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中秋來臨,雖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華天雄還是安排了一桌酒席,在華夏鏢局內(nèi)虛位以待。
整整一個白天過去,果然無一個客人登門,眼看著金烏西墜,燈燭燃起,華天雄苦笑一聲,說道:“不必再等了,看來伐焱之事七大門派是不會參與了?!?p> 野人熊焦猛憋了一肚子氣,憤聲道:“這叫狗坐轎子——不識抬舉,早知如此,一開始我們就不該送那勞什子請柬?!?p> 李樂山看著華天雄,問道:“大哥,我們該怎么辦?”
華天雄鼻子一哼,道:“還能怎么辦,人家不陪咱們玩,咱們自己玩!焱門雖強(qiáng),但咱們也不是省油的燈,金陵城一十三家鏢局,再加上那些歸順過來的巨鯤幫殘余人馬,少說也能湊出上千人,我就不信,憑這樣的實力會斗不過一伙南蠻子,無論如何也要讓七大門派知道,沒有他們幫忙,我們一樣可以把事辦成?!?p> 李樂山沉吟道:“大哥稍安勿躁,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此番征討焱門,與尋常的江湖拼殺不同,更近似于行軍作戰(zhàn),兵在精而不在多,否則人手再多也很容易全軍覆沒?!?p> 華天雄道:“有什么不同?咱們上次攻打巨鯤幫,實力尚不如現(xiàn)在,不一樣是以弱勝強(qiáng)么?”
李樂山道:“不然!上次之所以能戰(zhàn)勝強(qiáng)敵,主要在于知己知彼,事前對其情況充分了解,戰(zhàn)術(shù)得當(dāng),同時對方營中安有我們的內(nèi)線,里應(yīng)外合這才大獲全勝。而焱門卻是深藏不露,無人知曉其真正的實力,這才是最可怕的,另外一點,其總壇位于苗疆,遙遙數(shù)千里,我們大隊人馬長途跋涉,水土不服,戰(zhàn)斗力勢必大打折扣,這些因素我們都要考慮進(jìn)去?!?p> 華天雄笑道:“賢弟所言甚是,但你好像忘了愚兄的老本行了!我們這些吃鏢局飯的,常年行鏢在外,四海為家,別的不行,最大的本事就是東跑西顛,只要有生意可做,天南地北哪不是說走就走,若說長途跋涉,其他人可能吃不消,我們鏢行兄弟可是家常便飯了!”
旁邊柳宗棠聽得撫掌大笑道:“照??!若說遠(yuǎn)行,誰能比走鏢的更駕輕就熟呢?”
李樂山沉思半晌,遂點頭道:“說的也是,大哥,你真的想好了?”
華天雄正色道:“當(dāng)然!愚兄雖不是皇帝,但也從不戲言,賢弟,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我是憋著一肚子火,那七大門派道貌岸然,明哲保身,絕非吾道中人,他們不來也好,我們正好可以放開手腳,這個江湖也到了該推陳出新的時候了!”
這句話說得豪情萬丈,發(fā)聵震聾,令在場所有人激情澎湃,熱血沸騰。
李樂山卻道:“大哥,茲事體大,若成功則光宗耀祖,青史留名。一旦失敗很可能馬革裹尸,埋骨他鄉(xiāng),很多鏢局的弟兄都有家有業(yè),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華天雄皺眉道:“賢弟,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也跟七大門派似的瞻前顧后起來?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我們本來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營生,怕這怕那的還學(xué)什么武?走什么鏢?只要愚兄一句話,我看他們哪個敢打退堂鼓?”頓了頓,續(xù)道:“不過你放心,愚兄這個帶頭大哥絕不是惡霸,此事全憑兄弟們自愿,絕不強(qiáng)迫,哪怕就剩下咱們兩個人,也要去南疆走一趟,我就想看看,那焱門到底都是些什么三頭六臂的妖怪!”
柳宗棠插口道:“你們?nèi)舨幌永戏驘o能,就算上我一份吧!”
華天雄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正在這時,大總管黃元泰忽然前來稟報:邛崍派掌門人駱北峰求見!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料,誰都沒想到駱北峰竟會來到金陵。華天雄先是一愣,遂緩緩起身,他并未忙著出迎,而是雙眉緊鎖,顯得心事重重。
李樂山看在眼里,心中微感詫異,開口道:“大哥,既然駱掌門應(yīng)邀登門,那就請人家進(jìn)來吧!”
