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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奇歷險記

第三十三章:亡命之徒(二)

佩奇歷險記 圣東莫 4931 2024-03-12 13:35:20

  “你在看什么?”

  隨著一聲厲喝,狄衣火辣的巴掌落下,張萬玉懷疑自己的脖子已經(jīng)伴隨這一下出現(xiàn)了嚴(yán)重錯位。

  兩人并沒有像張萬玉想像中的那樣,落到了高樓腳下,但他倆確實(shí)是落地了——

  狄衣帶他進(jìn)入了黑市之中,他們現(xiàn)在就在這高樓某一層中的集市之中。在他們的前面幾十步,人頭攢動,擁擠至極,像是在舉行某個儀式。整個空間因此十分嘈雜,如果小聲交談,甚至?xí)牪磺遄约旱穆曇簟?p>  而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并非人群的中心,就顯得格外清凈,周圍只有零星的人經(jīng)過。

  “哈哈哈,你看那個小白臉,躲在女人懷里……”

  放聲大笑的是一個癱坐在地上的老頭,彩色的煙霧從他衰老的五竅中鉆出,老頭身體搖搖晃晃,像是在跳舞,明顯是吸食致幻藥物過多。

  “呃……”

  聽到老頭的話,張萬玉才意識到自己哪怕挨了女人一巴掌,卻還是像個流氓一樣,緊緊抱著女人沒有松手。

  但張萬玉是不會覺得自己像是流氓的。

  我怎么就好像她的嬌妻一樣?!

  略微變態(tài)的想法讓他自己都有些難以接受,尷尬的張萬玉剛要松開手,狄衣卻將手伸到身后,將他兩只手臂鎖在一起。

  “美人兒,美人兒……”

  還沒等張萬玉問狄衣為什么不放開自己,一個有些離譜的呻吟聲傳來。

  老頭旁邊,一個衣著華貴,爛醉如泥的年輕人匍匐著,慢慢向他們這邊爬來,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只發(fā)情的大蟒蛇,嘴里還叫到:

  “別就和那小白臉在一起,也讓本少爺快活快活……”

  看到此情此景,狄衣微微一笑,待年輕人爬到她身前,她用另一只手將醉醺醺的年輕人拎起。就這樣,狄衣一手抱著張萬玉,一手拎著年輕人,朝搖搖晃晃的老頭走去。

  不是?!這么刺激?!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搞這些!

  張萬玉的右臉貼在女人胸上,感受柔軟的同時,也能聽到女人緩慢的心跳。

  “不行,這也太親密了,太違反人倫了,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兩手被鎖住,沒法拿到胸前雙手合十,張萬玉就閉上眼,學(xué)著僧人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念了起來。

  但等張萬玉睜開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次念的沒什么毛病,是真的有功德的——

  因?yàn)榕艘呀?jīng)捏斷了老頭和年輕人的喉嚨。

  “你在干什么?!”張萬玉眼睛瞪得比地上兩個死人的還大,他忍不住喊了出來,隨即又把聲音壓得很小,“就喝醉了的人說了兩句不該說的,你就要?dú)⑷??!?p>  “你是重要的人,我要保證把你平安送到?!钡乙旅鏌o表情,聲音比她正常說話更加輕柔。

  “難道因?yàn)橹匾娜耍捅仨氁聪職⑹謫???p>  不知道是因?yàn)閺睦项^和年輕人身上溢出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還是因?yàn)榈乙碌脑?,先前的震驚和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從張萬玉心中升起。

  “這兩個人看我們的時間太長了,追殺我們的人里,有的會異術(shù),他們能從這兩個人的眼睛里觀察到我們的行蹤。如果等會這兩人被找到,就麻煩了。”狄衣一邊說一邊搜刮著兩具尸體,她將找到的一些藥和香囊扔給了張萬玉,這基本蓋住了他身上的氣味。

  “你是替那個人來的吧,周秀?!?p>  張萬玉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女人,目光堅(jiān)毅。這個女人明顯騙了他。也是,難道來救他的人會需要他來帶路?女人對敵人有了解,對這邊也是熟悉無比。張萬玉細(xì)細(xì)回憶了今天的各種事情的細(xì)節(jié),女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背后的意義,而停下來與他閑談的時候,也是在等待某個時機(jī)——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都在她的計(jì)劃之中。

