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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水闊,花如是

第三十三章 行樂

煙水闊,花如是 玄鳥于飛 967 2018-10-18 23:25:41

  黃浦江咸濕的風(fēng),裹挾著冰冷的霧氣,一陣陣吹著上海灘燈紅酒綠里的人。遠(yuǎn)處的貨船發(fā)出汽笛聲,像是長夜里幽怨的哀嘆。上海外灘的繁華卻將這種悲涼之感擊打地零零散散,忙著歌舞升平的各式人種在燈火輝煌的各種飯店、娛樂場所進(jìn)進(jìn)出出,電車載著外出的人,叮鈴鈴地告誡行人讓道。風(fēng)情萬種的女人,挺拔紳士的男人,帶著他們讀不懂的表情,穿過重重人海。

  禮查飯店像是一個大的燈光儲存?zhèn)}庫,毫不吝嗇地將光散射到四周,吸引著上流人士在此聚集。飯店門口的黃包車成排擺開,耐心地等待著飯店出行的貴客。陸傳景下了車,直奔禮查飯店三樓陽臺靠窗的一個位置,那里是他和汪卿之約見面的地方。位子上空空的,看來汪卿之還沒有到,陸傳景坐下,就有一位外國的服務(wù)員前來詢問需要點(diǎn)什么,陸傳景操著流利的英倫腔,點(diǎn)了一杯炭燒咖啡和一份不加奶油的蛋糕。他無所事事地看看懷表,晚上7點(diǎn)一刻,再看看飯店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竊竊私語,不時淺笑。

  右邊桌上的一位金發(fā)藍(lán)眼睛高鼻梁的俄羅斯姑娘,正在與一位大腹便便穿著寬大西裝的中國男士用餐。中間三個帥氣的法國男士一邊吃著三分熟的牛排一邊喝著威士忌,卻都沒有說話。而另一邊是一位穿黑色緞子長衫的儒雅中國人,他旁邊坐著一位穿著灰色西裝的帶墨鏡的男人,還有一位穿著巡警衣服的男人,應(yīng)該是警察署的巡捕。

  陸傳景向欣賞人物畫一樣慢慢品著眼前的景象,他看到那位穿長衫的男子站起來,將手邊的黑色禮帽帶頭上,應(yīng)該是要離開,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陸傳景忽然想起在哪里見過,是在春熙戲院,那位提著箱子的送貨商!他看著他走過身邊,下樓去,與汪卿之擦肩而過。

  汪卿之來的有些遲,他看到陸傳景坐在早就訂好的位置上,注視著他的方向,眼睛看的卻好像不是他。他走到桌邊,拍了一下他胳臂,陸傳景才回過神來。

  “看什么呢?”

  “奧,好像看到一個熟人?!?p>  “誰?。俊?p>  “不認(rèn)識?!?p>  “不認(rèn)識還叫熟人?”

  “就是在戲院見過,沒碰面。你怎么來這么晚?”

  “家里有點(diǎn)事耽擱了。”

  “又被你額娘叫過去談話了吧?”

  “你又知道了?”

  “哼,哪次不是這樣?我說你真不愧是貝勒爺,幾乎每次見面都要約在如此豪華的地方?!?p>  “我不約在這種地方能請得動陸少爺你嗎?吃完飯,我們?nèi)ノ鑿d跳舞?!?p>  “呦!怪不得今天特意穿了西裝啊,瞧這人模狗樣的,去撩撥女孩子吧?”

  “我人模你狗樣,我在家悶得慌,今晚就是想解悶,你可別再給我添堵啊!”

  “喳!我的貝勒爺!”

  汪卿之向服務(wù)員要了一瓶威士忌,兩人點(diǎn)了六個招牌菜,邊吃邊喝。汪卿之一連喝了三大滿杯,臉上直挺挺寫著愁這個大字。陸傳景知道今天是又躲不過一頓抱怨了,他也不說話,只顧吃著沒什么美味可言的西洋菜。

  “終是逃不過,我要成親了?!蓖羟渲认碌谒谋疲樢呀?jīng)有微微泛紅。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女子?”

