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晟基一行并沒有按照郭威的安排行事,他們放棄了觀瞻晉祠的計劃,直接過棧橋,再一路向北,在汾河河曲處草草參觀了一下竇祠,也沒有在思賢居住下,而是繼續(xù)向北。
虎北口。
茫茫呂梁山脈在太原北部、陽曲縣西部伸出了一個斜向東南的小枝,當(dāng)?shù)厝朔Q為泥屯山,泥屯山與呂梁山之間形成一個開口的谷地,最寬處約五十里,谷地多為草坡,也有少量梯田,整個谷地的面積與太原城左近相差仿佛,目前是河?xùn)|道最大的馬場。
李晟基一行沿著谷地走了一圈,心里暗嘆,整個谷地只怕有上千平方公里,容納幾萬人馬都不嫌擠。
谷地的出口即是虎北口,有汾河、凌水、泥屯水三條河流在附近,谷里的飲水倒不虞缺乏。
探查完虎北口谷地,天色漸晚,一行人繞過泥屯山小枝的末端繼續(xù)往北走,終于在天黑前抵達陽曲縣城。
現(xiàn)在的陽曲縣城與后世建在開闊的平原上不同,而是建在泥屯山與東邊大汗山的最狹窄處,是太原的北大門、屏障。
在縣城住了一晚,一行人便繼續(xù)向北,在一個叫東皇村的地方穿過大汗山,蜿蜒西行,經(jīng)盂縣回到了平定州。
回家后,李晟基草草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仍然帶著鄭恩他們出發(fā)了。
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潞州。
沿著山間谷地一路蜿蜒南下,過樂平,巡視了姚猛等人的騎兵訓(xùn)練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讓契必信繼續(xù)帶隊訓(xùn)練,讓姚猛跟著繼續(xù)南下,過松子嶺關(guān),經(jīng)和順縣,三天后抵達遼州。
眾人在遼州修整了一天,第二天繼續(xù)南下,過武鄉(xiāng)、襄垣,抵達潞州時已是第七天了。
“拜賀新年?”,昭義節(jié)度使府里,一位約莫五十歲左右,身材高大威猛的老將手里正拿著一張拜帖看著。
“請他們進來吧,不,我親自去前門迎接”。
這人正是現(xiàn)任昭義節(jié)度使高行周,他原本是彰武節(jié)度使,去年調(diào)到了潞州任昭義節(jié)度使,這也是李從珂“暗中布置”的行動之一。
高行周,五代十國名將高思繼之子,說起高思繼,后世演義里稱他為五代十國第一名將,號“白馬銀槍”,首創(chuàng)了“四季拳”。
而高行周之子,就是后世演義里經(jīng)常兄弟并稱的宋太祖趙匡胤手下大將高懷德,至于另一位兄弟高懷亮,不過是演義里杜撰的。
賓主幾人敘過話后,高行周心里隱隱有些激蕩。這李晟基像李存勖也就罷了,他的一個手下,承天軍馬軍指揮使姚猛竟然跟他一位“故人”也有幾分相像,而他攜帶的武器更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不過一見面就“切磋”武技不是他這個已過知命之年的老將應(yīng)該干的,腦海里正想著,李晟基又把他的“賀禮”——一幅字獻上了。
說實在的,李晟基獻上這幅字時心里非常忐忑,生怕對面這位猛將一言不合之下大打出手。
仍是兩幅紅綢寫就的“對聯(lián)”:
狹路相逢勇者勝
安可困守四彷徨
高興周見了這幅字,心里確實不喜,你巴巴地大老遠趕過來為我拜賀新年,就為了送一幅字?難道我年輕時以勇猛著稱,就給我一個“勇”字?
不過此時的他已經(jīng)把李晟基當(dāng)成了李存勖的后人,不然朝廷如何派了親王、宰相給他祝賀婚禮,還讓他在平定州大張旗鼓地招兵買馬,聽說承天軍現(xiàn)有一萬多人,都超過他這個昭義節(jié)度使了。
昭義節(jié)度使目前僅下轄馬步軍八千人,其中馬軍三千,步軍五千。
而昭義節(jié)度使轄區(qū)可是河?xùn)|道僅次于河?xùn)|節(jié)度使轄區(qū)的大區(qū)啊,按照目前這趨勢,昭義馬上排到第三,不,第四了,他可聽說了,新任的建雄節(jié)度使張敬達可是按照馬步軍兩萬來配置的。
“賢侄,這是何意?”,高行周最終沒有忍住自己的火爆脾氣。
“高老將軍,您相信我嗎?”,李晟基按住自己忐忑的心情說。
高行周一想,你這是什么話,你我初次見面,我如何信你,難道就憑你是李存勖的后人,朝廷的寵臣?
