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妃略一蹙眉,“你平日里不挺聰明的嘛,連這個都猜不到?”
見蘇靜綰仍猶自疑惑,精明的榮王自是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異樣。
他委婉地出聲:“阿稚沒有跟你說什么嗎?”
蘇靜綰遲滯地?fù)u了搖頭。
榮王妃只以為她是假裝不懂,故意拿喬,于是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笆雷討?yīng)該跟你說過,要納你為妾的事吧?”
蘇靜綰面色微怔,忽而有一瞬間的恍神。
那日,耶律烏稚將她壓在身下,說著看上她了打算納她為妾的輕浮言語,還猶在耳邊。
她原以為只是他的一時興起,卻沒想到他居然來真的。
然而,這樣的慌亂與躊躇,落在榮王與榮王妃的眼中,卻是害羞默認(rèn)的信號。
“林側(cè)妃說,一切由你自己做主。既然你也愿意,那就...”
“我不愿意?!?p> “為何?”
就連一向寡言少語的榮王都難以理解,她一沒身份,二無背景,也就占著點可圈可點的才能,才會被他看重那么一些,他神勇無敵的兒子哪里配不上她了?
“我與世子...不合適。”
耶律烏稚從屏風(fēng)后氣勢洶洶地沖到她面前,“本世子與你哪里不合適了?”
蘇靜綰條件反射地后退幾步,那日他灼熱的唇舌游走在她頸間的羞辱還歷歷在目,她不想靠近他。
蘇靜綰隨意敷衍了一句,“我們脾性不合?!?p> 他緊追不放,“脾性不合可以慢慢磨合?!?p> “我沒打算嫁人?!?p> “怎么,你打算去庵里當(dāng)姑子?”
蘇靜綰抬眸不解地看向他。
他輕笑一聲:“北燕與龍淵不同,這里的女子到了適婚年齡不嫁人的話,就會被罰去庵里做姑子。”
蘇靜綰這才想起,自己當(dāng)時來到天樞后,為了今后做事方便,在林晚的幫助下直接入戶了天樞。
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已是北燕人,而不是她念念不忘的龍淵人。
她若去庵里做了姑子,還怎么帶阿良離開北燕?
事到如今,她只能豁出去了,“我們馮家的女子,從來不會給人做妾?!?p> 耶律烏稚眸中閃過詫異,然還未等他回答,身后便傳來榮王妃的聲音。
“不做妾,那你就離開王府,我們這里可不養(yǎng)閑人?!?p> 還拿喬上了,讓她做妾就算看得起她了,還挑三揀四的,看把她給能的。
她就不信,她一個無親無故的孤女,除了倚靠王府,還能怎么過活。
而此時的蘇靜綰想的卻是,一旦離開榮王府,想要帶走弟弟就會相當(dāng)困難。
可若是不離開王府,她就要任由眼前之人隨意擺弄嗎?
耶律烏稚見她猶豫掙扎,拋出致命的殺手锏。
“你都被本世子看了身子,還想要嫁給誰?”
榮王夫婦不由對視一眼,他們沒想到自家兒子下手會這么快。
此時的蘇靜綰就像走投無路的小獸一樣,孤立無援。
難堪的她看向一直都未發(fā)一言的林晚,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她在勸她不要一味抵抗,否則不會有好結(jié)果。
蘇靜綰聽林晚講過她當(dāng)年來到天樞之后,也同她一樣走投無路,最后只能被迫委身于能為他提供庇護(hù)的榮王。
因為在天樞,只要你是一個無依無靠的獨身女子,不是在富貴人家為奴為婢,就是淪落燕春樓被人肆意玩弄。
她在北燕身如浮萍,又有誰會像父母那般,將她視若珍寶?
她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高高在上的尚書府嫡女,她只是一只落魄的鳳凰,不得不妥協(xié)于眼前的惡徒。
耶律烏稚看到她眼底的最后一絲光徹底熄滅,她認(rèn)命了...
他眸中閃過如愿以償?shù)纳裆?,正要對著堂上的榮王夫婦出聲,卻聽對面的女子道:“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只當(dāng)外室。”
此話一出,不只耶律烏稚,就連堂上的榮王夫婦,都用驚詫而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只有一旁的林晚,知道她為何要這么做。
她心中不由一聲輕嘆,就為了她父親的一個臨終囑托,就寧愿搭上自己的一生,林晚有些恍惚地想,值得么?
