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南 (3)
待到外面響起來了腳步聲,于夜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睡著了。
他抬眼看了看床邊,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醒,索性打開門,輕輕巧巧的出去了。
三人看見他,剛剛準(zhǔn)備開口,就聽見他說:“輕聲,琉璃在睡覺,你們先同我說?!?p> 四人剛?cè)チ擞疫叺膫?cè)室,春急不可耐的說道:“于公子,我同夏假裝新來幫忙的丫鬟,替那些廚娘幫忙的時候,聽她們說,賈家的家主,就是嬰兒的親生父親,他在嬰兒死的那個白天出門了,說要去掙錢,直到今天都還沒有回家?!?p> 夏接著說道:“那個家主明明知道自己的兒子死了,可是并沒有要回來的意思,也沒有給家人一封信,只是讓小廝回來說,他一周后便會回來?!?p> 于夜聽完了看著墨竹說道:“你呢,你打聽到了什么?”
墨竹眼神似乎十分困惑:“公子這不對啊,我在門口的時候,聽見來來往往的人說,賈家在一周前突然發(fā)達(dá)了,連這個新院子也是三天前才搬來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有錢了,為何又這樣不管不顧的出去掙錢啊?”
于夜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聽見陣陣功力在喚他“于夜”。
琉璃剛剛才醒,便看見室內(nèi)有些昏黑。
現(xiàn)在是下午了,過了尋常吃午飯的時辰,她是被餓醒的。
只是扭頭便發(fā)現(xiàn)于夜并不在屋內(nèi),她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急迫,穿好外衣便用功力喚他。
她剛剛說完,便看見門突然被打開,此時已經(jīng)轉(zhuǎn)晴,陽光有些刺眼,就著這大開的門,絲絲縷縷的陽光頓時侵瀉進(jìn)來,照亮了半邊的屋子,也照亮了他,琉璃瞇了瞇眼。
“你為何沒有叫我?”她剛剛睡醒,語氣帶著微不可查的依賴。
“正準(zhǔn)備叫你的,餓了嗎?現(xiàn)在先吃飯,正事等會兒說”,他在剛剛的椅子上面坐下,“我這次來還帶了一個廚子,他會在每日正午做好飯,墨竹,你去讓他重新熱一下菜,端過來?!?p> “好的,公子?!?p> 琉璃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wěn),剛剛醒來似乎有一些不知今夕何夕的微妙之感。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好的睡過一覺了,這安神香倒是真的不錯!
她剛剛起床,頭發(fā)有些凌亂,春夏便一邊替她綰發(fā),一邊同她說這個事。
琉璃聽后,又想到了昨日晚上她在屋頂看見的一幕,便同他們說了。
她看見于夜似乎在沉思,不顧頭發(fā)沒有綰好,扭頭看著他。
“于夜,你如何看此事?”
“若是如此,你昨日晚上看見的人便不是家主,孩子死前突然暴富,孩子死后又有一大筆錢,這應(yīng)該并非巧合。只是近日江南死了近半數(shù)的嬰兒,不知那些父母是否皆如此。”于夜一點一點的分析道。
春有些不解:“那些人為何要這些嬰兒的命呢?還有父母,居然會舍得?”
夏卻跟著應(yīng)和:“就是,那些嬰兒多可憐??!我剛剛還聽廚娘說那賈家的嬰兒乖巧得不得了,平日里根本就不哭鬧!”
琉璃點了點頭,似乎對這些事情習(xí)以為常,一如既然的說道:“如今若是我們找到了這些原因,真相自然會浮出水面”。
只是這個過程并不容易。
春接著說道:“也就是說,我們要想辦法找這些嬰兒死前的共同點,然后找出來下一個嬰兒,才能知道兇手要干什么?”
琉璃想到了那個杭州知府,他的管家明明認(rèn)識她手中的東西,可是裝成不認(rèn)識的模樣,不知究竟想隱瞞什么。
這杭州斷斷續(xù)續(xù)沒了這么多嬰兒的性命,居然也沒人報官,或者那些人覺得,報官也沒用?
這些想法如同一團(tuán)迷霧一般,一點一點的分散在各處,需要一條線將它們一點一點串起來,只是這個線,仍然需要尋找。
桌上的菜沒一會兒便上齊了,琉璃讓他們都去吃飯了,只有她和于夜一個桌。
只是她吃飯也不太專心,“于夜,你覺得什么情況下,你的孩子突然死去,你不會去報官呢?”
“報官無用或者根本不想去報官。”
這與她想的也差不多,可是既然已經(jīng)有官員上書,便說明有人注意到此事,只是無用卻也是真的。
“只是仍然有一個問題,如果別的嬰兒死了后,父母都有一大筆錢,那發(fā)達(dá)的現(xiàn)在不應(yīng)當(dāng)只有賈家?!?p> 她將飯菜塞進(jìn)口里,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味道,腦袋飛速轉(zhuǎn)著。
剛剛準(zhǔn)備開口時,就聽見對面的人說:“你每次遇到了事情都是這樣一人解決嗎?”
琉璃似乎有些疑惑,抬頭問道:“嗯?”
從古至今都有高處不勝寒之說,她手里握著很多權(quán)利,捏著眾多達(dá)官顯貴的命脈。
若是她有波動,勢必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皇上怕她權(quán)利太大,因此才讓她哥哥去邊疆,并以此來要挾她。
“你可以偶爾信賴一下我”,于夜吃飯的動作沒有停,可是琉璃心里起了頓頓波瀾。
琉璃看著他,一口氣將心中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于夜,你當(dāng)年去平安閣,差點死在那里,你為何如今又能如此坦然面對我?”
