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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槐與櫻花

第三章

刺槐與櫻花 楊允勇 6062 2018-08-06 05:49:31

  天色剛剛放亮,羅大槐把驢車停在一處遠(yuǎn)離村莊的地方,四個日本人也知道這個中國人只會送他們到這里,紛紛爬下車。羅大槐把剩下的幾個咸蘿卜裝進(jìn)玉米餅子的口袋里,系在日本崽子的后背上,順手響亮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

  日本崽子摸著疼痛的額頭瞪著眼睛敢怒不敢言。羅大槐沖著日本崽子哈哈一笑:“不要跟我發(fā)狠,我是你姐夫,你是我小舅子,有那個狠勁兒保護(hù)好你娘和妹妹?!苯又统鰞蓧K大洋送給中年日本女人,拱手作揖,轉(zhuǎn)頭對日本女孩說:“你告訴你娘,這是我給的聘禮?!?p>  日本女孩對她的母親說了幾句日語,四個日本人便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中秋團(tuán)圓節(jié)骨肉分離,羅大槐心里也不落忍,心想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厝ト鰝€謊,就說打個盹兒的功夫四個日本人偷偷跑了,大不了挨于世順一頓臭罵,難不成還真能給自己定個漢奸的罪名?如果僅僅因?yàn)榉抛吡怂膫€逃難的日本人成為漢奸,包括于世順在內(nèi)所有滿洲國的保長以及大大小小的官員也都是漢奸。

  正猶豫著,日本女孩突然給他跪下,低著頭哀聲懇求:“你地放了我,我地記你一輩子?!?p>  記一輩子頂個屁用?羅大槐死死盯著貌似可憐的日本女孩,恨不得抬腿給她一腳,讓她長點(diǎn)記性,臉頰的肌肉因?yàn)閼嵟煌5仡澏?。哭著喊著要嫁給我,一步步把我騙到這里,吃飽喝足有力氣了,聘禮也收下了,轉(zhuǎn)腚功夫就要悔婚,把我當(dāng)成啥人了?大灰驢跑了一宿累得掉了膘瘸了腿,是你一聲記一輩子能彌補(bǔ)的?中國人悔婚也就算了,你個日本小姑娘也敢耍弄我,太不自量力了。

  裝出一副可憐相,其實(shí)一肚子花花腸子——這是日本人留給他的第二個印象。差點(diǎn)讓一個日本小姑娘給唬著了,放了她自己豈不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不會感激只會輕蔑恥笑,全體中國男人的臉面都沒處擱了。放了她自己會在村里永遠(yuǎn)抬不起頭來,同樣的事情被人耍了兩次,連個形同叫花子的日本女子都帶不回來,自己還算是個男人嗎?

  對日本人最初的兩個印象,改變了他一生的生活軌跡。他硬起心腸把日本女孩拖起來,面色鐵青不留余地地說:“你要是舍不得離開你的家人,我只能把你們都帶回去,跑是跑不掉的,你明白嗎?”

  ?日本女孩明白了,流著淚乖乖地爬上驢車。她的母親給羅大槐深深地鞠了一躬,說了些什么也聽不懂,看神情羅大槐猜測是懇求他善待她的女兒,他心中懊惱沒做任何表示。日本崽子沖著羅大槐揮舞著瘦小的拳頭,狠巴巴地叫喊著什么。

  羅大槐伸出大手想再彈他一個腦瓜崩兒,他吃過虧有了防備機(jī)靈地躲開,照樣瞪著眼睛揮著拳頭一副不服輸?shù)臉幼印A_大槐不再跟他計(jì)較,趕著驢車趕緊掉頭,另外三個日本人也下了官道鉆進(jìn)樹林。

  ?回去的路上,羅大槐輕松了許多,見日本女孩一直戀戀不舍地望著家人離去的方向,想想以后終歸會成為自己的媳婦,便壓著火氣安慰道:“這一晚上大概走了四五十里路,到旅大只剩下一百多里,頂多走上四五天,能不能找到船回日本看他們的運(yùn)氣?!?p>  日本女孩不說話,可把可把地抹著淚。羅大槐又問:“剛才你弟弟對我說啥?”

