比皇宮更有名,在很多人很看來那就是皇權(quán)的象征,也就是你說的王座?!睆埲f玉說。

  狄衣并沒有被那高閣吸引,她一直看著天河,準確說是看著河上那座巨物般的通行大橋。

  “那是連通東西兩城的大橋,這東西很早以前就有了,感覺已經(jīng)失修很久,不太堅固了,但支持日常的通行還是沒問題的。如果我們能到對岸,就還有機會?!卑l(fā)現(xiàn)了狄衣一直看向大橋,張萬玉說。

  “那我們先下去?!钡乙略俅卫蠌埲f玉的手,不經(jīng)過他的同意,一把將他抱在懷里。

  “你這是干什么!難不成你想就這樣從樓上跳下去?!你在發(fā)什么瘋!!!”狄衣的力量讓張萬玉反抗不了,被女人攬在懷里,本來該是非常浪漫和溫馨的事,但這種情況張萬玉只想逃走。

  會發(fā)生什么?是他們在空中就被追兵亂箭招呼,還是說等落地后他們被直接拿下?

  “閉嘴!”狄衣冷冷地說,兩步走到檐邊,抱著男人就從最高處往下跳。

  失重的感覺傳來,已經(jīng)沒有任何回轉(zhuǎn)的空間,張萬玉干脆閉上眼睛,直接放棄掙扎。

  雖然很蠢,但要是就這樣死在這女人的懷里,也沒什么不好的。牧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下落中,時間仿佛被拉長,想著想著,張萬玉睜開眼睛,女人的紅唇靠在他的額頭上,不得不說,美人呼出的熱氣和太陽一樣溫暖。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張萬玉才能第一次仔細觀察這個女人,女人的臉像是雪國的冰塑,白沙一樣的月色在她眼中流動,四周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若隱若現(xiàn),仿佛熊熊大火,下一刻就會把她融化。不管她之前是多么瘋狂,說話是多么冰冷,她臉上還是留有一分屬于少女的青澀。

  她多大了?十六歲?還是二十六歲?

  女人頭發(fā)獨特的檀香味道迷得他有些走神,清新中帶有回苦。這其實并不像檀香的氣味,而更像是一種橘子的香氣,他曾坐船去過那遙遠的海國,淺綠的巖土上,橘樹林在風中起伏,長滿整個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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