  “不要問這種廢話,你是傷了又不是傻了。老娘拼死拼活是來救你的,要有歹心早把你殺了,少用那種眼神看我?!睆埲f玉正氣凜然的表情讓狄衣心中燃起了一股無名火。

  “可能當(dāng)我拿上那個信物的時候,一切就都由不得我了。我就像被周央兩家推來置去的棋子……不過就算是死,死在你手里,我也不枉此生了,你說是吧?美人兒。”張萬玉突然眉開眼笑。

  “你可真是個人才?!钡乙吕鸬厣系膹埲f玉,“你還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狄衣?!?p>  “在下張萬玉?!?p>  兩人插入集市中心,消失在人流之中。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草藥的

  氣息,整個黑市像是一個巨大的熔爐,溫度越來越高。

  ……

  “槍鬼?槍鬼!東張西望什么呢?”孩子一樣的小手在木頭和綢緞上來回摩挲,金碧輝煌的大廳中,地板如明鏡可鑒,倒映出客人們的模樣。

  “哪家的小孩兒,知道這是什么嗎?就摸摸摸,你家大人呢?”貨攤的老板把架子上的東西往回?cái)[了擺,不讓小孩兒再一直搞玩自己的奇珍。

  老板穿著泛黃的鎖子甲,膚色發(fā)黑,披著卷成波浪的紅發(fā),眼睛卻是綠色油油的,看起來不成人樣。但準(zhǔn)確來說他本身就不是人,他是從西邊異域來的外族。

  “老板你剛來的吧,看來這外面的世道真是不好啊,吃人肉的羅剎都被北王和三公逼得背井離鄉(xiāng),來這兒做生意過活了?!毙『焊锌?p>  老板坐在貨攤后面的椅子上,垂著頭。小孩兒說得很準(zhǔn),他確實(shí)剛來皇都不久。如果換成他剛來的時候,他肯定會驚訝于這種老練的話怎么出自一個小孩兒之口。但這里是黑市,是怪物的聚會,逃犯、異族、走私商人、想要顛覆政權(quán)的激進(jìn)份子……亡命之徒們在這里碰頭、交易,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兒你對面的顧客或老板到底有什么樣的來頭。

  “你倒是見多識廣,這些年我們的族人已經(jīng)很少了,沒親眼見過我們的人怕是難以第一時間認(rèn)出來?!崩习逭f,他并沒有把眼前的客人當(dāng)成真的小孩兒,他只是怕這位客人是個小偷,即使客人身上有一種不容他人置疑的從容——前些天隔壁攤位的寶珠就是被一個看起來位高權(quán)重的賊順走的。

  “這些材料都很好,你想要換什么?”小孩兒把自己兩只胳膊搭在貨架上,笑嘻嘻地望著老板。他露出不多的皮膚都像死去的人一樣蒼白,整個人纖弱得如同一張團(tuán)馬上會被點(diǎn)燃燒盡的白紙。

  “錢,我要硬通的錢,當(dāng)然,要是有什么方便換錢的硬通貨,也是可以的?!崩习逄痤^,但對方?jīng)]有朝著他。小孩兒側(cè)著身子,注視它處。老板隨小孩兒的目光看去,長長的大廳在燈光中看不到盡頭,只是隨著遠(yuǎn)去慢慢變小,像是黃金和火焰鑄成的萬花筒。人們在走廊上來回,他們的影子翻動著,化作涌動的黑色鴉群。

  “槍鬼,你不是說你槍托和槍身的木頭磨得很厲害了嗎?今天你生日,我打算把這些買下送你?!毙『旱穆曇粝袷乔么蛩聫R木魚的梆子聲,叫醒了略微失神的老板。

  “啊,你要多少?說好了,要先付錢。”回過神的老板從那幻色般的景象中回過神來,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只鬼站在了小孩兒旁邊——

  鬼高挺修長,身穿靘白相結(jié)、刺繡游龍的俠衣,有雙蝙蝠翼般尖長的細(xì)耳,它的頭發(fā)和自己的眼睛一樣也是綠色,但老板作為羅剎族,眼睛是鮮艷的草綠,而鬼的發(fā)色則是偏青的墨色。

  “這些夠不夠?”小孩兒把一個開著的小匣子推到老板面前,然后把兩只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著一旁的鬼。

  鬼雙手交叉在胸前抱住一把和它身形差不多高的器具,老舊的器具看起來磨損嚴(yán)重,品相還不如一根枯爛的竹竿。

  “夠!夠!您真豪氣!”