華天雄猶豫半晌,點頭道:“唔,說的也是,有請!”,說著當(dāng)先邁步出迎,李樂山、柳宗棠、夏忠良等人緊隨而動。
來到正門外,就見眼前站有四人,當(dāng)先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男子,扇子面身材,穿一身醬紫色的短衣,外罩開氅,一張國字臉鼻直口正,相貌堂堂,李樂山一眼認(rèn)出來,正是邛崍派掌門人駱北峰。在他身后還跟著三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背著一對鋼鞭,想必是其門人弟子。
華天雄緊走幾步,抱拳道:“在下華天雄,駱掌門請了,諸位一路遠(yuǎn)道而來,多有辛苦,快請里面落座奉茶!”
駱北峰頭一次見到華天雄,見面前這個人四十多歲五十不到的年紀(jì),虎目虬髯,身材雄偉,卻輕袍緩帶,裝束頗為瀟灑,當(dāng)即拱手還禮道:“華總盟主請了!本來我等出發(fā)的并不晚,只是行至岳州時突遇暴雨,引發(fā)了洪流,將橋沖垮了,沒辦法只得繞道而行,緊趕慢趕,所幸沒錯過日子!”
華天雄笑道:“錯過了也沒事,駱掌門肯賞光赴約,華某不勝榮光,這幾位是……”
駱北峰道:“這是敝派三名弟子,我也是借著這個機(jī)會,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闭f完沖后面一使眼色,那三人立時會意,齊過去向華天雄行禮。
華天雄點頭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此地并非講話之處,請諸位進(jìn)屋詳談吧!”
駱北峰道:“那我們就討擾了!”
華天雄道:“眾位遠(yuǎn)來是客,怎么還說這些客氣話?請!”
“請!”
華天雄與駱北峰攜手同行,余者跟在后面,柳宗棠不動聲色的走到李樂山身旁,低聲道:“老弟,看出毛病沒有?”
李樂山道:“前輩的意思是?”
柳宗棠道:“這姓駱的前來赴宴,不帶禮品卻帶著家伙,嘿嘿,恐怕來者不善呢!”
李樂山點頭道:“上次我去湖北武當(dāng)山時已見過此人,當(dāng)時他已表明了態(tài)度,沒想到今日會突然造訪,這里面想必大有文章!”
柳宗棠道:“這家伙此番有備而來,咱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花樣?!?p> 進(jìn)了大廳,雙方分賓主落座,下人呈上茶點,一番寒暄過后,華天雄見駱北峰幾次拿起茶杯又放下,顯得滿腹心事,遂主動開口道:“不知駱掌門此番前來,有何見教?”
駱北峰吞吞吐吐地道:“不瞞總盟主說,駱某今日前來,實為有事相詢!”
“哦?駱掌門請講!”
駱北峰抬頭看了眼旁邊的李樂山,沉吟片刻,遂開口道:“說來慚愧,上一次李大俠前往武當(dāng)山拜會金風(fēng)道長,駱某恰逢其會正好遇見,也聽說了貴方的伐焱大計,老實說,敝人對貴聯(lián)盟絕無輕視之意,但此事畢竟風(fēng)險太大,駱某實不敢拿門派上百名弟子的性命去冒險,這一點還望總盟主海涵!”
華天雄輕松的一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強(qiáng)求,駱掌門年紀(jì)輕輕便身膺重任,自然要考慮的多一些,華某完全理解!”
駱北峰忙一拱手,道:“多謝總盟主,不過那天這位李大俠一番慷慨激昂,倒是把舍妹駱瑛給說動了,當(dāng)時就跳出來跟我據(jù)理力爭,逼著我參加貴方的行動,我當(dāng)時一氣之下打了她一巴掌,誰知自此以后就再沒見到她的身影,這兩個月來駱某四處查找都毫無結(jié)果,無奈下只得來到金陵碰碰運(yùn)氣!”
李樂山聞言一怔,問道:“令妹失蹤了?這是怎么回事?”