  ?日本女孩回過頭狠狠地說:“他說,你地要是欺負(fù)我,他地會殺了你?!?p>  ?羅大槐笑了:“小兔崽子,我一腳踢不死他?!?p>  日本女孩在他身后大叫:“你地大大地野蠻?!?p>  脾氣還不小。羅大槐頗感意外地回過頭,有了功夫有了閑情認(rèn)真仔細(xì)地打量著日本女孩:亂蓬蓬的頭發(fā)上混雜著樹葉草梗和泥土,破衣爛衫已看不出原有的顏色和樣式,腳上的兩只鞋張開了大嘴,露出沾滿泥土的腳趾頭;臉上脖子上結(jié)滿了污垢,一條條一道道縱橫交錯,看不出原有的膚色;高高的顴骨,尖尖的下巴,臉頰深陷,兩只眼睛顯得格外大格外亮格外嚇人。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造成這樣?

  羅大槐揪著心不忍再看,轉(zhuǎn)回頭說:“我再野蠻也不會欺負(fù)你一個落難的女子?!?p>  日本女孩輕哼了一聲,根本不相信羅大槐的話,盯著他的后背偷偷舉起一只瘦弱的拳頭。

  走了好一陣子,雙方已相距甚遠(yuǎn),再無見面的可能。羅大槐找到一處有河溝的地方,把驢車趕下官道,停在河溝旁的林子里,讓累了一夜的大灰驢吃草料飲水,歇息一下。日本女孩依舊坐在驢車上,眼望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丟了魂似的一動不動。

  羅大槐很困倦,沒心思管她,獨(dú)自坐到樹下打盹。太陽升起來,陽光暖暖地照進(jìn)樹林,羅大槐安穩(wěn)地做著夢,夢境中他和他的小美姐手拉著手跑過田野,快樂無憂地像一對蹦蹦跳跳的小山雞......半夢半醒間忽然聽到隆隆的汽車聲,剛睜開眼,便見驢車上的日本女孩嗖地一下跳下車,顧頭不顧腚地鉆到他的身后,驚恐地語不成句:“蘇軍,蘇軍......”

  一輛輛汽車在官道上駛過,車上站滿了背著槍的黃毛大鼻子的士兵。這就是老毛子?羅大槐第一次見到蘇軍大兵,也覺得緊張害怕,他按住緊頂著他后腰像枯草堆一樣的腦袋,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說:“你別亂叫別亂跑,他們看不見咱們?!?p>  日本女孩緊緊地抱住羅大槐的腰部,身子劇烈地顫抖著,帶動著羅大槐一起抖動。汽車過完了,官道上恢復(fù)了平靜,日本女孩還緊緊地箍住羅大槐的腰不撒手。羅大槐站起身把日本女孩拉起來說:“老毛子是挺嚇人的。”

  ?日本女孩驚魂未定地連聲說:“他們地殺人,搶劫,污辱女人?!?p>  “你見過?”

  日本女孩使勁地點(diǎn)頭,生怕羅大槐不相信。羅大槐說:“聽說這是你們?nèi)毡救烁傻墓串?dāng)?!?p>  日本女孩又使勁地?fù)u頭。耳聽為虛眼見為實(shí),羅大槐也不深究,伸手抱起日本女孩。日本女孩掙扎了幾下老實(shí)了,閉上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任由他把她抱到驢車上。羅大槐脫下上衣披到她身上,給她遮點(diǎn)丑,趕著驢車走上小路,小路連接著村屯,比官道安全多了。

  大灰驢慢悠悠地拉著車,只在見到同類時才嘶叫幾聲。太陽升到了頭頂,一路默不作聲的羅大槐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米餅子,一掰兩半,一半遞給日本女孩。日本女孩接過玉米餅子干巴巴地說了聲謝謝。羅大槐又拿出一塊咸蘿卜疙瘩,在車轅板上一磕兩塊,拿在手里說:“你是我媳婦,用不著客氣,再說謝謝不給你了?!?p>  日本女孩猶豫了一下笑著伸手搶走一塊。羅大槐第一次真切地看見她笑,笑得他一哆嗦,那哪是笑,呲牙咧嘴比哭還難看。他原本想讓她在河溝里洗洗臉梳理梳理頭發(fā)再上路,又一想還是保持原樣比較安全,因此現(xiàn)在還看不出丑俊,如果是個丑八怪一定會讓人笑掉大牙,尤其是劉小美,不知會怎樣嘲笑自己。也不知道脾氣秉性生活習(xí)慣跟自己對不對路,瞧她人小鬼大暗藏心機(jī),讓她心甘情愿地嫁給自己,把她改造成中國人的媳婦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羅大槐心里很是沒底,他問:“你多大年紀(jì)?”

