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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槐與櫻花

第十四章

刺槐與櫻花 楊允勇 6216 2018-08-17 07:34:17

  大喜的日子定在農歷五月初六。

  一向平靜的羅家小院變得繁忙熱鬧起來。羅大槐買了兩大車蘆葦回來,把英子留在家里扎草把,自己一大早挑著擔子進城賣豆腐,下午趕著驢車去二十多里遠的海邊往回拉摻有海草的堿泥,手頭再緊也要把房子翻修一下。

  羅家多少年沒有什么大事,現在又要修房子又要準備辦喜事,何況娶個日本女人本身就是件稀奇少有的事兒,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瞅空都來幫忙。扎草把很簡單,把蘆葦捆扎成手腕粗跟房子一樣長的草把,捆緊扎結實就成,是女人們最擅長干的活兒,小院里便經常想起女人們的歡聲笑語。

  英子混在東北老娘們堆里,聽著張家長李家短和炕頭上那些沒羞沒臊的閑話,心里頭想:不知她們在背后會怎么說我?自己在中國生活久了會不會變得跟她們一樣?她很少插言,只是出于禮貌對她們點頭微笑致意,她覺得她和她們之間有許許多多格格不入的地方,她很害怕跟她們長期相處。好在女人們嘴皮子不閑著,手頭上的活兒也很利索,草把在幾天內便扎好了。

  最讓英子擔心的是羅大槐,天天早出晚歸,兩頭不見日頭,太勞累了。一頭大灰驢每天往返四十多里路,拉不了多沉的東西,為了保證大灰驢有足夠的腳力拉堿泥,羅大槐上午挑著擔子進城賣豆腐,下午趕著驢車去海邊,披星戴月地來回奔波。

  英子有心替他去賣豆腐,他以要做新娘不能出遠門為由把她限制在家里,實際上還是擔心外面的局勢不穩(wěn)定,怕她出什么意外。英子每天晚上都會站在村口等候羅大槐,不管天色多黑多晚都要等,一聽到大灰驢高亢悠長的嘶叫聲,看到那個疲憊的身影隨即出現在朦朦朧朧的夜色中便飛跑著迎上前去,獻上一個熱烈歡欣的擁抱,然后手拉著手一同回家??喔闪艘粋€多月,修房的各種材料才準備齊全。

  正式修房的這天,于世順第一個早早地來到羅家現場指點,查看了羅大槐準備的各種材料。一個沒有見過日本人的小保長算哪門子漢奸?他通過關系得知不會對他秋后算賬,他這個現任的村長又活躍起來。

  把舊房蓋掀掉,換上新檁子,鋪上新草把,鋪上厚厚的一層防雨保暖的堿泥夯實夯平......整個修房過程全是體力活,需要很多人手。于世順的站腳助威加上羅家素來的好人緣,村里在家的男人幾乎全部到場,又以光棍漢居多,都想在日本女人面前好好表現一回,多跟日本女人說上幾句話,干活時肯賣力氣,怪話連篇笑聲不斷。

  于世順背著手站在屋前,恨鐵不成鋼地對那些光棍漢們說:“看人家娶媳婦著急了是不是?大槐沒出正月出去賣豆腐,你們在干啥?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想娶媳婦就得勤勞致富?!?p>  房頂上有人回了一句:“那是大槐他日本媳婦管得嚴。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外來的媳婦好當家?!?p>  一片哄笑聲中,于世順說:“大槐十五歲撐起這個家,養(yǎng)活弟弟妹妹和老娘,你們哪個能做到?別不服氣?!彼恢笨春昧_大槐,什么場合都不忘夸獎他一番,尤其是在英子的面前。

  又有人酸溜溜地調笑說:“我就是再勤快,這輩子加上下下輩子也娶不上外國媳婦呀?!?p>  于世順笑罵道:“你個臭小子還真敢想,啥時像大槐這樣把你家那四面透風漏雨的破房子修好再做美夢吧?!?p>  在下面干零活打下手的英子只覺得這些人怪可笑也怪有意思的,一個女人成為男人們議論的中心不足為奇,怪的是當他們獨自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喪失了調笑甚至說話的勇氣,跟渡邊一雄比起來真是太懦弱了,看來他們只有在群體里才有評判一個女人的勇氣。

