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溫暖的小年
臘月二十三，小年不知不覺來了，朱家村的年味越來越濃，從家家戶戶的廚房里餐桌上都看得出滿滿的年味、濃濃的香甜和忙碌的喜悅。
朱家村的人們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殺豬準備過年了。朱家村每戶人家一年總得要養(yǎng)一頭到兩頭豬，一是為了年底過年，二是為了來年春天孩子們的學(xué)雜費。當(dāng)然家里有人外出打工的人家養(yǎng)豬可能純粹為了過個肥年，然后再買個豬仔養(yǎng)著來年過年。
何梅今年急著錢用，早早把肥豬賣了，豬仔還沒買，今年過年連豬下腳料都沒有了。不過，好心的鄰居蔡蘭和吳阿婆，都給何梅送來了兩斤肉和一些豬肝豬腳什么的。下午的時候，桂花讓丈夫劉建紅送來了五斤豬肉和半個豬頭。
看著堂屋的大桌上堆著這些，大寶一家都很感動，何梅將肉汆了湯，給朱愛明喝了一碗，然后其他人都喝了半碗。這可是自朱愛明生病以來，家人第一次喝肉湯！這個冬天，大寶家每個人都像是走了二萬五千里的長征，他們的臉上都溢出了無比幸福的笑容。
有了肉之后，何梅像往年小年一樣做送灶餅祭拜灶神，桂花、小七和曉躍也在旁邊幫忙。
幾個人忙到七點多，大寶家的廚房里已經(jīng)熱氣騰騰了，蒙在小木窗戶的擋風(fēng)塑料薄膜開始滴水珠了，不一會連綴成條條直線。
香噴噴的送灶餅已經(jīng)揭開了鍋。一家人圍在灶臺旁，幾十個白胖胖的灶餅整齊地端坐在鍋里。何梅用鍋鏟把鍋中央的幾個翻了過來，上嫩底焦的送灶餅立刻躍入眼前。何梅盛了三個放在碗里，擺上一雙筷子，放在灶臺上方的神龕里。
此時，朱家村已經(jīng)不斷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何梅讓大寶和小寶也去門外放鞭炮，迎灶神。迎完灶神，一家人除了何梅都迫不及待地圍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咚咚，咚咚！”大寶家前院的大門響了。大黑狗耳朵靈，最先聽見了，朝門外狂叫了幾聲，急得只想沖出門去。
“你去看看！這時候還有什么人敲門？”何梅剛坐下板凳，夾了一送灶餅，此時只好吩咐已經(jīng)吃了幾個大餅的大寶去看看。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吃飽了！”曉躍早已吃好幾個送灶餅，她立即從凳子上爬了下來。
“別去，外面風(fēng)大很冷，你看窗戶！”桂花一把拉住了她。曉躍瞪著眼睛看著小木窗戶的塑料薄膜被風(fēng)吹得拼命亂鉆。
大寶剛一打開廚房的小木門，大黑狗一個健步?jīng)_了出去，一股冷風(fēng)就鉆了進來，把院子里的幾片樹葉也帶了進來，差點飛卷到灶臺上。
大寶前腳剛出去，曉躍也趁著桂花不注意一溜煙跟在后面鉆出了門縫。
“你，你······”桂花一手沒抓住，急著叫道。坐在旁邊的小七伸手去抓，抓曉躍的衣角也沒抓住，起身去追，何梅立刻把飯碗放下，讓桂花起身跟上去，何梅自己在后面也跟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朱愛明一個人。何梅怕小七趁機在這個漆黑的夜晚跑了，她防備小七的心一刻也沒放松過。
大黑狗兩只后腳落地，兩只前腳趴在門上，又朝外面叫了兩聲，它的兩只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盯著門外的一個人影。大寶并沒有直接打開院門，而是從大門的縫隙中看出去，朦朧的夜色中，他立馬認出了六指姑娘，在門外的樣子很焦急，心想大概也是家里沒的吃，又來要飯的。然而這過年的遇上要飯的不吉利呀！
因此，大寶并不想讓她進來，于是回頭朝廚房方向不耐煩地喊：“媽，是六指姑娘！”
