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吉和楊傾岳居然也在上田的隊伍中,聽著孟夫人的指示。
不應(yīng)該已經(jīng)大早出發(fā)回安都了?
“文吉姐姐?”
她輕輕喚了一聲,孟夫人一個眼神過來,李文吉連忙眼神示意她安靜。
柳新會意地點點頭,差點忘記,孟夫人在桑社的事情上極其認真,不容人玩笑的。
“冬麥已經(jīng)埋下去了,年前活兒不多。這次主要是埋春俏還有給冬麥灌肥。灌肥是體力活,自有莊子里的農(nóng)戶去忙。”
“鳶姐兒等下帶幾個孩子去拿種?!?p> 李文吉也跟著,楊傾岳似乎被打發(fā)到灌肥那邊去了。
埋春俏是什么?柳新帶了幾個問號,還是跟著蘇鳶走了。心想著到地方只效仿蘇大娘子就沒問題。
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不突出,怎么可能在安都圈子里有名聲?
柳新直追上蘇鳶,親昵地喚著鳶姨,詢問埋春俏是什么。
小孩子沒見過這些個,就算是問了,長輩也不會覺得她孤陋寡聞。
她看見,李文吉還有幾個小姐都豎起了耳朵聽著。顯然也不是很清楚這些農(nóng)事。
埋春俏就是栽埋大蒜。立春前后,正是好時節(jié),但是安都年后各家里事情都多,所以安排在這個時間。
蘇鳶是驃騎大將軍董建華的長媳,三十幾的年歲,用一方巾子包著頭發(fā),未施粉黛,卻有一抹微紅,看著竟也是肌膚如脂,比李文吉大不去多少。
蘇鳶好脾氣,后頭跟著一群小孩子,沒多少認真做事的,也不惱。
而且凡柳新有所問,必有所答。
不多時,見柳新凡有不懂都會請教,竟也多出幾分誠摯的關(guān)懷,牽了柳新的手一并往前走,頗為親昵。
柳新心下定了定神。
原來,也沒有那么難。無非是以誠待人,投其所好。
還是數(shù)九寒天,倒有言說,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現(xiàn)在正是八九間內(nèi),雖然冰雪未消,尚有料峭之意,卻不及初入冬時的刺骨。
一眾人抱了用木盆盛著的蒜頭,跟著蘇鳶走,本以為是去地里。
哪知,蘇鳶竟帶著她們徑直到了一座棚子里。
木架子搭起來,上面蓋著粗布和茅草,內(nèi)里還一左一右燃著火爐。比外面暖和得多。
柳新進來不過小半柱香的時間,既然已經(jīng)有些發(fā)汗。
“鳶姨,蒜要栽在這里?”
柳新也抱了個小盆子,里面滿滿都是蒜頭,斥鼻的蒜味騷動著鼻腔,她強忍著才不會做出失禮的動作。
蘇鳶似乎看出了柳新的忍耐,“嗯,外頭還冷。要先在這里發(fā)根?!?p> 說著指揮孟家兩個姑娘——孟仙語,孟仙歌,把火爐里的炭火減了些。
孟家兩個姑娘,是雙生子,不久前都各自定了人家。姐姐孟仙語與靖國公賀家長孫賀淼郎才女貌,更是青梅竹馬。
妹妹孟仙歌則是配給了云麾將軍做繼室。
雖然這門親事別人不大看好,卻是孟仙歌自己爭取的,倒也是求仁得仁。
因為張傳旭這位奶奶的影響,兩姐妹都自小熟悉農(nóng)事,親自取夾炭火,埋放蒜頭都做得很熟。
“青青也去吧,跟著兩位姐姐?!?p> 蘇鳶接過她的木盆,只留一捧蒜頭給她,鼻端異味立刻減輕了不少。
另有些夫人們,各自忙碌著,棚子里倒是歡聲笑語不斷。比之安都宴會上你來我往的攀交,這里的交流感覺更自然親切。
南柯在她不遠處,也挽著袖子,照孟家姐妹的樣子行動。
少見的,微微有些笑意,很真切的那種。
“青青可是累了?”見她看自己,南柯抿唇一笑,就想把她手里的活接過去。
“姐姐,你低頭?!?p> “嗯?”南柯低下身來。
柳新從懷里摸出帕子在她臉上點了點。
十七歲的少女,臉上絨毛還在,泛著柔光,額頭鼻尖有細細的汗珠,頰邊一縷頭發(fā)隨著呼吸晃動。
南柯從來都是美好的。而且很努力想做好柳家的女兒,詩書禮儀樣樣出挑,對她和哥哥也是扶助。
她就是安都女孩子最美的樣子。
她常想,那件事,到底是不是南柯的錯。
如果她不再執(zhí)念于阿爹,那她還是柳南柯。
可是,就算她有了不該有的心思,她是柳南柯這件事不會變。是她的姐姐,與柳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南柯笑著接過帕子,反過來替她擦了擦汗,“累了就歇歇,你還小呢。”
“青青不小了,懂事了?!?p> 她不曾向別人這么說過。但是這句話說得特別認真?!敖憬?,不要把青青總當(dāng)小孩子嘛。”
南柯聽著本來想笑一笑的,忽然想起來,已經(jīng)很久了,她摸青青的頭,青青都會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