  英子迎著屋頂上投下來的各種奇異的目光尋找羅大槐,見羅大槐正跟幾個泥瓦匠用方形木槌用力夯擊屋頂上的堿泥,對于身邊的嘈雜吵鬧聲不聞不顧,只專注于眼前最緊要的事情。英子滲出細密汗珠的臉上漾著笑意,這是羅大槐有別于其他男人的地方,也是她最為欣賞的地方。

  她覺得今天是自己在村里男人們面前的正式亮相,應該向他們展示一下日本女人的魅力與能力。她提著一大壺涼開水順著梯子爬上屋頂,從年長的開始,恭恭敬敬地鞠個躬道聲辛苦雙手遞上一碗涼開水,落落大方地依次含笑表示感謝。

  屋頂一時沉寂下來,誰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在一個舉止得體年輕漂亮的女人面前,男人們都會自覺地收斂起丑陋的一面,連最流里流氣的老光棍也掩上敞開的懷系上扣子。

  來到羅二槐的身旁,英子深深地鞠了一躬:“二槐,為了這個家,為了我跟你哥成親,你也出了不少的力,嫂子謝謝你!以后掙了錢不用交到家里,自己留著娶媳婦?!?p>  羅二槐窘迫得漲紅了臉,挺高的大個子在屋頂似乎站立不穩(wěn),搖搖晃晃地說:“你這是干啥呀嫂子?咱是一家人,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在哥嫂面前我不敢藏著半點私心?!?p>  英子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白毛巾遞給羅二槐,微笑著:“擦擦汗。家里有哥嫂撐著你不必操心,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自己多考慮考慮了。”

  羅二槐沒有去接英子手上的白毛巾,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嫂子以后多操點心,我不會跟哥嫂分家?!?p>  英子說:“傻弟弟,誰說要跟你分家,男人在外口袋里沒錢咋行?!?p>  羅二槐面有愧色地說:“嫂子,以前是我錯了。”

  英子淡淡地一笑來到羅大槐的面前,眾目睽睽之下一手按著他的肩膀,一手用毛巾親自為他擦去臉上的汗水。

  羅大槐的眼睛里流露出贊許的目光,英子的一舉一動給他爭臉爭氣,讓他在眾人面前很有光彩。他扶著英子小心地把她送到梯子上,囑咐道:“別再上來了,摔著咋辦?”

  英子才下了一半梯子,便聽見屋頂一片贊嘆聲:“大槐你好福氣?!彼瞄_心,羅大槐在眾人面前絲毫沒有隱藏對自己的關愛,男人本該這樣。

  人多好干活,大半天的功夫房子便修好了。除了一碗白開水,羅家拿不出多余的食物招待大家,眾人臉都沒洗,帶著一身的泥巴和餓癟的肚皮紛紛離開,純屬義務和幫忙。英子只好再一次一個一個地鞠躬致謝。

  房子修好后,羅大槐把豬賣了,按他的意思是想打幾件像樣的家具。英子說啥也不同意,她知道大槐是不想讓自己覺得婚事太寒酸,可以后還要過日子,不能只顧眼前,堅持買了兩只小豬崽和幾只雞雛回來。掂量手頭剩下的錢,兩人決定只打一件炕琴,能放下被褥和衣物就可以了。

  小木匠劉大壯帶著全套的木匠工具來到羅家,他是劉小美的弟弟,或許跟長期學木匠手藝有關,模樣清秀性子不急不躁,干活時精力集中不說閑話,完全不同于他爹和他姐。耳朵上夾著一小截鉛筆,拿起每一塊木料都反復掂量計算,畫好線后才下鋸子,用料準確不浪費。