  瞧見匣子里的東西,再檢驗(yàn)一番后,老板頓時喜笑顏開,連忙把匣子關(guān)上收下,然后看向那只鬼。

  “全部都要?!?p>  鬼開口道,它說話的時候,青色的霧氣從它滿是獠牙的嘴里飄出,散在空氣中。老板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面目猙獰的存在并不是鬼,它只是戴著一張鬼相的面具,皮肉質(zhì)感的面具的猙獰可怖,眼孔周圍青墨渲染,藏在后面的雙眼露出冷光。

  ……

  “你說東大陸將會迎來新的明天,你希望它是什么樣的?”

  狄衣從地?cái)偵夏闷鹨粔K玉石,借著大廳內(nèi)的光影,觀察把玩起來。

  “有的問題,只局限在一個地方,就永遠(yuǎn)得不到解決。你不是東大陸的人吧,看起來也不像是海上諸國來的,我以前在那兒呆了有好幾年……能告訴我,海對面,是什么樣的嗎?”

  張萬玉問,這個女人帶他在黑市中走走停停,有時候好像在趕時間,現(xiàn)在卻像來淘寶的一樣,漫不經(jīng)心。

  狄衣頓了頓,她知道這個在政治上激進(jìn)的年輕人不可能沒有了解過西陸的事,俗話說的好,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

  “你是想問我的看法吧,”狄衣說,“大概一千年前,東大陸從當(dāng)時的奴隸制逐漸向王朝轉(zhuǎn)化。我想一個大的轉(zhuǎn)折點(diǎn),就是始皇帝的翡翠之戰(zhàn),他打敗了諸國的聯(lián)軍,這為東陸的大一統(tǒng)奠定了基石……”

  “不不不,那只是名義上的大一統(tǒng)而已……”擺了擺手,張萬玉打斷道,“后面的歷史應(yīng)該是被修篡改得太厲害,我在海國還有東陸偏遠(yuǎn)的地方見過一些不算正史的記載,但它們高度重合,也算一種相互映證了?!?p>  “哦?你說的那些記載是什么樣的?”仿佛是魚咬上了直鉤,狄衣顯然對這張萬玉說的話很感興趣。

  “記載寫的是,當(dāng)時根本不是始皇帝一方打敗了諸國聯(lián)軍,而是以始皇帝為代表的聯(lián)軍打敗了其余諸國。所以在翡翠大草原之戰(zhàn)后,實(shí)行的是分封制,皇帝是名義上的,他并沒有挾制其余戰(zhàn)勝國的權(quán)力?!睆埲f玉講道。

  “那這么說從奴隸制到王朝的轉(zhuǎn)化也是假的了?”狄衣間。放下手中的玉珠。

  “是的,當(dāng)時諸國被稱作‘國’,但本質(zhì)上是一個個分散而居的部落。央皇帝這一方作為革新派,其成就主要是結(jié)束了這種部落時期,讓這片大地上有了分封的國。這些分封國的政治制度各有不同,奴隸制只是其中幾個分封國東西在一直實(shí)行的東西罷了。”張萬玉說。

  “然后呢?”狄衣繼續(xù)問。

  “然后?就慢慢成了現(xiàn)在這樣,名義上的大一統(tǒng)王朝,其實(shí)天下是被各個士族所完全掌控的?!睆埲f玉笑著說。

  “這么說,東大陸的人在制度上總是名義上一套,實(shí)際上一套?”聽了張萬玉的話,狄衣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特色,這是我們東陸的特色。東大陸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張萬玉嘲弄道,“作為農(nóng)耕起家的地方,東陸的人總是腳踩著泥土,心卻向往星空,我們瘋狂近乎瘋狂地想要進(jìn)步、變強(qiáng),所以也喜歡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把自己說得更好,更先用西陸的話講,更先進(jìn)!”

