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之卷 第一百零九章 盜火者

　　蘇格爾區(qū)，蒙特利街42號。

　　原本薔薇莊園所在的位置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看上去已經(jīng)閑置多年。

　　背負(fù)大劍的大胡子冒險者靜靜地站在荒地之前，望著草叢發(fā)呆。

　　喬尼不禁想起了當(dāng)年的自己。

　　“西奧多！”

　　大胡子冒險者回過頭來，望向了顯出身形的喬尼。

　　“喬，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你?！?p>　　“只要我能幫上忙?！?p>　　西奧多有些遲疑，咧嘴笑了一下。

　　“先忙完這個任務(wù)再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喬尼從一開始就感覺到西奧多有些不對勁。

　　首先是稱呼，最開始他只是叫自己“喬治”，后來認(rèn)可了自己之后，開始叫“隊長”，什么時候開始用這樣親昵的稱呼了？

　　看來他想要拜托我的事情不簡單。

　　不過，自己這個任務(wù)……

　　幾個念頭在喬尼的心頭轉(zhuǎn)過，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

　　“這里不大方便說，莊園被瑪麗安轉(zhuǎn)移了，嗯……在金宮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還是找個旅館吧?！?p>　　喬尼默默點頭，帶著西奧多來到了蘇格爾區(qū)最近的“弗朗德之光”。

　　入住之后，二人來到房間里。

　　晶瑩剔透的彩燈和擺件，絲毫無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西奧多徑直開口：

　　“之前在通訊中提到的，究竟是什么任務(wù)？”

　　喬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fù)鲁鰜?，然后，他望著西奧多的眼睛。

　　“討伐紅龍，涅格納斯。”

　　西奧多愣住了。

　　喬尼完全可以體會西奧多此時的感受。

　　因為就在幾天前，他從阿諾德的口中聽到這個任務(w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命運(yùn)的安排……嗎？

　　“好，什么時候出發(fā)？”

　　毫不意外的回應(yīng)。

　　“三天后，我們需要一些準(zhǔn)備?！?p>　　·

　　與西奧多的會面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拉到了一大助力。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安排給自己的隊友，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jī)。

　　告別西奧多后，喬尼慢慢地走在蒙特利街上，沒有急著回去。

　　時間還早，不到晝時四點，陽光照在身上，已經(jīng)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暖意。

　　已經(jīng)過去十年，巡邏的內(nèi)城衛(wèi)換了好幾批，再也沒有人能認(rèn)出他。

　　這是少有的閑暇時刻，喬尼可以什么都不管，靜靜地享受在陽光下漫步的感覺，往來行人口中熟悉的蓋爾俚語，街邊店鋪的喧囂，紛紛從他身邊流過。

　　一直走到金宮的外圍，宮城的外墻是守衛(wèi)森嚴(yán)的要塞，雖然大門開啟，看似毫無防備，一旦有人靠近，就會有兩座連弩，三名弓手瞄準(zhǔn)。

　　這種情況下，誤殺無責(zé)。

　　當(dāng)年，喬尼輪值宮城外墻，擔(dān)任過警戒的暗哨。

　　看著禁衛(wèi)兵戒備的眼神，喬尼輕輕地嘆息一聲，眼底黑潮泛起。

　　戒備的禁衛(wèi)兵在一瞬間丟失目標(biāo)，好像剛才那個身穿粗布麻衣走過來的男人只是幻覺。

　　保險起見，門洞處的兩名禁衛(wèi)對視一眼，向后示意，一列五名輕甲士兵走出來巡視了一圈，最終一無所獲。

　　而這時，喬尼已經(jīng)穿過門洞，漫步走向了莊園的方向。

　　·

　　回到莊園，二長二短的汽笛聲正好響起，晝時四點。

　　時間還早，瑪麗安又一頭鉆進(jìn)了實驗室，留安妮在房間睡覺。

　　喬尼站在臥室的床邊，默默地看著熟睡中的安妮。

　　他也知道這段時間安妮身上發(fā)生的變化，但他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于莉迪亞，或者等討伐紅龍之后，讓阿諾德從教廷那邊想想辦法。

　　“喬治？”

　　清亮柔和的聲音響起了，喬尼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莉迪亞，之前拜托你的事情有結(jié)果了嗎？”