  杏兒圍前圍后地看著刨花在他的手上翻卷,端水遞毛巾幫著扯墨斗,一雙稚氣未脫的眼睛長在了那拉鋸推刨子的優(yōu)美身姿上。有杏兒在身邊,劉大壯干的越發(fā)細心起勁兒,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話也會多起來。英子看出其中的奧妙,有意遠遠地躲開不去干擾那兩個人。

  炕琴做好了,立在做為新房的西屋的炕梢上,水曲柳面上下兩層,中間還有一排四個抽屜,漂亮實用。英子手摸著水曲柳天然紋理的花紋,打開柜門拉開抽屜,滿意地對杏兒說:“大壯的手藝真好,是不是杏兒?”

  杏兒微紅了臉:“你稀罕就行了,問我干啥呀?”

  算工錢的時候,劉大壯說啥也不肯要,兩家以前差點成了親戚,哪能見錢眼開?英子很為難,杏兒說:“他不要你就留著唄,給自個添幾件新衣服?!?p>  英子對劉大壯說:“大壯給省下的工錢我哪敢用,得花在杏兒的身上對不對?”

  一句話道破了兩個人的心思,劉大壯背著工具趕緊離開羅家,杏兒羞紅了臉把他送到街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最近一段時間杏兒長高了半個頭,肩膀變寬了,腰身圓潤了,走路做事風風火火,初顯大姑娘的神態(tài)。

  英子在院子當中堵住杏兒,含蓄地說:“杏兒長大了,到了有心事的年紀了?!?p>  杏兒躲避著英子審視的目光說:“你才比我大三歲,咋像個老媽子似的?!?p>  英子笑道:“小木匠人好手藝也好,杏兒真有眼光?!?p>  杏兒驚駭地睜大了眼睛,伸手捂住英子的嘴急急地說道:“你要是敢在我哥面前胡說八道,我以后不理你。”

  英子不解地問:“干嗎怕你哥知道?”

  杏兒低下頭小聲說:“我哥不會同意的,你不知道我哥心里多恨他爹,他爹那人也確實不招人待見?!?p>  英子抱著杏兒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你哥不就是為了他跟劉小美的娃娃親沒結成才恨她爹的嗎?到時候我?guī)湍阏f服你哥,杏兒自己的事兒要自己做主?!闭f完把劉大壯給省下的工錢強行塞給杏兒,讓她自己去買件夏天穿的新衣服。

  隨著婚期的一天天臨近,家中最忙碌最操心的要數大槐娘了。近一年的相處,她覺得自己既是娶媳婦又是嫁閨女,一顆心掰成兩瓣用,白天晚上一門心思地趕做被褥衣服,繡窗簾門簾枕套肚兜,有點忙不過來。

  杏兒要去地里干活,英子插不上手,劉小美便常抱著長河來幫忙。她給英子做了一雙繡花鞋,紅面藍里子,鞋面上繡著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手藝也很好。

  試鞋的時候,劉小美有意無意地把想了很多天的話,一口氣地對著英子吐出來:“你嫁個好人家,全家人都圍著你轉,你多有福氣。你看你這婆婆多好,把你當成親閨女,成親以后你要孝敬她,俺們中國人最講究的就是一個孝子,你要是對她刻薄給她氣受俺可不饒你。成親以后也不能光顧著過自個的小日子,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和大槐也要多照顧一下二槐和杏兒。尤其是你,大槐啥都聽你的,還讓你當家,日后你這個當嫂子的可不能叫人寒心?!?p>  這番話與其說是說給英子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個聽的,自己要是做了羅家的媳婦定會做到這些,英子一個日本女人能不能做到那就兩說了。

  英子認真地聽著,不停地點頭,這與她之前所接受的教育并無多少差別。劉小美說得對,娘家指望不上,婆家就是娘家,婆家為了讓自己不至于太難受已經傾其所有。婆婆大字不識一個,卻能在窗簾門簾上一針一線地繡上“天長地久、百年好合”之類的祝福語,但就這份心便值得尊重和珍惜。她穿上繡花鞋,在炕上走了幾步,輕巧舒適合腳,像是行走在花草叢中,那叫一個美。長河抱著她的一條腿讓她拖著走,邊走邊咯咯笑著,逗得她也跟著笑個不停。

