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劍(二)
這一滾只滾了一半,驚恐也只驚到五分,那兵士只覺右腿大腿劇痛,卻是已然中劍。原來這夜族兵士一滾,已滾入藍衫人戰(zhàn)圈,那藍衫人何等機變,出手如電,一劍已刺傷那兵士。那兵士知道再不退去恐有性命之虞,即刻掙扎向后滾去,幾下翻滾已在戰(zhàn)圈之外,待要站起,只覺右腿大痛,當下只有坐在一旁。
此番變化雖快,卻早在白衣人意料之中。這雙鷹相熟十數(shù)載,形影不離,平日切磋武藝,上陣聯(lián)合迎敵,心意相通,極有默契。白衣人一劍逼開那使刀兵士,已知藍衫人必能一擊成功,當下也不追擊,使開長劍,向外進擊。一旁的眾夜族兵士,見二人數(shù)招之間逼退三人,擊傷一人,也是緊張。兩個兵士急急跳入戰(zhàn)圈,攻向白衣人。
這輪換跳入,白衣人先前已然見過,已熟悉其中關(guān)節(jié)。其中一兵士,甫一跳入,立足未穩(wěn),白衣人搶上一步,挺劍直刺,那兵士不及躲閃,長劍穿掌而過,頓時鮮血淋漓。那兵士拿不住兵刃,向后敗去。先前那被逼退的兩名使劍兵士,見同伴受傷,忙又返回戰(zhàn)圈,要阻住白衣人。白衣人以一敵三,氣勢如虹,使開地脈劍中進擊招數(shù),逼得那夜族三人是左支右擋。
那藍衫人見己方得勢,手上長劍也是越發(fā)凌厲,步步緊逼,意欲突出重圍。眼見圈中族人就要抵敵不住,那手拿明光筒的兵士,突然高喊了一聲。十來個夜族兵聽見喊聲,是“呼啦”一擁而上,那雙鷹雖劍法高超,卻也一時沖不出去。斗了數(shù)合,眾夜族兵士知道再如此相斗,己方難免人多掣肘,便又紛紛撤回大圈,圈中仍是以一敵三、以一敵四,雙方又回均勢。
雖是均勢,與剛才卻已不同。夜族兵傷了二人,已折了銳氣。雙鷹本就氣力悠長,又兼劍法精湛,招數(shù)事半功倍,所費氣力較少,雖斗了已有些工夫,又是以寡敵眾,仍是精神振奮,勁力不減。夜族諸人招數(shù)頗有不及,高接低擋,甚耗氣力,是以皆是勉力支持,有數(shù)人已略顯疲態(tài)。夜族兵士又似不愿傷及對方,出手顧忌甚多。雙鷹似也有所察覺,招數(shù)間竟甚少架擋閃避,只是強攻進擊。
夜族諸人招法漸亂,片刻間,又傷一人。那手執(zhí)明光筒的兵士,見形勢不利,神情甚是焦急,不時環(huán)首四望,似是在等什么人?;遗坌牡溃喝粽f是想要生擒,于手腳等處擊傷對方亦可,可這夜族兵士卻似連擊傷對方也是不愿,不知是何道理?夜族兵士方才施放明光彈,想來是在等候援兵,這緣由或在其中。只是雙鷹武藝高超,恐怕再斗數(shù)合,二人便要突圍而去了。
念甫及此,忽聽遠處傳來馬蹄聲。諸夜族兵士聞聲都是精神一振,手上加緊守御,再不進擊。那馬蹄聲由遠及近,來得甚快,灰袍循聲望去,卻見當先馬上一人,黑發(fā)黑甲,正是方才那少女,那銀鎧青年緊隨其后。那少女馬快,眨眼間來到近處,少女一聲嬌喝:“都給我閃開!”,竟從奔馬上騰空而起,長劍已然出鞘,劍身竟是通體紅色。
夜族諸人聞言,早退在一旁。那少女躍在空中,飛身朝雙鷹撲去,去勢極猛,及至近處,半懸空照著二人揮劍橫掃。雙鷹方才與夜族眾人相斗,未曾被逼退半步,眼見少女紅劍襲來,竟不敢硬接,都是向后退開。少女卻是穩(wěn)穩(wěn)落地,昂首站立??茨巧倥w色白皙,明眸絳唇,黑發(fā)襯著紅色發(fā)帶,黑甲襯著紅劍,俊麗異常,臉似嚴霜,更添冷艷。
灰袍見那紅劍,心中微微一顫,心道:這紅劍倒與那物頗有幾分相似。仔細觀瞧,卻不由大為訝異。這紅劍劍身略厚,卻是如紅寶石般,流光溢彩,晶瑩剔透?;遗坌牡溃哼@紅劍竟似是整塊劍魂石所制。這劍魂石最是堅硬,不畏法術(shù),極為難得。若是制作刀劍,放入些許便成利器,故此得名。當年南國大法師法比安·提蒙有一貼身匕首,名為“紫玉流光”,是以紫色劍魂石制成,以為天下至寶。這紅色劍魂石更是上品,通體以之制劍,更是世所未聞。這劍不知這少女是從何處得來。
卻看那少女俊臉一斜,向那雙鷹問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啊?”北國話字正腔圓,卻是無禮至極。雙鷹知她是敵人,并不答話。少女見二人不答,又問:“你二人是不是黑翼雙鷹?。俊蹦撬{衫人聞言虎目一瞪,朗聲道:“既然知道,何必多問!”