又或者說,為何非要我信你。
他將手中的玉筷放下,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與他的回答相應(yīng)和著:“你救了我?!?p> “是,可是我當(dāng)初也曾想過要殺你?!绷鹆闹幸恢币詾樗麜?fù)仇。
“琉璃,如若沒有平安閣,我亦會有千千萬萬種死法,于家當(dāng)年最會做的便是借刀殺人,可正是因為你,我才活了下來?!?p> 他定定的看著她,眼神明亮堅定,似乎都快要照亮了她的心。
她終于將自己心中想說的都說了,頓時心下松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不知道她在回答哪個問題,可是于夜似乎也高興了,看著她笑了笑說道:“吃飯”。
等到眾侍仆吃完,她已經(jīng)想好了具體辦法,“于夜,你去驛站那里說要見杭州知府,然后探探他的口風(fēng),我去調(diào)查嬰兒,在我房中集合?!?p> “嗯,小心點”,他說完后便離開了。
琉璃看著他的背影,突然來到了桌案前,拿出了筆墨,從袖中拿出來了一截白紙,寫了“速來杭州”。
筆墨干了后,白紙上面仿佛什么都沒有,一個字也沒有看見,甚至連水痕也沒有。
她將白紙卷起來,窗臺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只鴿子,她將這個白紙綁到了鴿子腿上后,看著鴿子緩緩飛走。
春夏兩人離得很遠(yuǎn),有時琉璃做的一些事情連她們都不知曉,她們此時自然不知曉信的內(nèi)容,也不知曉這個白紙的神奇。
她送完信后,換了一套白色裙子,罩著白色面紗,帶著春夏出門了。
三人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去茶鋪,而是來了早上的攤子處。
攤子那里的人不似早上那般多了,可能因為有些日曬,這里便支起了篷子。
琉璃做了一個手勢讓春夏在這里等著后,便直直向攤子處走去。
老板娘看見琉璃,似乎覺得有些眼熟,印象中有個人身形與她差不多。
她同南來北往的人打交道,素來眼尖,沒多久便與印象中那個人重合了。
“您是早上來了的那位客官吧?”老板娘看見她過來后,笑著同她說到。
琉璃微微笑了笑,坐在老板娘身邊,“老板娘,我親戚近日在這里做生意,他妻子生了一個嬰兒,昨日夜里突然死了,我聽別人說這里不詳,我一個外鄉(xiāng)人,可否請你告知一二?”
她剛剛說完,眼神就變得凄厲起來,眼中似乎隱隱有水光,不復(fù)剛剛微笑的模樣。
那老板娘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我,我不知道呀小姐,您不要問我”。
琉璃聽見這句話后,暗地里嘴角向上一揚(yáng),轉(zhuǎn)眼又握著老板娘的胳膊,撕心裂肺的與她說:“求您了,真的,我求您了。”
那老板娘眼眸有些低垂,然后便將手中的東西扔了,篡著琉璃的胳膊往小攤隱處走。
老板娘:“姑娘啊,那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
琉璃:“不會的不會的,我只是希望您能告訴我?!彼謱㈨忾W了閃,這梨花帶雨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忍心。
老板娘:“近日啊,江南的嬰兒確實死了很多,可是所有的嬰兒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們的心被剖了。”
琉璃心中忍不住驚訝,她索性便裝成悲痛欲絕的模樣說道:“我那親戚家里亦是如此,卻不敢和別人說,不知道報官有沒有用?要是和知府大人說,不知道是否查得出來。”
“這位小姐,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有一些人便是去報了官,第二天,這一家人都不見了?!?p> 琉璃頓時陷入了沉默,老板娘看著她,又手舞足蹈的和她說“:莫要擔(dān)心,那嬰兒死后沒多久,便會有一錠金子到房梁上,嬰兒年齡越大,金子便越多?!?p> 琉璃突然覺得有些不敢想象,她仍然撐起來了笑臉,臉色蒼白的和她說道:“謝謝您了。”
那老板娘似乎看著她的臉有些不忍,在她走之前,還把一小盒糕點遞到了她的手里,“這位小姐,您也是個可憐人,這天氣慢慢變涼了,您在路上將這糕點趁熱吃了,暖暖身子罷?!?p> 琉璃看著她,握著她的手,一副萬分感激的樣子,“太謝謝您了,沒想到您對我這么好,告訴我這這么多,還給我吃的?!?p> 琉璃將一點碎銀子給她,她說什么都不肯要,然后便又回了原來的地方站著招呼客人。
琉璃索性在路上將盒子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的糕點做的十分精致,可是數(shù)量很少,僅僅只有兩個,一口便可吃一個。
琉璃將其中一個拿起來后,習(xí)慣性的只吃了一小塊,便覺得腦中有些暈眩,只是過了一會兒便好了。
她臉色一沉,順手將那個糕點扔掉了一只野狗面前,野狗吃了后,剛開始似乎并沒有什么,后來它的反應(yīng)越來越慢,甚至連抬腿都變得困難了,一炷香以后,死在了巷子口。
“小姐,這,她想毒死你?”春似乎掩飾不住驚訝,剛剛甚至于低呼了起來。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彼樕絹碓胶冢拔覀兿然厝ズ陀谝箙R合。”轉(zhuǎn)眼三人便消失在了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