  劉小美上下打量著英子的腰身對大槐娘說:“英子腰是腰腚是腚,以后肯定能生養(yǎng),你等著抱孫子享福吧?!?p>  大槐娘抬頭看了看英子,揉揉發(fā)酸的眼睛說:“英子哪哪兒都好,就是一出門不愛跟人說話,不跟人交往。有人特意在我面前說,你家媳婦言語金貴高人一等,瞧不起我們這些鄉(xiāng)下女人,還扯上中國人日本人啥的,話說得可難聽了?!?p>  劉小美氣呼呼地說:“誰再亂嚼舌頭根子我撕了她的嘴。英子才來幾天,地兒沒踩遍人也沒認全,有啥可對她們說的?再說英子好歹也是上過學堂的人,犯不著跟那些長舌婦攪在一起?!?p>  沒想到劉小美成了英子堅定的維護著,英子覺得瞧起瞧不起不在于交不交往說不說話上,那是一種滲透在骨頭血液里無法言明的東西,她得為自己辯解幾句。坐下來脫下還沒有完活的繡花鞋,抱起賴在腿上的長河說:“大娘,在街上每次遇見人我都給他們鞠躬行禮,她們沒有還禮不說還在背后指指點點笑話我,是她們瞧不起我,我憑啥跟她們說話來往?!?p>  大槐娘放下手頭的活兒,慢條斯理地說:“根就在這兒。你見人就鞠躬,見人就鞠躬,一下子就顯出你跟大家伙不一樣來。禮多人不怪,禮數太多讓人下不來臺也招人煩,看你就不順眼。英子,入鄉(xiāng)隨俗吧!誰家也不能關起門來過日子,你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哪,街坊四鄰總得互相來往。這些天你也看到了,咱家有事兒大家都來幫忙,不是沖著你見人就鞠躬,是沖著平日里天長日久的相處才來的?!?p>  劉小美拿起繡花鞋縫鞋帶,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她對英子說:“你這見人就鞠躬的習慣還真得改改,咱低人一頭咋地?你也不能老想著你是日本人,動不動拿出日本人的做派來,以后跟人見面打聲招呼就行了,也顯得你待人接物隨和。”

  英子明白了,以后要學的東西還很多,要徹底改變的東西也不少,要在這塊地面上長久地生活下去,就得比中國人還像中國人。如果時光能永久地停留在九歲的時候該有多好!英子愛撫著長河柔弱的小腦袋瓜,跟小孩子在一起她感到輕松愉悅,只有小孩子才不會把她當成異類來看待。

  日子如雨后天上的白云,一片一片地從眼前飄過。農歷五月初五,傳統節(jié)日端午節(jié),夜間的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天亮時停了,天空放晴,院子里彌漫著一股甜絲絲的清香氣味。英子站在院子當中使勁嗅著鼻子,判斷著這是什么散發(fā)出來的香氣。

  羅大槐正往門楣上插艾蒿和桃樹枝,見英子眼望著天一副癡癡迷迷的樣子,便笑道:“這是槐花的香味,山上的刺槐開花了。”

  “真香??!”英子吸著鼻子說:“我還沒有見過槐樹開花,瞅空到山上看看去。”

  羅大槐看著英子,眼神中不易覺察地掠過一絲擔憂:“明天就要當新娘了,別像個小姑娘似的到處亂跑。”

  英子歡快地回應說:“明天你也要當新郎了,今天不還是照樣去賣豆腐?”