  ?日本女孩答:“十八歲。”

  “我比你大一歲,叫啥名?”

  ?“野田櫻子?!?p>  ?“這不行,以后你不能叫日本名字。我想想,我娘姓張,嫁給我爹后叫羅張氏,你也得隨我的姓,叫羅野氏?!?p>  ?“我地姓野田?!?p>  “羅野田氏,不行不行,太咬嘴也太難聽。要不這樣,干脆叫蘿卜纓子,有我的姓,有你的名。”

  野田櫻子不作聲地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默認(rèn)了。

  ?“蘿卜纓子,真是好名字。”羅大槐忍不住大笑起來,他不是真地想叫她這個不是人名的名字,只是不會起名字隨口一說,自己都覺得好笑,想不到她還當(dāng)真了。

  野田櫻子一手玉米面餅子一手咸蘿卜疙瘩吃得正香,不明所以地跟著他傻笑,笑得勉強(qiáng)笑得面目全非,一口牙齒倒是整齊潔白。

  羅大槐忍住笑又問:“你弟弟叫啥名?”

  “弟弟叫野田正雄,妹妹叫野田佳子?!?p>  “野田正雄,我可得記住他。臭小子不怵硬,長大了一定會有出息?!?p>  野田櫻子停止了咀嚼坐到他的身邊,歪著頭小心地問:“我地不明白,你地是夸贊我弟弟嗎?”

  羅大槐肯定地點(diǎn)頭:“是夸他,臭小子老想跟我較量較量,他現(xiàn)在還嫩了點(diǎn)。你嫁給我一點(diǎn)都不屈,不然有他好看的?!?p>  野田櫻子睜大了眼睛看著羅大槐,她聽不懂他的話是好意還是惡意,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彈腦瓜嘣兒的手勢說:“你地不該這樣對他?!?p>  羅大槐定定地看著野田櫻子,冷不防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野田櫻子一驚,夸張地“啊”地叫了一聲,下意識地雙手捂住腦門,手里的玉米面餅子掉在了前懷。羅大槐撿起玉米面餅子遞給她,笑著用手指輕點(diǎn)了一下她的腦門說:“疼嗎?這是長輩對晚輩大人對小孩表示喜歡親熱的動作?!?p>  不知野田櫻子是不是真聽懂了羅大槐的話,也不知是出于恐懼還是害羞,低下頭偷偷瞄著羅大槐。羅大槐有了心情繼續(xù)說笑:“我知道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地要嫁給我,可這是老天爺定下的緣分,誰都不能違背?!?p>  野田櫻子好奇地問:“誰是老天爺?”

  羅大槐想了半天才說:“老天爺是天上的神仙,掌管著萬物蒼生,我們的溥儀皇帝和你們的天皇都得聽老天爺?shù)?。你們的天皇侵占中國這么多年,老天爺才讓你嫁給我做賠償?!?p>  野田櫻子沒有完全聽懂,一雙迷惑的大眼睛緊盯著羅大槐。羅大槐忽地長嘆一聲:“你一個女孩子真的不該跑到中國來?!?p>  ?一路閑扯,一路順順當(dāng)當(dāng),他們在日落前準(zhǔn)時平安地回到村里。于世順和羅二槐早早地站在村口焦急地等待著,看見驢車上的兩個人才松了一口氣。于世順不住口地念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睍r局不知怎么變化,鼓動羅大槐娶個日本女人不知是兇是吉,隱隱的擔(dān)憂讓他有些后怕。

  ?羅二槐仔細(xì)瞅瞅驢車上的野田櫻子,失望的表情立刻掛在臉上:“哥,你真厲害,啥人都敢往家領(lǐng)?!?p>  ?羅大槐說:“丑妻近地家中寶?!?p>  ?羅二槐不屑地撇撇嘴。二槐比大槐高比大槐壯,不再是靠哥哥庇護(hù)和養(yǎng)活的小男孩,他一直在城里打短工,分擔(dān)哥哥的負(fù)擔(dān),幫哥哥攢錢,希望哥哥能娶上稱心如意的媳婦。哥哥十五歲當(dāng)家,為全家人的生計(jì)付出了很多,是他最為敬重的人。敬重不等于完全認(rèn)同,家里已經(jīng)度過最為困難的時期,何必再貶低自己撿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日本貨回來。再說,占了東三省十四年的日本鬼子的女兒,怎么會安心地跟一個中國窮小子過日子?這件事多半不靠譜。

