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聲歡呼,紛紛向鮮于裒和烏貪訾道賀,大聲起哄:“單于要賜酒賜肉!”
鮮于裒滿面笑容,大手一揮:“來人,再去宰牛殺羊,把存著的美酒也搬上來,今日在場的人都要酒足飯飽才許走!”
眾人轟然叫好,整個(gè)莫何川草原都為之震動(dòng),成千上萬的人手拉手,圍著郅都和阿史那高歌舞蹈。
郅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出,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中的那塊白玉,這塊玉佩是扶羅親自交到他手上的,扶羅的話,還隱隱約約地響在耳邊,可從今而后,扶羅真的就只是自己的妹妹了。
“單于,單于---”
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聲聲響亮的呼喊,郅都迅速分開圍著的人群,迎向聲音的來處,眾人也紛紛停下歌舞,翹首望去。
“噠噠”的清脆馬蹄聲中,一匹青馬疾馳而至,奔到近處,馬上乘者猛地伸手扣青馬的轡頭,青馬一聲長嘶,忽的騰空立起,馬上的人應(yīng)變奇速,伸手在馬背上一按,躍下地后在地上翻滾了幾下,避開了馬蹄的踐踏。
郅都奔上前去,扶起地上的人,關(guān)切地問道:“罕仲大哥,受傷了么?”
罕仲來不及回答,爬起身來又急匆匆地奔到鮮于裒的身前,單膝跪下,呼呼喘著粗氣,“稟單于,大周使者求見?!?p> 大周使者?!
眾人面面相覷,驚訝莫名,大周派使者出使,倒也不算什么罕事,可從來都會(huì)先送來國書告知對方,商定好出使的日子,甚至還會(huì)私下透漏些使者會(huì)提的事情,好讓被出使國事先做好接待準(zhǔn)備。
這次大周使者來訪,沒提前告知也就罷了,居然還趕在烏弋推選新單于的日子來,這般出使,縱然不是絕后,也絕對算是空前了。
鮮于裒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卻很快反應(yīng)過來,吩咐罕仲道,“快,擺駕迎接大周使者。”
罕仲忙不迭地答應(yīng),鮮于裒正要下令草原上的烏弋人擺開陣勢,卻遠(yuǎn)遠(yuǎn)聽得一人朗聲大笑,“我等不請自來,于烏弋佳節(jié)之際叨擾單于,已屬不該,怎敢再勞動(dòng)單于派人迎接?”
話語一落,只聽奔騰之聲大作,匝地?zé)焿m中,一隊(duì)人馬疾馳而至,約莫有上百人左右,人人皆是一身灰色曲裾深衣,只有領(lǐng)頭一人身穿紫色官服,胯下騎著黑馬,黑馬精神抖擻,奔馳有力,速度極快。
奔到近處,上百人一起下馬,手持旌節(jié)走來,兩面玄黑色的門旗上用黃金線繡著碩大的“周”字,其上盤踞著兩條黃金雕鑄的飛龍。大周崇尚水德,不光門旗,連龍虎旌也是玄黑色。
扶羅一聽使者是從大周而來,頓時(shí)想起了那個(gè)令自己牽腸掛肚的甫君凌,師娘說他是大周元帥和長公主的兒子,如此說來他是皇親國戚無疑了,那這使者應(yīng)該知道他的近況吧。
該怎么樣不著痕跡地向使者打聽呢?
扶羅正暗暗盤算著,鮮于裒早已率領(lǐng)眾人親自迎接大周使者向王帳走去,顧不得再多想,忙疾步跟上。
闊朗的王帳內(nèi),雙方分賓主坐下,鮮于裒命人獻(xiàn)上新鮮的熟牛羊肉和馬奶茶酒,笑道:“大周是天朝上國,一啄一飲自然比我烏弋不知要精致多少,這些粗陋的飯食,就算是我烏弋人歡迎尊使遠(yuǎn)道而來,還請尊使不要嫌棄才好。”
兩國原本語言不通,每次出使雙方各有通譯,可鮮于裒跟桓少筠成婚十?dāng)?shù)年,盡管大周話不能跟大周人相提并論,卻不賴于烏弋的大周話通譯。
那使者是個(gè)精瘦男子,瞧年紀(jì)大約四十來歲,一臉精明之氣,聽鮮于裒這般說,忙一拱手:“單于真是太客氣了,早就聽聞單于精通漢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p> “不知尊使貴姓,如何稱呼?”
“在下賤姓梅,草字慎行,大周禮部侍郎,此次蒙陛下厚愛,特命下官率人來貴國出使?!?p> 禮部侍郎?
扶羅越發(fā)困惑不解,即使她從來不關(guān)心烏弋的政事,可也知道以前來烏弋出使的大周官員多是吏部兵部的官員,還從沒派過禮部的人來出使,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為什么大周皇帝此次一改往日的規(guī)矩,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鮮于裒也是頗覺意外,不過倒也不好多問,對梅慎行道:“梅侍郎今日來的巧,我烏弋四部俟斤全部齊聚于此,容我跟梅侍郎一一介紹?!?p> 因?yàn)轷r于裒精通大周話,此次通譯全都沒有說話,使者團(tuán)這邊倒沒有阻礙,可烏弋這邊能聽懂大周話的,除了通譯,不過桓少筠郅都扶羅三人,其余人都是一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鮮于裒沖通譯一打眼色,通譯會(huì)意,把四部俟斤挨個(gè)跟梅慎行引見一番,又用烏弋話跟四部俟斤說了一通,大伙互相見禮,忙亂了一陣。
這一番客套,扶羅并未留意,她正低頭思索,不知為何,總覺得對面的使者團(tuán)中有一道銳利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她猛然抬頭,向使者團(tuán)處望去。
盡管王帳地方寬闊,可到底也無法容納下這百來號人,此刻留在王帳內(nèi)的不過十幾人,其余人早被鮮于裒命人引至其他帳中招待。扶羅細(xì)細(xì)打量著十幾人,多是三十多歲的男子,自己無一相識(shí),照道理他們也不該識(shí)得自己。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萬沒想到,她這一番舉動(dòng)居然沒逃過梅慎行的雙眼,梅慎行沖扶羅微一點(diǎn)頭,“不知這位姑娘該如何稱呼?”
“這是小女,名喚扶羅?!?p> 梅慎行雙手交疊,緩緩傾身:“原來是扶羅公主,失敬失敬?!?p> 扶羅站起身來,還了個(gè)萬福禮,展顏一笑:“梅大人,您遠(yuǎn)道而來,是我們的貴客,不必這么客氣?!?p> 梅慎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鮮于裒心中更是得意,卻不行于色,只是淡淡的,“不知梅侍郎今日來我烏弋,到底有何見教?”
梅慎行起身向鮮于裒一揖,“回單于,陛下命我等前來,是特意給郅都王子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