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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西樓

九(二)

憶西樓 淇之瀾 2861 2020-04-02 21:01:00

  未過幾日,夜夫人請王妃賞花,兼品新茶。王妃帶了兩位郡主如約而至,寒暄后賓主落座,夜夫人向王妃依禮敬了茶,二人開始低聲敘話。上官清英呆坐了半晌,不時瞥向一旁的秦宛月,但見她始終保持端坐姿儀,自己也不好亂動,最后實在忍不住,推說更衣,遂起身離座。

  “唉,你說小宛怎么就能坐那兒一動不動大半天???”上官清英扶了棠風,晃晃地走在卵石小徑上,感慨道,“本事,真是本事啊……”

  “我看,你現(xiàn)在同云韶郡主已相處得很好了吧?”

  上官清英猛然止步,瞪大眼看著不知打哪冒出來橫在面前的夜少恒,半天才說:“你這人……嚇我一跳!”

  夜少恒只一笑,又問:“你如今跟云韶郡主處得很好了吧?”

  “嗯?!鄙瞎偾逵⒋鸬?,絲毫沒有察覺出他說這話的用意?!靶⊥鹌鋵嵧玫?,可聰明、可厲害了,我以前竟不知,她還會花藝茶藝調(diào)香呢!”

  “是啊,可真厲害。”夜少恒向右一扭頭,問:“要騎馬嗎?你好久沒騎了吧?!?p>  他們正站在演武場旁邊。上官清英遲疑片刻,腦中忽然閃過秦宛月的嬌容姿貌,躊躇半晌低聲道:“先……不了吧。騎馬么……我今日這衣服有些累贅,以后……再說吧?!?p>  夜少恒嘴角一撇,笑道:“我聽父親說,上官宛在除夕夜宴上舍命救下公主和你,險些沒死,方受封這郡主之位。陛下認為封下人為郡主,若傳出去于皇室形象有損,于是昭告天下說她是文宗時鳴佩公主嫡系,自幼失孤,被越王收養(yǎng)。一個不得郡主青眼的奴婢,假替公主作人質(zhì),成則榮華,敗則慘死,虧她那等危急關頭能想通,斷然做出抉擇。我從前只當她比常人聰明些,沒想到她真正強于他人的,是這份敢賭一把的決斷?!?p>  上官清英聞言微皺眉頭,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意思是,作為一個自幼失孤寄人籬下,又逢難落魄的尋常人家女兒,她怎可能有這般頭腦見識?”

  “怎么不可能?小宛可聰明了,以前在府里時,她看了好多書呢!”上官清英辯解著,竭力不順著夜少恒的話去深究?!皩α耍⊥疬€會弈棋,也是從書上學的,現(xiàn)在時常進宮陪公主對弈!”

  夜少恒眼睫微動,旋即語帶譏諷道:“對弈?書香茶花琴棋畫,并稱七藝。一般女子在琴棋書畫這最淺顯的四樣里,能專長一類便是不易。你說這個伺候你快七年的丫環(huán),涉足五藝不算,還無不精曉?她說全是看書學的,你信嗎?”

  上官清英漸漸明白過來,臉色由紅變白,強笑道:“你是說,小宛當年有意隱瞞了身份?那總得有個目的吧?照你的意思,她必出身富貴人家,那父王當時亦曾問過她可有親眷,她為何不說?又不可能料到今日會受封,難道只是為了跟在我身邊,任我……驅(qū)使么?”

  夜少恒一時啞口,發(fā)急道:“那我如何得知?誰知道她有什么心思?”

  “你怎知小宛隱瞞了身世?單憑人家會的多嗎?興許人家就是聰明呢!”

  兩人眼見要吵起來,棠風忍不住插嘴道:“郡主,奴婢覺著二公子問得倒也在理。那些才藝就算能自學,可言行舉止……必得是積年養(yǎng)成的吧?您不覺得小郡主……小宛自封郡主后,除娘娘指點她幾處入宮禮節(jié),別的那些小宛做起來都很熟練么?舉手投足,不比別的王爺府上請嬤嬤教習多年的郡主們差呀?!?p>  上官清英遲疑起來,試圖回憶一二,但腦海中浮現(xiàn)起的總是秦宛月那張微微含笑、對自己恭順溫柔言必“長姐”的秀麗面龐,她實在生不出猜度懷疑的心思。她煩悶地跺跺腳吐出一句:“你們都快把我說暈啦!就算……小宛有所隱瞞,那又怎樣?她對我好得很,經(jīng)常給我講書解文,父王都夸我長進了呢……過些日子還要教我香花茶那些東西,你不在的時候還陪我玩……”最后她也覺得此理不通,窘窘的垂首不語。

  “是……我都聽說了,你帶她哪兒都去,連那家啞巴姑娘開的酒肆都去了?!币股俸阏f話時給人一種酸溜溜的感覺?!拔易钇婀值氖?,無非倒個茶辨?zhèn)€香,你究竟是怎么性情大變的?你以前不是最煩這些東西么?”