她真的很像他的父親,認(rèn)定了一件事,就絕不輕易回頭。
阿旬,如果你在天上看著,是該感到欣慰還是難過呢...
榮王妃似是不相信,“你可想好了,成為外室,不僅你,包括你將來所生的孩子,都將沒有任何名分,耶律家的族譜上也不會有...”
“我只有這一個條件,如果你們不同意,那我可以...”
“本世子答應(yīng)你,你可不要后悔?!?p> 她笑了笑:“如果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p> 耶律烏稚看著她決絕挺直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竟沒有想象中的滿足與快樂,只有無盡的空虛和無處著力的煩悶與難耐。
只當(dāng)外室...她就這么瞧不起他么?她當(dāng)自己是誰呢,身份高貴的世家貴女么?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蘇靜綰完全沒想到,耶律烏稚居然對她賊心不死,甚至?xí)o恥地逼她就范。
回到住處的她,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今后的打算。
門外傳來熟悉的敲門聲,她起身開門,將阿良讓進(jìn)屋內(nèi)。
“姐姐,我剛才都聽到了?!?p> 蘇靜綰眸中微詫,疑惑地看向他:“你聽到什么了?”
“我聽到那個混蛋逼迫你委身于他?!?p> 阿良的眸中憤怒盡顯,他不想姐姐這么委屈自己。
“姐姐,你為什么不離開這里?”
她眸中欣慰:“姐姐若是離開這里,阿良該怎么辦?”
“我...”他欲言又止地垂下長睫,“我有阿娘...”
護(hù)著兩個字,他沒有勇氣再說下去。
因為他知道,阿娘自己都自身難保,更何況是自小被稱為野種的他。
她撫摸著他瘦弱的臉頰,輕聲道:“阿良想不想離開這里?”
少年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驚詫過后是隱隱的期待與疑惑,他小聲問道:“阿姐要帶阿良去哪里?”
她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怎么知道,是阿姐帶你離開?”
少年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嘴角微微翹起:“我就是知道。”
“那阿良愿不愿意跟著姐姐離開這里,去一個自由自在,再也沒有人會欺負(fù)我們的地方?”
少年眸中一亮,“我當(dāng)然愿意。”
他忽而小心翼翼道:“是阿娘和弟弟同我們一起離開嗎?”
蘇靜綰默默搖了搖頭,她知道他會失望,但這不是他們姐弟倆能決定的事情。
林晚早已習(xí)慣了榮王府富貴安穩(wěn)的生活,是不會帶著少旭同他們浪跡天涯吃苦受難的,即便她想離開,那也是少旭成年并能夠獨當(dāng)一面之時,但絕不會是現(xiàn)在。
再者,即便她受不了這里的寄人籬下和冷眼對待想要離開,也絕非易事,因為少旭是耶律家的孩子,她根本帶不走。
所以離開這里,歸根結(jié)底只是他們姐弟倆的事情,與林晚和少旭無關(guān)。
少年低垂著腦袋,聲音有些低落:“其實,我知道他與我不同?!?p> 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只會將少旭高高拋起做馬馬肩的游戲,而他只能獨自躲在暗處,一臉羨慕而委屈地看著。
很早之前他并不太懂,不懂那個男人為何每次見了他都一副厭惡至極的樣子,直到現(xiàn)在他才漸漸明白,她是阿娘與別的男人生的野孩子,所以他才會那么不喜歡他。
他難過,他憤怒,他痛恨,痛恨阿娘為什么要跟別的男人生下他,痛恨自己為什么不是那個男人的親生孩子。
然而痛恨到最后,他依然是闔府上下口中的野孩子,依然日日夜夜遭受著白眼與特殊對待,他不被認(rèn)可,永遠(yuǎn)游離在王府這個大家庭之外。
所以他麻木了,他不再去痛恨,因為那是最沒用的東西。
他只能通過看書和學(xué)習(xí)來麻痹自己,他成功了,事實證明,即便那個男人為少旭請了名師,功課還是沒有他完成得好。
其實,少旭很聰明,只是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舞槍弄棒上面,才會落下了課業(yè)。
現(xiàn)在,他同自己每日在姐姐面前爭寵,甚至為了獲得姐姐獨一份的青睞而加倍努力學(xué)習(xí),所以,他要比他更努力,因為只有那樣,姐姐才會更喜歡自己。
“姐姐,你會永遠(yuǎn)都這么對我好么?”
蘇靜綰看著他小鹿似的眼睛,心疼地將他擁入懷中:“姐姐永遠(yuǎn)都不會拋下阿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