  ?于世順對羅二槐說:“二槐,你先趕車回去,我跟你哥說點(diǎn)事?!?p>  ?“得嘞?!绷_二槐接過哥哥手中的鞭子,嬉笑著對野田櫻子說:“日本嫂子,我先帶你回家?!?p>  ?于世順等羅二槐趕著車走遠(yuǎn)才對羅大槐說:“大槐,你現(xiàn)在也是有媳婦的人了,馬上成家立業(yè),再一年到頭守在我家里不合適。大叔不是有意攆你,大叔是這么想的,二槐也老大不小了,靠打短工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他要是愿意馬上到我家來干,工錢跟你的一樣,你該過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了?!?p>  ?羅大槐這才明白,于世順一直在為他和劉小美以前的關(guān)系感到不自在,這樣也好,他也有意要遠(yuǎn)離劉小美。他對于世順說:“我聽大叔的,那兩塊大洋我會盡快還給你。”

  ?于世順擺擺手說:“不用還了,算是咱爺倆相處幾年的一點(diǎn)情分,也算是提前給你的賀禮。”

  ?兩個人在村中的岔道口分手,各回各家。羅大槐剛走進(jìn)自家的院門,一群看熱鬧的女人從家里嘻嘻哈哈地走出來,其中自然少不了抱著孩子的劉小美。

  劉小美看見羅大槐,笑得更加放肆和得意,連嘲諷帶挖苦:“大槐啊大槐,你這一天一夜連跑帶顛的,我還以為你撿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回來,原來不過是個日本的臭叫花子。”

  ?羅大槐不客氣地頂回去:“有錢難買樂意。”

  ?“我的媽呀,笑死我了?!眲⑿∶篮敛谎陲椬约旱男覟?zāi)樂禍:“日本女人這副德行都有人往家娶,咱中國女人干脆別活了?!?p>  ?羅大槐不氣不惱:“我偏就稀罕日本女人,丑的俊的瘸的瞎的精的傻的都稀罕。”

  ?女人們你推我搡怪話連篇地走出院子。羅二槐喂完大灰驢從驢圈里出來,看了看愣在院子當(dāng)中的羅大槐,湊近了小聲說:“哥,要不今晚上我把她偷偷送走,別人問起來就說跑了。你看咱家都成了村里人的笑話了。”

  ?羅大槐偏不服這口氣:“送啥送,我看挺好的?!辈恢钦f能娶上媳婦挺好,還是說野田櫻子本人挺好。

  ?哥倆進(jìn)家,走到門口被大槐娘堵了回去:“別進(jìn)來,我燒鍋熱水給她洗洗?!?p>  哥倆回到院子里,羅大槐說起于世順讓羅二槐去當(dāng)長工的事,二槐同意了。羅大槐想重操舊業(yè)賣豆腐,哥倆便一起收拾廂房。兩間廂房原本就是用來做豆腐的,石磨大鍋吊架都在,只是好久不用落滿了灰塵。

  哥倆正忙活,大槐娘探進(jìn)頭來,多年愁苦的臉上綻滿了笑容:“大槐,你撿了個寶貝疙瘩。”

  ?羅大槐疑惑地問:“啥寶貝疙瘩?”

  ?大槐娘說:“自己進(jìn)屋看看去。”

  ?羅大槐進(jìn)屋,只見洗干凈的野田櫻子安安靜靜地跪在炕上,穿著杏兒過年時穿的衣裳,因?yàn)樘葸€算合身,只是衣袖和褲腿都短了一截,露著手腕和腳腕,如同劈柴棒子,布滿了一道道劃傷和淤青。白白凈凈的臉襯著一雙透亮明凈的大眼睛,細(xì)長的脖子蔥白一樣挺拔,神情端莊秀氣,只是瘦得沒有人形,讓人心疼不已。杏兒站在她的身后,正在修剪那一頭濃密的長發(fā)。

  瘦成這樣也比劉小美好看耐看,羅大槐有些發(fā)呆,羅二槐也有些發(fā)傻,套近乎地對野田櫻子說:“日本嫂子,別跪著,咱家不興這一套?!?p>  ?野田櫻子沒有理會羅二槐,端坐如初。

  ?杏兒不滿地說:“二哥你真壞,別日本日本地叫著好不好。”又抓起野田櫻子的一綹頭發(fā)問羅大槐:“哥,我給嫂子梳個大辮咋樣?”

