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白羽之謎

　　公冶春申所在的書房，分內(nèi)外兩間。里間是臥室，背靜而豪奢；外面是個廳堂，擺設(shè)花草奇石、書櫥桌案。臨窗的墻角，還供著一塊一尺見方的青石，上刻著“泰山石”三個大字；下面壓著一張黃紙，紙上有幾滴血跡、和模模糊糊的幾個字。

　　白羽猜想，這一定是夏王的生辰八字吧，這個反王肯定是知道的。

　　這個時候，公冶正在坐榻上打坐，發(fā)覺有人進來，驀的睜開了眼睛：“什么人！”

　　侍從忙近前行禮：“奉大王口諭，贈軍師御酒兩壺、美女兩名。”

　　公冶乜斜著色眼瞅了瞅?qū)m女和白羽，滿意的點下頭：“你去吧！”

　　“是！”

　　侍從一秉手，轉(zhuǎn)身掩門出去。

　　白羽和宮女，于是俯身擺放酒菜。公冶奸笑著，從后面一手一個拉到懷里，先摟起白羽就要親嘴！

　　白羽急忙躲開！

　　公冶又去親宮女。

　　宮女膽小嬌羞，任他凌亂。

　　借著這個檔口，白羽悄悄掙脫懷抱、去取杯斟酒，然后笑吟吟遞到妖道嘴邊。

　　妖道就著手仰頭就喝。

　　白羽趁其不備，“唰”的變鎖為刀、向他咽喉刺去！

　　宮女嚇得一聲尖叫；

　　叫聲未停，一道紅光“喀”地迸射而出，公冶拋開宮女、憤怒的一躍而起！——原來是妖道懷中的那面令旗，替他擋住了這致命的一刀。

　　白羽又驚又恨，把手里的杯子向公冶丟去。

　　妖道翩身躲過。順勢一展長臂、抓起身后的寶劍，惡狠狠向白羽刺去！

　　白羽知道妖道厲害，不敢戀戰(zhàn)，化一道金光從門縫飛出房外；公冶怒氣不息，縱身踢開房門、飛上半空追趕，一直追到白虎關(guān)外。

　　白羽自知不是他的敵手，慌亂中又變回黃雀，覷準來時的樹林、一頭扎了下去。

　　妖道丟失了目標，急停下云頭四處瞭望——

　　只看見周圍閑云朵朵，野鳥紛紛，卻獨不見“宮女”的蹤影。

　　公冶惱恨不已，只好悻悻的飛回城內(nèi)?？梢贿M書房，那個柔順的宮女也不見了蹤影。氣的他壓根咬的山響，賭氣把劍扔到地上！

　　。。。。。。

　　再說白羽。

　　進樹林躲過了妖道后，落地上仍就變回了人形。

　　這時翼丹正靠在一棵大樹上、焦急盼望著呢，一看他回來喜出望外，一把拉住手問道：“鶴兄，所探之事如何？”

　　白羽略喘了口氣，才笑了笑說：“好險！”

　　翼丹急問：“怎么啦？”

　　白羽自己笑了半天，這才對王子說：“我是說剛才好險讓妖道親到了嘴！”

　　翼丹這才松一口氣：“嚇我一跳，——可這算什么‘好險’呢？”

　　“啊，要是你……你當然不會在乎了，可我，我……”

　　白羽說著，忽然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刷的把身子扭向一邊。

　　翼丹看他有趣，笑了笑說：“什么你呀我的，你不會也像姑娘一樣，要與人’授受不親’吧？”

　　白羽忽然有些著惱，驀的回身搶白道：“好心為你去拼命，你卻取笑！”

　　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翼丹又好笑又莫名其妙，只得又拽住他的手說：“說好的去探聽路徑，怎么就成拼命了？快跟我說說！”

　　白羽掙了兩掙沒有掙脫，只得紅著臉回過身，把聽到反王給妖道賜酒、自己變身宮女的事述說了一遍。

　　翼丹先是為他捏了把汗，然后看到他嬌羞而氣惱的樣兒、忽然又生出一絲愛憐，情不自禁地打趣道：“不用說變成一個女人了，就是鶴兄現(xiàn)在這個樣子、活脫脫不就是個絕佳的美人兒嘛？”