  羅大槐把英子拉進廂房,一雙大手捧起英子時不時還會流露出不諳世事的天真稚氣的鴨蛋臉,故作輕松地說:“外面的世道并不太平,搞不好還會打仗,出去不要離村子太遠,也不要耽擱時間太長?!?p>  最近城里氣氛緊張,當兵的四處搜查,不知要抓什么人,他也被當兵的盤問過幾次。問過李東升,李東升告訴他不是針對遺留在中國的日本人,讓他放寬心。他能放下心嗎?村里啥人沒有,假如有一個人使壞告密,英子便會被當兵的抓走。他一直提心吊膽,又不能在家人面前表露出來,只好暫且相信李東生的話來寬慰自己,提醒英子注意一點。

  英子明白羅大槐的擔憂,她靠在羅大槐的懷里溫順地說:“我聽你的,你不要為我太擔心。”她很樂觀,這么長時間都沒出啥事兒,以后也不會有事兒。樂觀的背后是她對這個家對大槐的充分信任和依賴。

  吃過早飯,羅大槐趕著驢車進城賣豆腐,大槐娘和杏兒在家包粽子,英子挎上柳條筐出門去挖野菜。英子每天都要到田間地頭挖野菜,上午一筐下午一筐,剁碎了拌上豆腐渣喂豬喂雞。

  杏兒對英子說:“嫂子,你要是到山上挖野菜,順便多摘些剛開的槐花回來,咱烀槐花餅子吃?!?p>  英子很是驚奇:“槐花還能吃?”

  “能吃,可甜了,你到山上嘗嘗就知道了?!?p>  英子挎著柳條筐往山上去。水洗過的天空潔凈蔚藍,植物的葉片上滾動著晶瑩的水珠,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閃耀著斑斕的色彩。山坡上的農作物長勢良好,汲取了充足的水分伸展著碧綠的葉子,山上山下一片新鮮的綠意,呈現出風調雨順的景象。只可惜自家的土地太少,不足以維持全家人的生活,不然還真是個好地方。

  大日本帝國耗費了大量的國力軍力想長期占有這片土地,結果一敗涂地被趕了回去,而自己一個弱女子在遼南這個地方卻將擁有一小塊屬于自己的土地,還將在這塊土地上永久地生存下去,繁衍生息......可悲還是可喜?

  越往山上走,清香的氣味越濃,放眼望去,在她藏過身的山溝上過吊的山頂上,郁郁蔥蔥的刺槐枝頭墜滿了一串串白色的花朵,如一片片白云飄浮在樹林中,芳香的氣味沁人心脾,讓人心醉神迷。

  英子快步來到山坡上,伸手摘下一串帶著露珠的槐花,掐下一朵綠蒂黃蕊白中透黃的蝶狀花朵放在嘴里細細地咀嚼,一絲絲淡淡香甜的味道充盈在口腔里,回味無窮。她忽然對這種不起眼的刺槐樹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刺槐樹生命力旺盛,不計較水土環(huán)境,什么地方都能生長都能開花;刺槐樹又是極其普通的,普通到可以任意砍伐,樹枝燒火樹干做檁子,花朵還能果腹充饑,跟家鄉(xiāng)的櫻花無法比擬。

  令她疑惑傷感的是,置身于槐樹林中,九歲以前對于櫻花的記憶已變得模糊不清,竟跟眼前的槐花花海混淆在一起。憂傷的淚水從眼角涌出,順著臉頰成串地滴落在手中的槐花上。

  嘴里含著槐花花瓣,遙望著東方,英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在槐花盛開的季節(jié)里成親,對櫻花的思念越發(fā)地深入骨髓。

  挖了一筐野菜,野菜上面堆放著采摘下的槐花,沒法挎著筐梁,英子便把柳條筐擎在肩膀上,朝一邊歪著脖子快步往回走,小豬小雞這會兒一定餓了。她用新鮮的野菜喂豬喂雞,一天喂五遍,在她的精心飼養(yǎng)下,小豬小雞一天長一個樣兒,家里人村里人都夸她干啥像啥,是個能干會過日子的好女人。

  想到這些,英子掛著汗珠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既興奮又苦澀:明天就要成親了,自己便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農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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