  “都訂了親的,也不好換一個吧。隨她是誰,我娶她嫁,就再也不欠父母家族了,就當(dāng)一件冒險(xiǎn)的任務(wù)去執(zhí)行好了?!?p>  “你這可是豁出一輩子去冒險(xiǎn)啊?!?p>  “不敢奢求一輩子,這亂世誰人能自信活一輩子?所以忍忍也就過去了?!?p>  “什么時候辦喜事???到時候陪你醉個一天一夜好了。”

  “額娘去廟里求了好日子,說是十二月十八日吧好像?你可一定來,我等著你陪我醉?!?p>  陸傳景從笑笑到大笑,他是真的有點(diǎn)心疼這個沒落王府的貝勒爺。

  吃完了一頓著實(shí)不怎么好吃的飯,從外白渡橋附近的禮查飯店,到戈登路的大華飯店,一路霓虹閃爍,熱鬧非凡。大華飯店的舞廳紙醉金迷,最適合沉淪。汪卿之坐著陸傳景的車,很快就到了舞廳門口。兩人一前一后下了車,舞廳里音樂的聲音瞬間從霧蒙蒙到無比清晰。金色的玻璃大門一打開,鋪著紅地毯的高貴地板發(fā)出噔噔噔的高跟鞋聲。上了樓梯,來到舞廳,就看到舞女們跳著歡快的舞蹈,穿著妖艷的歌女花旦扭動著身姿,將醉生夢死唱出婉轉(zhuǎn)的曲調(diào)。

  舞廳里早就充斥了各種上流人士,陸傳景兩人找了一處空位,點(diǎn)了兩杯法國白蘭地,看著鶯鶯燕燕們勾著一臉色瞇瞇的男人,在舞池中央晃啊晃。

  汪卿之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不習(xí)慣,陸傳景很明顯看出他的拘謹(jǐn),心中得意又找到一個調(diào)侃他的機(jī)會。“汪兄,害怕了?膽怯了?”

  陸傳景一向都是不著調(diào),汪卿之早已習(xí)慣:“有什么好害怕的?只不過第一次來,摸不清門道,不習(xí)慣而已?!?p>  “你知道像你這種新手怎么盡快上道嗎?找一嬌媚的尤物往你懷里一塞,剩下的事情你就別擔(dān)心了,她會帶著你。這么一來二去,你就拋開了這股扭捏勁,換上了一張二皮臉?!?p>  “你又在開玩笑?!蓖羟渲疅o可奈何地笑一笑。

  “我干嘛開玩笑???知道你家風(fēng)嚴(yán)格,不敢胡來??赡阏f今晚你要解悶啊,你要覺得行,我立馬把這尤物給你叫來?!?p>  “陸兄啊陸兄,好!不就是跟舞女跳舞嘛!”汪卿之從未跳過舞,一向好面子的他在酒精的沖擊下也沖動了一回。

  陸傳景叫來了服務(wù)員,朝他耳語了一陣,服務(wù)員帶著微笑向汪卿之鞠了一躬,過了一會,他就帶著一位長相清秀又明艷的女子走過來。那位女子穿著一身紫色繡花高開叉旗袍,纖細(xì)的腰身被衣服勾畫出完美的弧線,只見她向汪卿之行了一禮說:“汪少爺,有幸跟您認(rèn)識,我是大華飯店舞廳的舞女銀芝,如果您樂意,我們接下來可以共舞一曲。”說話中規(guī)中矩,看來服務(wù)生早已交代。

  汪卿之還是有些緊張,他努力平復(fù)著內(nèi)心的躁動,整理了一下衣衫,款款起身,向銀芝行了一個紳士禮,馬上牽起她的手,向舞池走去。陸傳景看著汪卿之一系列生硬的動作,笑得不能自已。汪卿之又折返回來問:“你不去跳嗎?”

  “奧,汪兄,你盡興,我今天沒興致?!逼鋵?shí)陸傳景每次來舞廳,都沒有跟舞女跳過舞,不是他不想跳,而是他不喜歡跟陌生女子靠那么近。

  他看著舞池里汪卿之笨拙的舞姿,還有被他踩了好幾腳的舞女,想著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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