　　白羽瞬間羞紅了臉，而且一直紅到了耳根，連粉色的玉頸也泛著微微的紅光！

　　她黯然地低下頭去，擺弄著腰間的環(huán)佩，囁諾了半晌、幽幽說道：“你知道嗎，我跟著元君的時候、可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兒身呢！”

　　翼丹微微一愕：“這么說……”

　　他驀地松開了手，心里一時也不知是驚還是喜。在沉默了一下之后，終于開口問道：“那你為什么……不變回去？”

　　白羽羞紅著臉轉(zhuǎn)過身去，低低的聲音說：“那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拉著我的手嗎？”

　　翼丹語塞。

　　他忽然感覺，這個問題好深奧呵，竟不知該怎么接他的話茬了。

　　恰在這時，

　　林子外面、忽然傳來響鈴似的嘲笑聲：“哎吆喂，是誰家的相公小姐、在這里你儂我儂呀？”

　　兩人都驀然一驚！

　　白羽搶先變鎖為劍，怒叱了一聲說：“誰，快出來！”

　　隨著一陣環(huán)佩叮當，外面進來一個仙姿飄渺的美麗姑娘！

　　翼丹一眼認出是仙子身邊的紫娥，忙攔住白羽、有些尷尬地問道：“原來是紫姑娘，.......仙子可與你同來嘛？”

　　紫娥捂著嘴說：“怪不得我家娘娘不肯先進來呢，原來是怕沖撞了二位的好事！”

　　白羽粉臉漲的通紅，扭身收回寶劍，一言不發(fā)。

　　翼丹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紫娥這才強止住笑，對翼丹說：“娘娘要請殿下一見，還有這位羽’姑娘’！”

　　說完捂著嘴轉(zhuǎn)身向外跑去。還沒走出林子，就已嘻嘻哈哈的笑出聲來！

　　兩個人難免尷尬的相視一眼。

　　翼丹趕緊撣撣衣服向外走去。

　　白羽則通紅著臉，牽起馬默默在后跟著。

　　來到林外，望見司祿仙子正肅立在一個高崗之上，靜靜的觀看著小河從腳下潺潺流過。任憑一縷縷云氣，在身畔縈繞。

　　隔著不遠，紫娥正趴在青娥耳邊嘀嘀咕咕說著鬼話。

　　青娥吃吃的笑著。

　　看見二人過來，一起手挽著手、跑到遠處的河邊看魚去了。

　　走著走著，白羽不由停住了腳步，牽著雙馬走到一棵小松樹下。一邊似緊不慢的系著馬韁繩，一邊卻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注視著仙子。

　　翼丹獨自來到高崗上。

　　驪姬凝望著他走到身邊，展眸一笑說：“殿下，別來無恙！”

　　翼丹想要行禮，卻又被驪姬攔住，矜持的玉容里、泛起絲絲柔情：“以殿下之尊貴，以后大可不必拘禮的！”

　　說完忽然又望了望白羽，向她輕輕一招手。

　　白羽有些遲疑。

　　但終于還是拍了拍手、不情不愿地走了上來。卻拒不行禮。

　　仙子溫存的打量一下他，美眸里流露出幾絲憐愛：“看你個小小一個人兒，卻能夠智勇雙全哦。”

　　白羽依舊低首不語。

　　仙子輕輕拂摸了下他額頭上的青絲，微笑著、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音說：“本仙子知道你的心事，也知道你的來歷。但化身鶴童，卻絕非我的本意。”

　　白羽略顯委屈的囁弄了下丹唇。

　　驪姬繼續(xù)說道：“放心?！坏葯C緣一到，自會有人還你個女兒身的！”

　　白羽頭垂得更低，臉色卻和緩了許多。

　　仙子這時又轉(zhuǎn)身對翼丹說：“殿下今日，有些莽撞了。你們妄自招惹了妖道，實在是打草驚蛇，令他加強了戒備不說，還心生了許多警惕！”

　　翼丹輕輕抿了下嘴唇。

　　一直都不肯說話的白羽，這時忽然為他辯駁說：“此時錯不在殿下。他的本意只讓我打探虛實，只因情急生亂、才誤惹了妖道，上仙若怪、就怪我好了！“

　　到了這個時候，翼丹才感覺的確是自己莽撞了，紅著臉說：“事已至此，在下已悔之無及，還望仙子另想別策、救我父王才是！”

