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似濃稠而漆黑的墨硯，深沉的化不開。
路小滿此時的心情，就像不小心飛進墨硯深陷其中的蒼蠅，不愿意繼續(xù)陷下去，卻又無法離開。
她死死盯著那盒白底藍花四方胭脂，難道這件案子真的跟胡氏夫婦有關(guān)？
剛被胡天榮扶著躺下的胡夫人，偏頭看到路小滿站在那里不動，又起身坐了起來。
“路姑娘。”她輕聲喚道。
路小滿的視線這才從那盒胭脂上挪開，她指著梳妝臺，問道，“胡夫人也有這胭脂？”
胡夫人面色一驚，正欲開口解釋，胡天榮伸手擋在她嘴前，“你先休息，我來說?！?p> 走出房間，來到堂屋，衛(wèi)白楊站起來問道，“胡夫人沒事吧？”
胡天榮搖了搖頭，“無礙，老毛病了?！?p> 他在上席坐下后，衛(wèi)白楊和路小滿才跟著坐下。
路小滿看著衛(wèi)白楊道，“我剛才在房間里，看到胡夫人也有一盒白底藍花四方胭脂?！?p> 衛(wèi)白楊眉頭微蹙，看向胡天榮。
“那胭脂是我托人買的?！?p> 胡天榮解釋道，“前些日子我夫人說了一嘴，可天香齋已經(jīng)賣完了，我看她喜歡，就托人從京城帶回來一盒。”
“這胭脂是何時到您手中的？”衛(wèi)白楊問道。
“前日，這胭脂……”胡天榮猶豫了片刻，道，“是我托秦少爺帶回來的?！?p> “秦少爺？”路小滿錯愕的看向胡天榮。
秦子杰確實是前日已經(jīng)回到了齊州縣，只是沒想到兩個有嫌疑的人竟然早已有了關(guān)聯(lián)。
胡天榮點頭，“秦少爺正巧要去京城，京城繁華，不缺名貴東西，我便托他幫我這個忙?！?p> “他就這么輕易的答應(yīng)了？”路小滿疑惑道，依照她對秦子杰的印象，他應(yīng)該不是那種輕易會幫人的。
經(jīng)商人的思維，就是決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去做沒有回報的事情。
而秦子杰自身又不缺銀子，就算胡天榮多拿銀子，他也不一定樂意。
胡天榮道，“他本是不大樂意，銀子自然是誘惑不了他，我便拿我夫人與秦夫人之間的情誼來說辭，卻不想他很快就爽快的應(yīng)下了?！?p> 衛(wèi)白楊挑了挑眉，說道，“可是據(jù)我所知，秦子杰前日傍晚才進齊州縣的，而且他沒有回秦府，也沒有來你醉福樓，而是直接去了萬花樓，直到昨日中午才離開。”
胡天榮絲毫沒有慌張，神情很鎮(zhèn)定的道，“前日晚上有人來醉福樓吃飯，說在萬花樓碰到秦少爺了，我便趕緊讓伙計去萬花樓找到秦少爺，拿走了胭脂?！?p> “為何如此著急？寧愿派人去萬花樓那種煙花之地，也不愿等到第二日去取？”衛(wèi)白楊微挑眉梢，帶著疑惑的語氣問道。
“自然是想讓夫人早些高興，早些用上。昨日早上我夫人還用了那胭脂，后來一聽秦夫人是因為那胭脂出事的，我忙找了大夫來檢查了一番，雖說無事，但夫人看到這盒胭脂就想起秦夫人，便再也沒心思用了。”
胡天榮說著嘆了一口氣，“這好好的人，就這么慘死，我夫人這兩日也郁郁寡歡，食不下咽。”
“那胭脂可否給我看上一眼？”衛(wèi)白楊道。
胡天榮點頭，“自然是可以，我這就去拿?！?p> 他說著便站了起來，往房間里走去。
“你認為他有說謊嗎？”衛(wèi)白楊看向路小滿，小聲問道。
路小滿搖了搖頭，“我看不像?！?p> “為何？”
“直覺。”
衛(wèi)白楊輕笑一聲，“先入為主，你的主觀意識已經(jīng)壓制了理智?！?p> “那大人為何還要問我？”路小滿不太滿意的反問道。
她確實是不希望胡氏夫婦跟這兩樁案子牽扯起來，但胡天榮說的話，也合情合理，沒有漏出什么破綻，她也沒理由懷疑。
衛(wèi)白楊沒有回答，只是端起旁邊的茶杯小啜了一口。
胡天榮來到堂屋，直接走到衛(wèi)白楊跟前，把手中的胭脂遞給衛(wèi)白楊，“大人，您看。”
衛(wèi)白楊接過，打開胭脂蓋子，細細聞了聞，確實沒有桂花香氣。
“胡老板是找的何人來檢查這胭脂？”衛(wèi)白楊抬起頭問道。
胡天榮回答道，“顧大夫，我夫人平日里不舒服，也都是讓顧大夫來看的?！?p> “胡老板，這胭脂可否讓我?guī)Щ匮瞄T，明日讓人仔細檢查一番。”他征詢道。
胡天榮點點頭，“大人帶走吧，如今我夫人恐怕是不會再用這胭脂了，留著也無用?！?p> “對了，前日晚上，胡老板在何處？”路小滿問道，想要撇清他的關(guān)系，就要讓他又不在場的證據(jù)。
衛(wèi)白楊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又無聲的轉(zhuǎn)了回去。
胡天榮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前日晚上我先是在酒樓看顧著，后來伙計拿回了胭脂，我便一直在屋子里，跟我夫人待在一起?！?p> 路小滿不禁皺起了眉頭，“那就是說，除了胡夫人，并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你整晚就在這屋子里？”
胡天榮不明白路小滿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胡夫人的丫鬟呢？她沒有在胡夫人身邊伺候著？”路小滿問道，昨日來，還見過那個丫鬟。
胡天榮吐了一口氣，“小蕓那丫頭這兩日身子時常不舒服，夫人一向?qū)Υ氯藢捄?，便讓她早早的歇下了?！?p> 路小滿心里一涼，這么說，就只有胡夫人可以證明胡天榮前天晚上沒有出過這屋子。
可是胡夫人的說辭，會被認為有包庇維護嫌疑，是不能算數(shù)的。
告辭后，兩人走出醉福樓，此時酒樓里面依舊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走到大街上，才清凈了些許。
路小滿心里郁悶，便一直悶著頭跟在衛(wèi)白楊后面走著。
“案子現(xiàn)在越來越復雜了，你認為接下來該怎么查下去？”衛(wèi)白楊并不回頭，一邊朝前走著，一邊問道。
路小滿臉上露出躊躇的神色，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暫時沒有頭緒?！?p> “也罷，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吧?！彼牟阶硬痪o不慢，仿佛飯后散步般悠閑。
街道兩旁店家門口掛著的燈籠灑出昏黃的燭光，路小滿在后面看著他的背，有些模糊，恍然如夢。
她知道他心里并不輕松，他想要抓住兇手的心比任何人都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