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家定下的親事是,落家二少?!?p> 我聽著云隱深的話,愣了許久,才說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讓寒煙嫁給她親哥哥?”
云隱深抓了一把胡子,不可置否。
“落家是打算,讓天下看笑話?”這也太荒唐了,哪有讓自家女兒,當(dāng)自家兒媳婦的道理?
就算落寒煙不是在落宅里長大的,但也不至于能到這地步吧?
云隱深看著我滿臉的不可置信,半晌才開口應(yīng)道:“落家二少的荒唐,難道你是今兒才知道?”
落家二少,世人只知道這個名號——落家的男兒,只有在他成為家主之后才能揚名。
在這之前,都是以其行序稱呼。例如當(dāng)今的落家家主,早兩年也不過是被稱作落五爺而已。
但是現(xiàn)在這位落家二少,之所以赫赫有名,是因為他荒淫無度。
這落家二少最喜歡書里這樣一句話:“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當(dāng)然了,這樣的說法放到他自己身上,就成了“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無不可”。
落家二少這樣的浪蕩之人,自然是常年眠花臥柳。到現(xiàn)在,也沒有正式迎娶哪家的姑娘。約莫著,他也還沒留下孩子吧——
誰家敢把姑娘嫁進落宅,哪個被他糟蹋的姑娘又敢給他生孩子???
這落家要把自己家女兒許給自家兒子,卻已經(jīng)不是落家二少一個人荒唐的事兒了。
“云老頭,你還能坐在這?”怎么著,落寒煙也是他云隱深一手帶大的??!
落家對這個剛回去的姑娘不顧念什么,但志丘園在這事兒上,當(dāng)然是可以說上話的才對吧?
云隱深無奈地搖了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這說到底還是落家的家務(wù)事,老夫這一把年紀了……”
“到底要什么你趕緊說?!蔽铱蓻]工夫多和云隱深扯這些沒用的事情,他既然這會子來找我,當(dāng)然不可能是為了說他無能為力才對。
“雙鴛?!?p> “你自己不是……”我說到這才忽然想起什么來,感情顧濛沉手上的雙鴛令,是云老頭的?
云隱深看著我,笑著點了點頭。
也對,師父怎么可能允許我這般胡鬧呢?
雖然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了解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到底會是怎樣的后果。但我知道,對于我要去聽雨眠的事,師父分明是不贊同的。
原來云隱深找我是為了這個么,來借我的不如收回自己的才是??!我這么想著,嘴上也就說道:“你去找顧濛沉要啊,又不在我手上?!?p> “沒良心的臭丫頭,你給不給?”云隱深終于知道,跟我說客套話是沒用的了?我以為他一直都知道才對。
“那你說,是怎么回事?”
“你真想知道?”
“我還能,再站起來嗎?”
“當(dāng)然能?!痹齐[深看著我,那老奸巨猾的模樣真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你不是已經(jīng)試過一次了嗎?”
我差點沒忍住要動招打過去。站不起來又如何?和云老頭切磋,我就是只剩一雙手能動也沒問題。
“聽雨眠里的東西,姓顧那小子,應(yīng)該知道的多些?!?p> 我點了點頭,的確這件事問顧濛沉更合適。
抬手從懷里取出雙鴛令,卻沒有立即交到云隱深手上。落寒煙的婚事怎么也不會急在一時,不過這荒唐事還是別等到板上釘釘再去潁川的好。
這荒唐說法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云隱深著實沒必要大半夜的拿這個來哄我。
“云老頭,寒煙她……”
“她畢竟是,落家的女兒。”
我只得不再多說話了,落寒煙,畢竟是落家的女兒。
落家再荒唐,也不該對自家女兒做這么惡心的事。我能想到的,云隱深未必想不到。
我雖不覺得落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妄圖對志丘園做什么,但這件事如果不是沖著志丘園,又該是對誰呢?
我沒辦法明白落家的做法。這樣荒誕的事,他們?nèi)绾巫龅贸鰜恚繉⒆约业囊浑p兒女的終身盡毀,圖的是什么呢?
仔細想想,落家的人應(yīng)是早已經(jīng)回了潁川。當(dāng)今局勢雖然瞬息變化,但落家在潁川根基深厚,不至于會要用這種方式去向誰示好才對。
落寒煙剛認親不久落家就議婚,已是不妥;更何況這樣的荒唐事,消息未免,來得太快了?
可是落家這樣做是為什么呢?試探落寒煙身邊的關(guān)系嗎?我也不知為何會想到這上頭來。但不得不說,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個道理,任誰都不會不明白。
“落家這樣試探,是為了什么?”我想了很多,但就是想不到一個合適的目的。
云隱深當(dāng)然比我先想到這些,我甚至覺得他來找我說這件事就是為了讓我問這么個問題。當(dāng)然了,看著云隱深再次露出欣慰的神情時,我心里還是想跟他切磋一番的——什么話不能拿來正經(jīng)地說,非要這樣子讓我白費精神。
云隱深再次抬手抓了一把胡子,我差點就想撐著床去要把他的胡子一把都扯下來了,他才終于開了口:“你不去的話,應(yīng)該就不會出什么事。”
云隱深這么一說,我心里似乎有了些底——看來,又是以為我知道江湖令下落的人在其中挑撥。
我只是點了點頭,手上玩兒著雙鴛令:“所以你就借我的雙鴛,好來回傳信?”