　　驪姬的一雙美眸，此刻一瞬不瞬的盯著王子，暗自一嘆說：“妖道因為我是東華紫府的仙官，所以行事尚有所忌憚，在表面上并不敢冒犯；但他既有真武令旗在手，一旦翻了面皮、我也難奈他何的。于是去了趟北霄宮，邀請了帝君座下一位神使，前來幫忙收回令旗。唯有如此，才可降伏妖道、救出令尊魂魄哦！”

　　說到這里，她轉(zhuǎn)向白羽，莞爾一笑說：“對妖道的南書房，想來尊駕已輕車熟路了吧？”

　　白羽赧然垂下頭去。

　　仙子隨即變得肅然：“那就由你，仍變成宮女模樣、激怒公冶春申并引他出來；然后讓青娥紫娥潛入房中，引領(lǐng)眾神掀開泰山石、保護天子魂魄歸營?！?p>　　白羽聽說又要他變宮女，未免有些不快。但當望見仙子優(yōu)雅、又不容置疑的神情時，卻不得不機械地點了下頭。

　　驪姬恢復(fù)了一絲笑意，又望著翼丹說：“殿下雖有羲和上神傳授的飛劍，但你不能騰云，便依舊在城外林下接應(yīng)吧。必要之時，可暗助白羽一臂之力！”

　　翼丹欣然受命。

　　。。。。。。

　　今晚的月兒，好像比尋常晚了些，樹林里一片漆黑。

　　翼丹坐在馬鞍上，一邊吃著采摘來的干果，一邊和白羽聊天：“鶴兄，你從仙宮來，必然知道天上的事了?！?p>　　白羽在黑影中點點頭。

　　“那元君的仙宮，是在天上嗎？”

　　白羽搖搖頭：“她在西昆侖呢。雖然說是人間仙境，可跟天上可沒多大關(guān)系?！?p>　　翼丹“哦”了一聲。接著問道：“那司祿仙子，也不在天宮里嗎？”

　　“她住在方諸山的東華宮，又稱紫府，同樣不在天上?！?p>　　“這么說，神仙都不一定住在天上嗎？”

　　“是不一定?！?p>　　“可是，你既然也是無涯宮的人，為什么會對天上的事這么了如指掌！”

　　“因為……”

　　白羽驀然一頓，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可以不回答你嗎？”

　　翼丹在黑暗中微一凝眸，點下頭說：“你好像很有故事呢！”

　　白羽不語。

　　“而且看起來，你與仙子也很熟悉的樣子。”

　　白羽依舊不理。只是不經(jīng)意地向后理了下項下的青絲。

　　——儼然就是，一副鄰家女孩的樣子哦！

　　翼丹暗嘆。隨既轉(zhuǎn)移話題說：“真想象不到，如此年輕的一位仙子，竟能做到那么高的仙職，在天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吧！”

　　白羽瞟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說：“年輕？她比你太太太祖母還老幾千歲哩！”

　　盡管剛才只為引白羽說話，但當白羽脫口說出驪姬的年紀時，還是令他猛吃一驚！——他當然知道，神仙無生無滅、萬古長青的，可這些話聽起來已經(jīng)很扎心。他并不是感覺仙子有多老，而是忽然感覺、自己一下變得太渺小，太......，反正是不在一個臺階上。

　　翼丹嘆了口氣。

　　同時，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為什么要嘆氣。

　　倆人于是終止了這個話題。

　　沉默好大一會兒之后，翼丹忽然又問白羽：“你以前，也是仙官嗎？”

　　白羽冷笑：“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雖然你自稱是師尊門下，但是提到師尊時、你并不是太恭敬，而且對司箓仙子也是一樣。所以，我懷疑你以前一定也是一位天仙，而且……至少要與仙子在同一個層級！”

　　白羽終于被他的“執(zhí)著”弄笑了：“與你有一文錢關(guān)系嗎？有這些話，還不如問你的仙子去，看她敢不敢回答你！”

　　“……”

　　王子一愕！

　　他更加感覺，這個女孩兒一樣的童子大有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