不過他到底是過來人,“當(dāng)然相信”,他言不由衷地說。
“相信我,您今后用得著,不,很快就要用得著了”,李晟基湊近高行周輕聲說了一句。
高行周聽了,還以為當(dāng)今圣上給李晟基有什么神秘的旨意,關(guān)系到他,又不能明說,便不敢細問,鄭重其事地將字幅收下。
“聽說賢侄在軍中自創(chuàng)一拳,名曰軍體拳,能否……”,到底是武人,對武技的熱情比其它的還是高多了,高行周把話題很快轉(zhuǎn)到了武技上。
“雕蟲小技而已,與老將軍家傳的四季拳猶如螢火之于日月,何敢在大家面前貽笑大方”,以武會友,正是李晟基此行的目的,不過口里謙虛而已。
“走走,與我試試”,高行周卻撩起了興致,剛才在字幅上的不快早拋到九霄云外。
節(jié)度使府三四進之間正是一個小小的演武場,二人都脫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短打裝扮。
高行周雖已年過五十,但他身材高大,比李晟基還高一些,加上長期習(xí)武,一身肌肉竟然與青壯相比也不遑多讓。
他站在院中,做了一個四季拳的起手式,一副淵渟岳峙的架勢。
李晟基后世在軍中學(xué)過不少拳術(shù),對這流傳到后世的“四季拳”也見過,見他起手就是“颶風(fēng)式”,心里也暗自警惕,現(xiàn)在這世上的各種拳法在普通人手里雖不如現(xiàn)代的一些拳法實用,但在名家手里那還是非常厲害的。
二人剛一抱拳致禮,高行周的“颶風(fēng)式”四季拳便如大河之水般滔滔而出,李晟基一時只能四下閃躲、游走,看的一邊的姚猛等人憂心不已,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
不過傳統(tǒng)拳法雖然厲害,如果要實用,非得有靈活的步伐配合不可,李晟基仗著年輕,在高行周身邊游走了一段時間,冷不丁一拳砸向高行周的面門,高行周趕緊用左手護著自己的面部,右手卻反砸過來。
不過這時李晟基卻身形一矮,猛一轉(zhuǎn)身,用了柔道里的過肩摔猛地一摔,眼看高行周就要一個馬叉摔倒地上,李晟基心里一動,在高行周將要落地時輕輕一放,這下高行周正好與李晟基背對著站著。
高行周自己當(dāng)然明白怎么回事,心里嘆服,一拱手,“賢侄好大力氣,老夫輸了”。
“承讓,承讓”,李晟基也不客氣。
接下來高行周又要和李晟基比試槍法,李晟基本來想讓姚猛上,不過剛才一戰(zhàn),自己竟平添了許多信心,就決定自己上。
“老將軍,我這刺槍之法全是軍中之法,根本收不住,你我二人切磋而已,何須如此”,說著在演武場上抽出一支長槍,將槍頭卸了,“以此權(quán)當(dāng)長槍實用,如何?”
高行周心中不悅,又不想落了下乘,便依了他。
沒想到這是李晟基的一個小心思,來到這個世界兩年了,對這世上所謂的武技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總結(jié)下來,無非是幾個字,力氣、勇氣、耐力,如果你在這幾個方面占優(yōu),基本上就穩(wěn)操勝券了,接下來才是實戰(zhàn)中經(jīng)驗的總結(jié)——所謂武技是也。
以前他在柔道比賽里面,一整場比下來也使不了幾個技法,而比賽中如果你成功使用了兩個以上的技法就算贏了,可想而知技法的使用之難,基本上是力氣和耐力的比拼。
看到前面高行周握槍的方式,李晟基就知道自己贏定了,因為來自后世的他還有一項經(jīng)驗——距離!
李晟基不管高行周狂風(fēng)暴雨般的進攻,始終與他時刻保持著一桿槍多一點的距離,雙手緊握著木桿的尾部,當(dāng)高行周一槍刺空剛抽回想改為“砸”式,李晟基一槍直直地刺出——正中高行周的前胸!
其實高行周抽槍、下砸的速度也非???,但與李晟基這個“年輕人”相比還是慢了那么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決定了勝敗。
高行周將木棒“啪”地扔到地上,臉上略有些灰敗之色,李晟基趕緊上去說:“老將軍,方才我是仗著年輕,先是耗費您的體力,再得空施了那一擊,如果您年輕十歲,在下一定不是您的對手”
高行周面色變了幾下,隨即哈哈大笑,“敗了便是敗了,何來年少年老一說”
歇息了一陣,高行周又要與李晟基較量馬技,這次李晟基趕緊將姚猛推出來了。
眾人閃到一邊,兩人策馬你來我往斗得好不快活,足足半個時辰之后,高行周將姚猛的鐵槍架開,一聲長嘯,“哈哈哈,還是與你比試痛快,與我那賢侄比試,端地不痛快!”
姚猛先下馬,又跑過去想扶高行周下馬,高行周一把推開他,“難道你也以為我老了嗎?”,姚猛連稱不敢。
等高行周下了馬,盯著姚猛看了一會兒,“你到底是何人,師承何人?”
姚猛想了想說:“高將軍,我姓姚,名猛,師承王彥章”
“果然如此,想不到那王鐵槍倒有一個衣缽傳人”,接著又是一聲長嘆,“常人都說北高南王,王鐵槍倒好,有了衣缽傳人,可我那懷德小兒才十歲,豈不氣煞我也”
通過這幾場比試,高行周不禁對承天軍的戰(zhàn)力又高看了幾分,他是一個武人,心胸開闊,馬上安排宴席與李晟基一行人大吃大喝,席上的酒量比拼自然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