　　“嗯，還是去藏書室說吧。”

　　喬尼默默點頭，跟著莉迪亞再次來到了二樓的藏書室。

　　精靈少女依然穿著黑色的罩袍，將一身藍(lán)色的粗布衣裙掩住。

　　喬尼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進(jìn)入銀色花紋密布的木門，再次來到大賢者的藏書室。

　　他沒有了上次的忐忑，開始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

　　他們所在的的地方是城堡的主體，長寬不過百米，這間藏書室只占了二樓的四分之一，但進(jìn)來之后，一排排高大的書架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沒入黑暗之中。

　　這么算起來，這里的空間至少是城堡的兩倍。

　　想到這個莊園本身就是空間魔法的大成之作，這一點并不讓人感到驚訝，讓喬尼感覺奇怪的是，藏書室的環(huán)境。

　　既然都能在城堡外制造出一個太陽，為什么藏書室里這么昏暗，只能靠蠟燭照明？

　　“知識，應(yīng)當(dāng)敬畏。”

　　正當(dāng)喬尼收回目光，看向長條木桌上的燭臺時，莉迪亞的聲音響起了。

　　喬尼有些驚訝地看向了她。

　　“先坐下吧。”

　　莉迪亞自顧自地伸手拿起火鐮和燧石，熟練地撞擊生火，點燃了燭臺上的蠟燭。

　　喬尼依言坐下。

　　“你知道……這里……”

　　“也許吧，我雖然不清楚那位大賢者的用意，但我可以猜到他的一些想法?！?p>　　“對知識的敬畏？”

　　“嗯，這間藏書室不但沒有設(shè)置照明的魔法陣，還刻意限制了光照的范圍，只有手持燭臺來到書架前才能翻閱，聯(lián)系到法師高塔的那句名言，這就很好理解了?！?p>　　“法師高塔的名言？”

　　莉迪亞有些驚訝，隨即反應(yīng)過來，喬治上次說過，他并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信息。

　　“在法師高塔的基層，刻著初代大賢者阿諾克·安道爾的名言——‘我們是人類文明的燈塔，用生命探求真理，用魔法照亮世界。’這是法師高塔的信條，也是古代魔法師的使命?！?p>　　說到這里，莉迪亞突然怔了一下。

　　“我們今天要說的事情，其實也跟這句話有點關(guān)系?！?p>　　“與法師高塔有關(guān)？”

　　“不，與‘光明’有關(guān)?！?p>　　莉迪亞再次在手上凝聚出無形的風(fēng)柱，挑動著燭焰。

　　籠罩著長條書桌的光圈顫動著，讓周圍所有的影子一陣扭動。

　　莉迪亞盯著燭火，嘴唇微動，但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喬尼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古樸的燭臺，那應(yīng)該是年代久遠(yuǎn)的青銅造物，他小時候在村子里也曾見過。

　　一想到家鄉(xiāng)，各種記憶開始翻騰，喬尼也開始發(fā)起呆來。

　　……

　　“人類的歷史很奇怪。”

　　喬尼抬起頭，看到眼前的精靈少女皺著眉頭，露出了罕見的糾結(jié)表情。

　　“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什么嗎？每當(dāng)人類有滅族的危險時，總會有英雄出現(xiàn)。而其他的種族只能面臨滅絕。除此之外，人類的發(fā)展幾乎離不開其他的種族，從一些古老的記載里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來……”

　　喬尼看了一眼身邊高墻上的小窗，光線的角度顯示，當(dāng)前已經(jīng)是晝時四點半了。

　　“抱歉，莉迪亞，我想了解的是關(guān)于紅龍‘涅格納斯’的信息，至于人類歷史，我們可以另外找個時間再來探討?！?p>　　莉迪亞抬起頭，眼中映著燭火的光，一時之間竟然讓喬尼覺得有些刺眼。

　　“我要說的就是關(guān)于祂的事情。”

　　她停頓了一下。

　　“要不然你以為人類是怎么在魔族的壓迫下生存下來的？光靠傳說中的英雄嗎？”

　　看著喬尼低頭，不再說話。

　　莉迪亞再度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所謂的‘龍槍騎士’，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他與那個時代里所有掙扎求生的人并沒有什么分別，真正締造傳說的，是涅格納斯。”

