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甸村的人有備而來,一個個氣勢洶洶,揮舞著手中簡陋的武器,張牙舞爪,大聲咆哮。
但這里畢竟是桑林村的地盤,大敵當前,幫親不幫理,村民豈能讓外人侵門踏戶,平白受辱?
“福老爺子……”
就在雙方年輕人罵不絕口,已經(jīng)漸漸按捺不住的時候,就見從桑林村的人群中走出了一個胖胖的老頭子。他一邊朝草甸村的村正親熱地打著招呼,一邊緩緩地朝對方走去。
正是桑林村的村正,石老爺子。
石老爺子手無寸鐵,一邊慢騰騰地朝對方靠近,一邊高聲說道,“福老爺子,多日不見,我也想你想得慌,正想找機會和你嘮嘮嗑呢——你說你來就來吧,帶這么多后生來干什么?”
石老爺子臉上陪著笑,故意裝傻充楞,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的模樣。
可這一股虛頭八腦的寒暄勁,讓草甸村的人怎么聽怎么不舒服。
一聽這話,不少草甸村的后生鼻子都氣歪了。
他們一個個罵罵咧咧,蠢蠢欲動,只待草甸村村正一聲令下,先放到這個狗日的。
“死老頭子,現(xiàn)在還在裝傻沖楞,看我不一叉弄死你……”
“讓子壯那小雜碎滾出來!”
“小病秧子,你給我滾出來,別躲在那里做縮頭烏龜!”
……
在草甸村人的叫囂聲中,子壯卻呆在人群中默不作聲,身子連動都不能動。
他可并不是怕事的人,現(xiàn)在更不想躲了起來。
只是,唉……
自己這次本來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結(jié)果卻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連累了這么多人,子壯心里也隱隱有些后悔。
只是,村正剛才的話可謂是言猶在耳,即使子壯心中一萬個不樂意,現(xiàn)在也只好暫時服從村正的安排。
只是這也是桑林村村正的要求,要求他躲在人群中,先不要露面,免得火上澆油,讓事情更無法收拾。
“子壯,這可不是恃勇出頭的機會,你可千萬別火上澆油了。你用腦子想一想,人家這次就是沖著你來的,若是看到你,那還不是二話不說,一擁而上?真到了那個地步,那事情可真要失控了,連點挽回的余地都沒有了。大姥爺可不是怕事的人,但無論是誰死誰傷,難道不都是人命?倘若是出了人命,那可是幾輩子都解不開的血仇。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要先把事情穩(wěn)住,讓他們的火氣慢慢冷下來,然后我們再見機行事?!?p> 當初在村正苦口婆心的勸解下,子壯也覺得有些道理,這才拉著噘兒混在人群中,靜觀事情的發(fā)展。
不過,剛才草甸村年輕人的這一番叫囂辱罵,把子壯氣得身體顫抖,只覺得一股戾氣慢慢從胸中涌起,直沖腦門。
他不知不覺地已經(jīng)攥緊了拳頭,目光里多了一分狠戾之色。
噘兒站在他身邊,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子壯的一舉一動,就害怕他一時沖動,惹下更大的麻煩。這時候一看情況不妙,噘兒連忙輕輕扯了扯子壯的胳膊,小聲地叮囑他,“子壯哥,你別沖動,要記得石老爺子的吩咐,要不然一切都前功盡棄了?!?p> 噘兒的話就像一股涓涓的細流,讓子壯暴躁的心情瞬時冷靜下來,頭腦好像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輕輕甩了甩頭,好像想把某種奇怪的東西從頭腦中拋開。
子壯不想讓噘兒為自己擔心,連忙顧左右而言他,“你別擔心,我……我只是覺得額頭有些癢……”
在轉(zhuǎn)移了話題的同時,子壯舉起右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眉心。
也許剛才是一種奇怪的錯覺,他明明感覺到自己的眉心有些發(fā)癢,一股狂暴的情緒也忽然涌了上來,讓他恍惚間有些大殺四方的狠勁。
要不是剛才噘兒出言提醒,他幾乎已經(jīng)要沖了出去。
“這是怎么了?”
子壯百思不得其解。
這段時間在修煉老桑林巫留下的練氣之法,似乎是已經(jīng)到了某種瓶頸。每當他練氣到了一定的時辰,這種怪異的感覺就忽然從心底冒了出來。
可剛才自己也沒有練氣啊……
……
草甸村的村正福老爺子,在火把若明若暗的火光籠罩下,臉色顯得愈加地猙獰。
他四方臉,黑中泛紅的皮膚,頭發(fā)也開始花白了。不過他畢竟比桑林村的石老爺子要年輕個十來歲,身材要比對方要高一個頭,身子也看著強壯不少,
聽到桑林村村正剛才這裝瘋賣傻的一番話,福老爺子禁不住冷哼了一聲。
他向前邁了一步,沒有好氣地回應(yīng)道,“老石頭,別來這些沒用的,我要來干什么,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先把子壯那小畜生交出來再說!”