駱北峰顯得十分尷尬,慚笑道:“不怕諸位笑話,我這妹子從小就任性慣了,她認(rèn)準(zhǔn)的事,別人誰也勸不住,若在平時,她的要求我無有不從,但這件事畢竟非同小可,我懷疑她很可能私自來到金陵,投奔貴聯(lián)盟,駱某萬不得已,只有厚著臉皮來到貴處問一聲,不知可有舍妹的消息?”
華天雄轉(zhuǎn)頭看向眾人,搖了搖頭道:“實在抱歉,敝方最近并無外人加盟的消息,不過駱掌門不必?fù)?dān)憂,我想令妹只是一時想不通,故意躲起來不跟你相見,等她過幾日順過氣來,自然就會回去了!”
駱北峰聞言露出失望的神情,嘆道:“但愿如此!駱某雙親死得早,我一個人將這妹子帶大,怕她受委屈,一直嬌生慣養(yǎng),一句重話也沒對她說過,養(yǎng)成她這般驕縱妄為的性子,這都是駱某管教無方,令諸位見笑了!”
華天雄笑道:“都云長兄為父,駱掌門卻是嚴(yán)父慈母一肩挑,也真難為閣下了!”
李樂山在旁邊開口道:“管教無方?這話李某可不敢茍同,令妹心思純凈,至情至性,見識胸襟,各派高義之士無一能及。假以時日,必是一株武林奇葩,駱兄有這樣的妹子,當(dāng)為之自豪矣!”
駱北峰聽他對駱瑛如此激賞,雖說是恭維,心中倒也頗感暢快,正欲謙遜幾句,猛覺不對,對方那句“見識胸襟,各派高義之士無一能及。”大含諷意,顯然對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幾個掌門人很是不屑。思及于此,一時間尷尬萬分,勉強(qiáng)拱了拱手,強(qiáng)笑道:“李大俠謬贊了!”
李樂山察言觀色,見駱北峰目光閃爍,顯然心中有話尚未講出,當(dāng)即問道:“駱掌門此番前來,除了查訪令妹的消息外,還有其它的來意吧?”
駱北峰略一沉吟,說道:“既然李大俠問起,那駱某就直言了,關(guān)于貴方出征南疆,討伐焱門一事,不知作何打算?”
李樂山與華天雄互望一眼,開口道:“實不相瞞,雖然這次七大門派都未予響應(yīng),但我們經(jīng)過再三權(quán)衡,決定仍按原計劃進(jìn)行?!?p> 駱北峰一怔,問道:“難道說貴方還是不肯放棄,堅持要去討伐焱門了?”
李樂山點頭道:“不錯,我們心意已決,縱有千難萬險也不能阻擋我們的行動。”
駱北峰一皺眉,說道:“二位,駱某有些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李樂山笑道:“駱掌門有話便請直說,在下洗耳恭聽!”
駱北峰道:“最近這半年多來,貴聯(lián)盟在兩位的率領(lǐng)下可謂平地驚雷天下響,發(fā)展之快無人可及,但老實講,貴聯(lián)盟畢竟成立的時日太短,別的不說,就說七大門派,哪一個不是成立百年有余,之所以能風(fēng)雨飄搖屹立不倒,就在于深諳生存之道?!?p> 李樂山道:“駱掌門到底想說什么?”
駱北峰道:“你們資歷太淺,武林中很多事情尚不清楚,就拿伐焱這件事來說,七派所有人無一例外都表示反對,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李樂山搖頭道:“這話可不對,反對的只是各位掌門人,其他門人未必就不同意我等的做法,就拿貴派來說,盡管駱掌門你對我等不以為然,但令妹就另有看法?!?p> 駱北峰聞言登時語塞,躊躇半晌,嘆道:“李大俠,駱某不跟你斗嘴,今天來無非是想勸兩位一句,焱門絕非你們所想的那么簡單,此事牽扯極深,一旦與之開戰(zhàn),后果絕非你們所能承受的。”
旁邊夏忠良聽得心中一動,插口道:“怎么?莫非這里面還有什么內(nèi)幕不成?”
駱北峰頓了頓,說道:“我們七大門派與焱門斗了多少年,尚未占到半點上風(fēng),憑你們區(qū)區(qū)十幾家鏢局,聯(lián)合起來就想擊敗焱門,未免有些自不量力吧?”
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連華天雄的臉色也有些變了,李樂山冷笑道:“閣下的好意我等心領(lǐng)了,不過事在人為,有時候不嘗試一下,誰也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