　　“祂是人類的盜火者，同時也是龍族的叛徒?！?p>　　喬尼有些困惑地重復(fù)了一個詞。

　　“盜火者？”

　　“那是人類歷史中的上古傳說，據(jù)說人類剛剛被創(chuàng)世神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與一般的野獸并沒有什么不同，吃生肉、喝獸血，在饑餓的時候甚至互相殘殺吞食。創(chuàng)世神的一位仆從，不愿意見到如此野蠻的場面，于是教會了人類很多知識，第一樣便是如何使用火，加工食物，驅(qū)逐野獸，從那以后，人類才漸漸從野獸中獨(dú)立出來?！?p>　　“而那位來自巨人族的盜火者，為此受到了創(chuàng)世神的懲罰，具體的記載已經(jīng)失落，但祂為人類帶來火種的事跡在某些地方的傳說里留存了下來?！?p>　　“這樣的角色，顯然不止那一位，在過去的三個紀(jì)元里，人族的生存離不開其他種族的幫助，而提供幫助的，往往不是出于自身族群的意愿，這些存在，就像最初那位巨人族的神仆一樣，盜取族群的火種，讓人族得以延續(xù)?！?p>　　“涅格納斯，便是上個紀(jì)元最后一位‘盜火者’?！?p>　　喬尼的觀念受到了極大的沖擊，盡管沒有受過正式的教育，但在他的認(rèn)知當(dāng)中，人類能夠抵擋住魔族的入侵，靠的是蓋爾人、高黎人、冰原人三大種族的團(tuán)結(jié)一致，靠的是各位英雄和戰(zhàn)士們的奮斗和犧牲，可是在莉迪亞的嘴里，人類似乎是靠著其他種族的背叛者才走到今天的。

　　他的思緒有些混亂了。

　　如果是這樣，涅格納斯是人類的救星，為什么教廷還要?dú)⑺赖k。

　　沉默了片刻，喬尼忽然抬頭看向了莉迪亞。

　　“這是大賢者菲爾德的結(jié)論嗎？”

　　“不，這是我的結(jié)論?！?p>　　喬尼的心里升起一絲僥幸，但很快被莉迪亞的下一句話摧毀了。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根據(jù)這里的資料，結(jié)合精靈族的記載，已經(jīng)很接近事實了。那位大賢者也已經(jīng)觸到了邊緣，盡管從他留下來筆記來看，他并沒有明確地提出這一點，或許是他不愿意相信吧?！?p>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

　　“我當(dāng)然知道你想知道什么?！?p>　　說到這里，莉迪亞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纖細(xì)手指上纏繞的風(fēng)柱無意識地下壓，幾乎要將燭焰吹滅。

　　她抬起手指，風(fēng)柱緩緩崩散，讓木桌上的紙張微微浮動了幾下。

　　“我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在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后，你是不是還會堅持原來的想法。但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了。”

　　“所以，告訴我，擊倒祂的辦法。”

　　莉迪亞伸手捋了一下頭發(fā)，嘴唇微抿。

　　“紅龍屬于元素龍，祂的身體天生是半元素化的，傳說中祂與科萊恩簽訂的契約屬于共生契約，在科萊恩戰(zhàn)死之后也受到了一些影響，再加上圣戰(zhàn)結(jié)束之后魔法的衰落，現(xiàn)在的祂，位階早已跌落到了天空騎士的層次，并不難對付。”

　　“需要注意的是祂身為傳奇超凡生物的軀體，一般的武器無法造成任何傷害，還有龍族所特有的龍語魔法。所以說，只要找到足夠鋒利的武器，并且限制住祂的飛行能力，不要給祂釋放魔法的機(jī)會，所謂的巨龍不過是體型大一些的魔獸罷了?！?p>　　武器……

　　喬尼陷入了沉思。

　　在這三天之內(nèi)，能找到合適的武器么？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喬尼完全沒有注意到，莉迪亞的情況有些不對，她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顫抖著，眼中露出了濃厚的悲哀。

　　盜火者……

　　這就是您選中我的原因嗎？

　　這就是精靈族最后的價值嗎？創(chuàng)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