“玉丫頭,太聰明可不是好事?!痹齐[深嘆了口氣,搖搖頭。
“算了吧,若是再笨些指不定怎么死的呢?!蔽覜]好氣地回了云隱深這么一句話,這老狐貍可是什么都已經(jīng)算好了的。
我把雙鴛令交到云隱深手上,他也不著急著走,像是還在等著什么一樣。我就沒那個好精神了,側(cè)身扯了兩個大枕頭來放在邊上靠著。
“云老頭你在我這等什么?”真是累得發(fā)慌,但這會子真讓我睡覺我卻是一定睡不著的。
云隱深聽我這么一問,又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容,我簡直要懷疑今兒來我這的不是云隱深而是心月狐了。
“還有事就趕緊說。”我是一點好臉色沒有,這會子就恨不得是自己一個人在這屋子里。
發(fā)呆也好,干什么都好,我只想一個人細細想想聽雨眠的事。
“你自個兒在這想,不如去問問那小子?!?p> 看來我真是有什么事都往臉上寫的人,幾乎不需要我說什么,這些人一個個就都能把我整個看穿。真是該去暮沅門好好待些日子了吧?
“我怎么去?。俊蔽易松碜?,看了看被子。
我連站起來都成問題,別說去找顧濛沉和慕琮筠了,就是萬一等會內(nèi)急都該好好想想要怎么辦。
云隱深卻只是笑了笑,站起身去把門打開:“進來吧?!?p> 緊接著走進門的,是洪塵昃。我還以為,會是顧濛沉呢……不對,這會子不論是誰都不該在這才對!
“你怎么會來的?”我見了洪塵昃,略微愣了愣。也對,他在神農(nóng)谷學(xué)了兩年醫(yī)術(shù),或許我這腿他能有辦法?
洪塵昃被我這么一問,也是一愣,然后才開口答道:“梅郎臨走的時候來告訴我,說你去了聽雨眠,讓我等你回來以后再離開……所以……”
我木訥地點點頭,看來我昏迷的時間里發(fā)生的事還挺多的。蘇少嶺應(yīng)該已經(jīng)帶著人回了赤霄派,卻難為他如此費心,專程囑咐洪塵昃。
“別說這些沒用的,你趕緊看看玉丫頭的腿。”云老頭倒是一點都不在乎什么前輩的架子,一邊說著一邊把洪塵昃拉到我床邊來。
我看著洪塵昃被拉到我床邊來,目光落在蓋著我腿的被子上。
洪塵昃那不太自在的神情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確,換了誰也不會上來就扯開我的被子不是?
我只得扯了扯嘴角:“不必避諱,醫(yī)者治病而已?!?p> 說著,我自己把被子往邊上一掀,再將裙擺拉起來后,把云襪除去,將中褲的褲腿挽了起來。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別說是洪塵昃,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就不見一點好地方,內(nèi)側(cè)上還有不少被什么刺扎入的傷口。腳腕上像是被什么狠狠劃了一圈,留下的那一圈浸出血的傷痕。
原來腿上的傷,遠比自己手上的要重得多。
云隱深只是在遠一些的桌邊坐下了,靜靜地看著這邊。
“你……強行站起來過,是嗎?”
洪塵昃這么一問,我只得點頭。
“你……也太不小心了?!焙閴m昃看著我的腿,半晌才說出來這么一句話。
我皺了皺眉,抬眼看了在那邊坐著的云隱深一眼:“云老頭,你還不回去?”
“臭丫頭。”云隱深說著站起身來,先沒好氣地啐我一句。
只看著云隱深招呼了洪塵昃到邊上去,兩人不知說了什么。待到洪塵昃鄭重其事地點了頭以后,云隱深才放心地轉(zhuǎn)身離開。
我也沒有多問,既然本就是不想讓我知道的事,何必為難洪塵昃呢?
洪塵昃將我腿上的傷細細查看過,又抬手在我腿上按過了幾處穴位,問我疼不疼。
我哪里知道什么疼,腿上竟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看洪塵昃的神情,似乎我腿上的傷比他想象的嚴重不少。他給我施針,又用小刀劃破我的腿,拿了個什么小瓶子取了些血。
“洪塵昃,你再替我看一樣?xùn)|西。”等到洪塵昃一點點替我腿上的傷上藥、包扎,收拾完了東西之后,我才開了口。
洪塵昃不明所以,只是對我點了點頭。
我抬手,指了指床頭邊上的那個小藥瓶。
洪塵昃會意,將手上東西先放在我床邊,轉(zhuǎn)身抬手拿了那個瓶子。他打開瓶塞,在看見那藥的時候,微微一怔。
“你能看出,這是什么藥嗎?”我看著洪塵昃愣住的樣子,沒有給他猶豫的機會,追問道。
洪塵昃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瓶塞重新蓋好,將藥瓶放回原處:“不用我說,素玉姑娘也該是認得的?!?p> 我點點頭,那藥我認得,只是不太確定而已。將渃水寒玉化作水,用了風(fēng)月神教的無上秘法來制的春風(fēng)別。
“我想知道……”
“那腥味?”洪塵昃打斷了我,但也只說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