  上官清英默然,突然賭氣似地道:“我怎么知道?!但是小宛……她其實挺可憐的,我都打聽出來了,父母在她很小時病故,有個嫡親哥哥,年長她很多對她特別好,又才華出眾,結(jié)果未成年便亡故了……”

  “所以你一言一行就照樣子學她?”夜少恒譏諷一句,煩躁地來回走著。思忖一刻,停住腳看著她,斂去方才不忿緩聲道:“清英,你就是你,不是旁人。就算上官宛再好,你也犯不上樣樣模仿,你自有你的長處,何須與她一般?”

  上官清英從未見他如此正色過,反倒先紅了臉,挪開目光掃一眼前方演武場,嘟囔道:“說得好像小宛勾了人魂去似的……我是那般給些好處就不管不顧的人嗎?”

  “郡主自然不是啦!”棠風忙插過來,脧一眼夜少恒狂打眼風,夜少恒無奈,道:

  “我還不知道你嗎?堂堂云裳郡主,行事光明磊落,從無顧忌,豈是他人輕易左右得了的?”他反手一揮,問:“請問郡主,心中可想騎馬?”

  “當然了!”

  時隔數(shù)月,兩人再次馳騁操場。上官清英那條碧色羅裙毫不累贅,反而在她腳旁飄逸飛揚,不時與夜少恒天青錦袍的一角糾纏一起。棠風看呆了,站在日頭底下也不覺著熱,直到身后有人輕輕咳嗽,這才驚覺。

  “小……小郡主!”她連忙行禮,額角沁著汗珠。

  秦宛月的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去,兩顆幽深的眸子平靜無瀾?!伴L姐的騎術原來這么好?!逼趟⑽⑿Φ?,雙眸睱起眺望演武場,遠處,夜少恒和上官清英已下了馬,牽著坐騎慢慢溜達。兩人似乎聊得正歡,不知說到什么開心事,上官清英笑止了腳步,許是為了保持平衡,她一只手搭在夜少恒肩上,身子來回晃動。

  棠風咽口唾沫,不安地瞟一眼秦宛月。那兩人從不諳世事的孩童打鬧到現(xiàn)在,根本不計較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平日里比這更親密的舉動也不是沒有。可現(xiàn)在,棠風覺得讓秦宛月看見這幅場景非常不妥。

  “郡主跟夜公子都是互稱兄弟的?!彼摽诙?。

  秦宛月好像沒在聽,繼續(xù)盯著那兩條青色人影,管自輕聲道:“他們兩個倒是很投契呢?!?p>  “噯。”棠風低聲應著,心想紅衣呢?怎么不見跟著?

  旁邊樹上落了一只畫眉婉轉(zhuǎn)唱起來,沒唱幾句,便被秦宛月的話音打斷:“囑咐長姐當心著些,天熱了,別中暑?!彼涿畹卣f了這么一句便原路返回,剩下棠風呆在原地琢磨。

  秦宛月走不多遠,就聽左手邊腳步聲高起,紅衣斜刺里冒出來,反將自己嚇了一跳。紅衣趕上來抱怨道:“郡主!您去哪兒了,叫奴婢好找?!?p>  秦宛月沒住腳,笑意微微,“不過散散心,又丟不了,急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奴婢總怕郡主出事……”紅衣訕訕一笑,想起些什么,忙道:“對了,咱們臨走前,桂風跟奴婢說,郡主要的香藥已經(jīng)打聽到了,桂風這便尋人買去,大概明日就能送來。郡主翻閱這些年香譜,可算有用武之地了!”

  秦宛月莞爾道:“你也別太過期許,我終是自己亂看,能不能制成,還沒準兒呢?!?p>  “郡主自然能制成,郡主厲害著呢。”紅衣聲中滿是篤定,又道:“方才奴婢聽夜夫人向咱們娘娘說,郡主蒔弄的那些花遠勝別府,要趕明兒接了您來,調(diào)教夜府里花匠把這個園子也拾掇拾掇呢?!?p>  秦宛月不由向演武場望了一眼,草樹山石重重迭迭,什么都看不見。還來?她漫漫想著,再來豈不更招人煩?一時回到席上,王妃正打算回去,見她翩翩歸來,柔聲問:“宛兒,清英呢?”

  秦宛月未及回答,夜夫人已先道:“怕是又跟少恒玩去了?!?p>  雙方對于那兩人的將來,彼此心里都明白,不挑明罷了。秦宛月留心著王妃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心里猜度了八九分,安靜地隨同王妃先回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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