  ?羅大槐說;“你看著辦,咋樣都行?!?p>  ?杏兒便給野田櫻子梳個大辮子,前額留著瓦沿,怎么看都像中國女孩,怎么看都不是中國女孩。

  ?一家人終于可以坐下來吃飯,大碴子粥,清燉白菜,一碗咸菜。羅大槐是家里的功臣,羅大槐的媳婦便受到普遍的尊重,大槐娘不停地給野田櫻子夾菜,二槐和杏兒好奇的目光也不停地在野田櫻子身上臉上掃來掃去。野田櫻子緩慢地喝著粥,對每一個投來的善意的目光報(bào)以微笑。坐在櫻子對面的羅大槐倒像是了卻了一樁重大心事,平靜地悶頭吃飯。

  ?大槐娘給野田櫻子夾了一筷頭的咸菜,看著她吃完問道:“好吃嗎?”

  ?野田櫻子含笑點(diǎn)頭說:“好吃?!?p>  ?大槐娘笑了:“你這傻孩子,蘿卜纓子有啥好吃的。”

  ?野田櫻子夾起一根暗綠色的咸菜葉,疑惑地問大槐娘:“蘿卜纓子?”

  ?大槐娘解釋說:“對呀,挑嫩的蘿卜纓子掐下來,用鹽一腌就能吃?!?p>  ?野田櫻子放下飯碗,沖著羅大槐瞪大了眼睛,平靜但不失憤怒地說:“你地不尊重我?!?p>  ?羅大槐一拍桌子發(fā)起火來:“什么你地我地,來我們家頭一天敢朝我瞪眼睛,反了你了。叫你蘿卜纓子怎么了?叫你蘿卜纓子還是抬舉你了,來我們羅家做媳婦的都得站在地上吃飯,看你瘦成那樣又是第一次端我們家的飯碗才讓你上炕。從明天開始,你給我站在地上吃飯,以后再慢慢收拾你?!?p>  ?野田櫻子轉(zhuǎn)身就要下地,大槐娘和杏兒趕緊一邊一個給拉住。羅二槐看了一眼淚眼汪汪的野田櫻子,頂撞起哥哥來:“得了吧哥,你別學(xué)咱爹那一套,他一人喝酒全家人都得站在地上陪著,擺那個窮譜干啥?能把人領(lǐng)回家就得把人家當(dāng)人看?!?p>  ?羅大槐沖著弟弟吼:“我怎么不把她當(dāng)人看了?”十五歲當(dāng)家,早養(yǎng)成說一不二的脾氣。

  ?羅二槐也不示弱:“蘿卜纓子,這是人名嗎?叫你蘿卜纓子你樂意呀?!?p>  ?眼看著哥倆要打起來,大槐娘忙在一旁勸解:“二槐你少說兩句。大槐你也真是,咋給自己媳婦起那么個名字,還蘿卜纓子,咋不叫地瓜梗子?!闭f完,自己忍不住笑出了聲。

  ?羅大槐說:“那你們說該叫她啥,還叫她原來的日本名字咱家想找不自在???”

  ?杏兒聰明,只有杏兒能壓住羅大槐,她嘻嘻哈哈地對羅大槐說:“哥,你起得名字太沒有水平,難怪嫂子不樂意。”轉(zhuǎn)頭去哄低頭垂淚的野田櫻子:“嫂子,我哥就愛咋咋?;?,其實(shí)心眼一點(diǎn)不壞。你看我,我小名叫杏兒,大名叫羅杏;你小名還叫原先的名字,英子,大名叫羅英,好不好?”

  ?雖然說漢語不夠流利,可大部分的意思還能聽得懂,野田櫻子點(diǎn)點(diǎn)頭正式認(rèn)可了自己的中國名字,羅家人也認(rèn)可了她這個日本女孩的中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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