  “但哪的人又不是這樣呢?”狄衣幽幽地說,“不過聽起來你好像是不喜歡東大陸,還是不喜歡這兒的人?”

  “一個地方,和生長在這的人,以及衍生出的制度文明,從來就是無法分割開來的,”張萬玉并不想直接回答女人的問題,“我剛打斷你了,你繼續(xù)講講海的對面吧?!?p>  狄衣并沒有馬上應(yīng)張萬玉的話,她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張萬玉不要說話,接著轉(zhuǎn)身向前走去,張萬玉也跟在她后面,于是兩人連走路也不發(fā)出聲音。

  就這樣走了一段,躲過了暗處敵人區(qū)域性的搜尋,狄衣開口道;

  “我剛剛之所以提東大陸,是因?yàn)槲蚁胝f東大陸的這些部落國家不管怎么變,大家各自的制度都是大同小異的。其內(nèi)核一直都是禮孝仁義信、天地君親師這套東西。西陸則有所不同,西陸土地和東大陸差不多大,歷史上卻連名義上的大一統(tǒng)也不曾有過,而是一直分裂成各種帝國、公國、民主國之類的等等?!?p>  “聽說那邊有很多不一樣的思想,有很多國家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上前進(jìn),也許像這樣終會找到一條正確的路……”不經(jīng)意間,張萬玉眼中閃過一絲神往。

  “沒錯,有的國家也有皇帝,有分封,和東陸一樣;有的國家講法制,部分地區(qū)施行民主,所有人一起決定大事小事?!钡乙抡f著,也是有些想念那個離開了很久的地方。

  “真好呀,要是東陸也變成像海對面那樣,一定還行?!睆埲f玉支開一個看他面相覺得他很虛,向他推銷壯陽神藥的販子,然后朝一本正地對狄衣說。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當(dāng)權(quán),你會讓這邊學(xué)西陸那樣,分開來,走不一樣的路?”狄衣向張萬玉遞了個鄙夷的眼神,意思是那販子說得沒啥毛病。

  “為什么不行呢?西陸至少有的國家已經(jīng)成功了,聽說那邊很多百姓能頓頓吃肉,有大房子住,每天干活也不多。東大陸呢?你看看百姓都穿著破爛的黑布,吃著本該喂給畜生的東西,他們每天想的是怎么活下來。這不是打仗造成的,不管天下興亡,這里的百姓就沒過過好日子。”

  張萬玉沒好氣的說,他聽出了女人語氣中的質(zhì)疑,他懂她的意思。在他看來,這個海對面來的女人,沒有資格對東陸人的苦難指手畫腳,就像她不能說自己很虛一個道理。

  “小國才能講民主,大國只能靠集權(quán)。”狄衣面無表情,“講民主的大國是會被里里外外的敵人消滅的,這么簡單的東西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西陸分裂開來,是有東陸不具備的條……”

  “這和大國小國沒關(guān)系,”張萬玉再次打斷,“這只和有錢沒錢有關(guān)系。你這種人,沒有過過苦日子,甚至很少見到那些貧窮的百姓,你是不能理解那種絕望的?!?p>  “這種日子,不要再多一天了。”

  兩人短暫的沉默后,張萬玉說。

  “我想有一天你真的會掌權(quán),”狄衣扭頭看向這位將來的周家之主,壓低聲音,“歷史是一駕馬車,有的人開倒車,他們可能會被送上斷頭臺,人們會多走一段路。但你開快車,如果車翻了,你想過會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嗎?”

  與狄衣想的不同,張萬玉并沒有露出任何激動或者不悅,他捧著肚子笑出了聲。

  “狄小姐,所以我說,你不是一個東陸人,也永遠(yuǎn)不會成為一個東陸人。死多少人?我不在乎,也沒人會在乎。在這片土地上,比起那不知多久會來的死期,人們更怕的是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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