“福老爺子,看把你急得,有話好好說?!?p> 雖然草甸村的福老爺子出言不遜,但石老爺子還是不死心,此時仍然是陪著笑,用手指了指村口一棵大桑樹說道,“福老爺子,你先,你先消消氣,有話好好說。我們可認識了不是一年兩年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談?這里人多嘴雜,我們?nèi)ツ抢镎務(wù)勅绾巍薄?p> 村口的那顆大桑樹,現(xiàn)在足足有水盆粗,當年正是子壯給村里的小伙伴講“武王伐商“的地方?,F(xiàn)在將近十年過去了,那大桑樹越發(fā)的枝葉茂密,樹冠如蓋。
草甸村的福老爺子瞟了一眼大桑樹,卻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臉上的肌肉都要變形了,血紅的雙眼瞪著石老爺子,惡狠狠地吼道,“老石頭,別給臉不要臉!你若再不交出那小雜種,我們可就要動手了!”
草甸村的小伙子一陣的鼓噪聲,石老爺子本來還想多說幾句,但話到了嘴邊,不得已咽了下去,喉嚨動了動,終歸是嘆了口氣。
他臉上的笑容也剎那間消失,取而代之一副冰冷的面孔,義正詞嚴地說道,“福老爺子,沒來由地就把村里的孩子交出去,那我以后這個村正還怎么當?就是你來做這個村正,想必也不會這么做吧?而且,我就不明白了,我家里那不成器的孫子,和子壯一起去你們草甸村走了一趟親戚,沒找誰沒惹誰,居然被你們村的人給打回來了。哼哼,即使你福老爺子過來,我還準備帶人去理論理論呢。”
先禮后兵,既然草甸村的村正沒有和解的打算,桑林村的石老爺子也只好硬碰硬了。
“你……”
草甸村的福老爺子沒想到對方變臉如此之快,一時氣急,指著對方的鼻子,頓時啞口無言。
自己家的三木這次吃了大虧,被搞得遍體鱗傷,神情恍惚。
這桑林村的老家伙見軟的不行,現(xiàn)在居然翻了臉,還倒打了一耙,反而說起自己的不是了。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福老爺子此時滿腔的怒火,豈不知石老爺子也是滿腹的苦水,苦不堪言。
三木那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是生是死,石老爺子現(xiàn)在也是一頭霧水。
既然子壯信誓旦旦說三木得了癔癥,小桑林巫又那么相信子壯的話,有沒有時間查問個假,石老爺子也就只好暫且相信了。
但三木為什么會得了癔癥,是不是真地得了癔癥,子壯那個混小子閉口不言,啥也不肯說,啥也不知道,這才是最讓他頭疼的。
此時見草甸村的福老爺子一副要暴起的模樣,石老爺子也只好苦笑著咧咧嘴。
他不禁又緩和了語氣,小心翼翼地問道,“福老爺子了,我們都是上年紀的人,也別讓孩子們在一邊看笑話。你倒是和我說說,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石老爺子的這番話,本來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話聽到了草甸村福老爺子的耳朵里,卻完全是另外一番感受。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福老爺子兩眼里都快要噴出火來,恨不得沖上去咬桑林村的村正一口。
“你不知道發(fā)生了啥事,卻帶著全村的精壯勞力守在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這老小子比誰都清楚吧?說不定,這里面你還攙和了一腳呢……”
“福老爺子,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是真地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相信我?!?p> 桑林村的村正是有苦說不出來,只能哭喪著臉,“據(jù)我所知,不過是孩子們脾氣大,說了幾句渾話,打了一個耳光而已——福老爺子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石老爺子自然不能提三木得了癔癥的事情,擔心把事情越鬧越大。
但他越是陪著小心,卻越讓草甸村的村正感到難堪。
“好好好,老石頭你這個龜孫子,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來消遣我!”
草甸村的福老爺子現(xiàn)在是咬牙切齒,兩眼血紅,一字一頓的說道,“好,好,很好。你既然裝模作樣,我也不必和你客氣。我家三木還沒死,現(xiàn)在還留著一口氣呢,就想見子壯小畜生一面!”
說到這里,福老爺子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腳,不再搭理桑林村的村正,而是回過身來,面朝自己帶來的一陣精干小伙子,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數(shù)到十,如果他們還不把那狗雜碎交出來,你們就動手,打進村里!”
“砸,打死這幫狗日的!”
“子壯你這個狗雜碎……”
……
草甸村的一幫小伙子群情激憤,一個個揮舞著叉棍等武器,大聲地叫囂。
桑林村的一干人等自然也不肯示弱,也罵罵咧咧的大聲回擊。
桑林村的村口,黑壓壓的兩幫人,頓時亂成一團。
“一!”
草甸村的村正舉起手,高聲吼道。
“二!“
……
“我大木哥回來了!”
就在雙方的人都攥緊了手中的武器,心都提到了嗓眼的時候,官道的方向,忽然跌跌撞撞跑來一條人影,邊跑邊朝這邊大聲呼喊。
“村正,我大木哥回來了,還帶來了官府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