何梅一聽是六指姑娘，估計她家里孩子餓了，立馬應(yīng)道：“趕快讓她進來，趕快讓她進來，你爸病倒在河堤上的時候，全村就她跑回來告訴我們的。我們還沒來得及謝人家呢！”一邊說，一邊叫桂花趕緊去廚房給她拿幾個送灶餅。
大寶這才把門打開，看見六指姑娘衣著單薄，渾身凍得直哆嗦，手里抱著一包稻草，但是臉上笑得像一朵綻放的煙花。
“何嬸，是我！”六指姑娘過年的時候從來不會去人家要飯的，她也知道人家忌諱這個。
“六指姑娘，是你？快進來，快進來！”何梅一看六指姑娘笑得如此燦爛，身子直哆嗦便趕緊讓她進來。
沒料，六指姑娘推辭：“何嬸，我不進來了，這個給你?！彼咽掷锏囊粋€稻草包裹遞向何梅手里。乞討已久的她突然感到贈予是種莫大的欣慰。
“這是什么？”大寶瞅著問。
“兔子！”六指姑娘高興地說：“小虎今晚捉到兩只兔子，給你們一只?！?p> 曉躍一聽是兔子，立刻接了話茬，喊：“我要，我要！”
何梅立馬制止了她，說：“小孩子，還不懂事！今晚吃了送灶餅就長大一歲了！”
“你的我們不能要，你的我們不能要。”何梅覺得他們可憐，不想收下。六指姑娘還是再三推辭不能帶回去。何梅只好收下那只兔子。
六指姑娘轉(zhuǎn)身就走，何梅連忙說：“等等，等等！”然后朝廚房方向喊：“桂花，好了沒有？”
桂花手忙腳亂，一邊回答馬上就好，一邊把幾個熱乎乎的送灶餅從鍋里盛起來，找到一個干凈的舊毛巾包了一層又一層，趕緊跑了出來遞向六指姑娘。六指姑娘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有點猶豫。
“快點拿著，回家給孩子吃！”何梅說。何梅看了看大寶。大寶立馬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對六指姑娘說：“我媽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吧！”六指姑娘這才慢慢接過桂花手里的送灶餅。
“謝謝你們，快點回去吧！”何梅讓大寶給六指姑娘拿把手電筒，六指姑娘說自己習(xí)慣山路不怕的，何梅把兔子給了桂花，自己要送送六指姑娘一段路才回來。大黑狗知道要送客便一個箭步?jīng)_在前面跑得老遠。
曉躍自從知道這稻草里包裹的是一只兔子，便一直緊盯不舍。桂花走一步，她跟一步。幾個人走進廚房，你一句我一句把剛才的事情說給朱愛明聽。朱愛明也頓時感覺心里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媽，我要看！”曉躍想打開稻草看看。桂花打開了稻草包裹的外殼，兔子前腳捆在一起，后腳捆在一起，兩只紅眼睛瞪著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
“這是只大兔子！”桂花說。
“媽媽，把它打開！好可憐的小東西！”曉躍請求道。
“不能打開，打開就跑了！人家是送來給爺爺補身子的，不是給你玩的！”桂花告誡道。期待已久的她一聽差點哭了。
“給她玩！我這病好了，也吃不了好東西！六指姑娘這份心意我領(lǐng)了！”朱愛明在一旁笑著說。連六指姑娘這樣的人都惦記著他，他感到一陣陣溫暖。
桂花聽父親這么一說，便找個一個大竹筐，把它倒置過來，然后把兔子的四只腳解開，放了進去，曉躍歡天喜地地抱著一顆大白菜，開始喂了起來。
這時，何梅回來了，看見曉躍在廚房鍋灶旁開心地喂兔子，本想說什么，可是還是沒說，趕緊坐到自己的凳子上開始吃起來。
大寶的眼睛還是盯著眼前那盤送灶餅，他本想多吃幾個，可是今年家里肉少，做的就幾十個，送給六指姑娘十個，家里就剩下眼前的幾個了。
“六指姑娘真是個好人，估計他們家好幾年也沒吃送灶餅了?！焙蚊芬贿叧砸贿呑匝宰哉Z，然后對一桌子人又講述了六指姑娘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