那少女冷笑:“很好,早聽說你們劍法很厲害,咱們比比,若是勝得過我手中紅石劍,便放你們走?!被遗坌南铝巳唬涸瓉硎菫榱硕穭Γ瑹o怪夜族諸人不愿傷這雙鷹,北國夜族戰(zhàn)事正緊,未想這少女大費周章,竟只為斗劍。那銀鎧青年此時也已到駕馬來到圈外,聽那少女說要放人,忙道:“大人,既已追上,何必放走,這二人……”那少女也不回頭看他,道:“怎么?難道我會輸?”那青年聽她此言,卻也不敢再說。
雙鷹聞言四目一對,竟俱是臉色鄭重,那白衣人走上一步,長劍一伸,道:“雪鷹領教姑娘高招?!蹦巧倥畢s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吧,我與我這紅石劍,咱們二對二。”竟似沒把二人放在眼里。
以雙鷹身份,本不能合攻一少女,只是二人卻有一件大事在身,當下也顧不了那么多,那藍衫人橫劍當胸,道:“進招吧!”。那少女一俊臉一揚,道:“你們進招吧?!蹦撬{衫人臉色一沉,卻不發(fā)作,長劍一揮,朝那少女攻去?;遗坌牡溃嚎此{衫人先前舉止,性子似是頗為剛烈,那少女如此輕視,他竟仍能沉得住氣,倒是不大尋常。
藍衫人一劍劈出,仍是迅猛無比。那少女紅劍一搖,向那藍衫人長劍削去。藍衫人不敢與她紅劍相碰,待要變招再攻,竟覺無論如何變招,也繞不開這紅劍,當下只得回劍躲避。少女卻紅劍急出,直取藍衫人咽喉,劍招迅猛猶在藍衫人之上。藍衫人見紅劍來勢兇猛,不敢架擋,急急向后退避。早有白衣人搶上一步,舉劍刺來。少女招數(shù)一變,紅劍斜劈,后發(fā)先至,向白衣人斬落,去勢剛猛,竟似要將白衣人斜向劈開。
白衣人急忙退開,長劍搭上紅劍,使開粘連勁力,要帶開紅劍。哪知那劍上勁力竟是極扎實,粘連不住,反是自己長劍一蕩,少女又是舉劍當頭劈下,白衣人一驚,慌忙避讓。那藍衫人趕忙來救,挺劍直刺。少女一側(cè)步,又削他長劍,藍衫人又是無處變招,只得回劍相避。不待他收招,少女紅劍已攻到胸前,藍衫人急忙撤步躲閃,竟是堪堪避過。
如此斗了數(shù)合,雙鷹竟已是險招迭遇。藍衫人出劍雖速,卻不敢與那紅劍相觸,那少女出劍方位又甚是精妙,逼得藍衫人長劍無處變化,無法連環(huán)進擊,一手凌厲劍法竟是施展不出。白衣人數(shù)次想借力迫開紅劍,哪料那少女劍招雖是剛猛,勁力卻是收放自如,無處借力。少女招數(shù)又狠辣無比,說是斗劍,實是招招取人性命,數(shù)招間,雙鷹已險象環(huán)生。
灰袍心中又是訝異:這少女雖是仗著紅劍之利,然招數(shù)精妙,實要勝這雙鷹一籌。久聞夜族人中夜武者沙加尼武藝絕倫,未想夜族還有這樣少年高手!看這少女招數(shù),是北派劍法的路子,卻認不出是哪流哪派??磥肀迸蓜Ψú┐?,自己所知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再斗數(shù)合,藍衫人招法漸亂,見紅劍劈來,待要退讓,卻錯了腳步,眼見便要不及閃避。白衣人忙舉劍來救,少女紅劍一揮,雙劍相交,撲哧一聲,白衣人長劍已斷為兩截。少女手腕一翻,朝白衣人當胸刺來。
白衣人知道這少女劍術(shù)精湛,紅劍又利,二人本非其敵,眼下自己兵刃已失,更無勝算。但二人雖身在重圍,眼下只這少女厲害,若能斗敗這少女,或能突出重圍。念及此,當下竟不閃不避,紅劍穿胸而入。少女知他要留住自己兵刃,勁力回收,要撤出紅劍。白衣人二目圓睜,十指已捏住劍身。少女用力回奪,只是她招數(shù)雖然精妙,但膂力非其所長,更兼白衣人已用上垂死之力,勁力奇大,少女竟奪不下來。雙鷹何等默契,藍衫人見同伴不閃不避,已知他要拼死奪劍。二人情同手足,見同伴取義成仁,藍衫人雙眼血紅,暴喝一聲,飛身舉劍便朝少女劈下。
少女已無兵刃格擋,眾兵士齊聲驚呼,要救已是不及。藍衫人暴怒之下出招,何等威勢,要立斃少女于劍下。少女冷笑一聲,手已松開紅劍,忽的右腿飛起,竟是迅捷絕倫。那藍衫人不防她竟有如此一手,不及反應,足尖已到腕處。藍衫人盛怒之下仍機變非常,生生將手腕挪開數(shù)寸。卻不料少女左足又至,正中手腕,藍衫人拿捏不住,長劍飛出。少女右腿又起,藍衫人已是空門大開,右足實實蹬在藍衫人前胸。這連環(huán)三腿勁力異常,藍衫人悶哼一聲,向后飛出數(shù)尺,仰天摔在地上。
少女右手又握上紅劍劍柄,手腕一擰,那白衣人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拿捏不住,紅劍平翻了過來。少女將劍橫著一掃,那紅劍竟從白衣人身體中平平削出,頓時鮮血四濺。白衣人站立不住,仰天直直倒下。少女也不看他,提劍徑直走向藍衫人。藍衫人中了她一腳,一時已難站起,見少女提劍走來,目眥欲裂,張嘴便要喝罵。那少女一抬手,長劍已刺穿他咽喉。藍衫人瞪著眼、張著口,軟軟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