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望了望一旁的首領(lǐng),首領(lǐng)仍舊一言不發(fā)地背對著他們。黑衣人便揀起地上準(zhǔn)備好的繩索,一頭系到綰桃背后,一抖手將另一頭從桃樹上的一根粗枝上拋過,又上前雙手扯起,就將綰桃高高地吊掛起來。綰桃一言不發(fā)地任由他處置。
黑衣人站到懸吊在空中的綰桃身下,仰頭看著她,見她牙關(guān)緊咬一言不發(fā),氣急敗壞地從桃樹上掰下一根枝條,就要向她抽來。黑衣人首領(lǐng)突然從鼻中哼出一聲,舉起右手阻止了他,隨后轉(zhuǎn)身進了室內(nèi)。黑衣人頓頓足,憤然地將桃枝扔到地上后也隨他而去。
太陽很快就爬上來,隨著地面熱氣慢慢升騰,綰桃感到全身猶如被火烤一般炙熱難耐。她的四肢早已沒有了知覺,臉上的汗珠漸漸匯聚成細(xì)細(xì)水流,順著身體向下流淌。不久,她看到黑衣人急急地出門去了,一會兒背了一些草藥回來,又到伙房中去煎了用瓦罐端到臥房。到了中午,綰桃的口中干渴欲裂,黑衣人總算端了水來,放下繩索喂她喝下后又繼續(xù)將她吊起。隨后,她看見黑衣人首領(lǐng)在堂中與那名黑衣人說話,似乎在交待著什么,爾后便出了院門。自此黑衣人首領(lǐng)再沒有出現(xiàn),似乎是離去了,院子中就只有那名黑衣人活動,將綰桃拉上放下,進進出出臥房為里面的人送藥端食。
綰桃這樣被日夜懸吊著捱過了第二天,在第三天的中午,她已經(jīng)開始意識模糊,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離死不遠(yuǎn)了,腦中就不斷地出現(xiàn)許多幻覺,有爹爹,有白歌,有柳韻之,有億伶,嫣桃源主,珩軒,還有桃花源中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都在桃樹下對著她指指點點,爹爹凝視著她說:桃兒務(wù)必聽爹爹的話,再不可隨意了。嫣桃源主說:桃兒是否又在調(diào)皮,為何你站得如此之高呀,還不快下來!億伶便笑著來拍她的腳,說:爹你就是偏愛綰桃妹妹,她在上面玩耍得好不開心,你何需擔(dān)心。柳韻之卻滿眼憂郁地盯了她半晌,問:綰桃,綰桃,你怎么在上面不動呀,你是不能動了嗎?你是不是很難受?如果是,你告訴我呀,我來幫你下來,或是我來替你懸著吧。綰桃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柳韻之見了于是無比慌亂,說:綰桃,你哭了?你是不是有難了,我來幫你啊!我來幫你啊!說完就伸手來夠,夠了許久也夠不著,只直直地向上伸著手淚流滿面。綰桃就想說:韻之,你夠不著的,你救不了我了,韻之,這次可能我就要先去了??墒撬B張開嘴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根本發(fā)不出來聲音。柳韻之卻好像是聽到了,他慌張地從胸口摸出了汐玉,伸到她面前說:我能救你的,我能的,我有汐玉?。∮辛讼衲憔筒慌率顭岷?,箭刺刀傷,能上下平鎏山峰,你就有救了??!綰桃就哭得更厲害了,她的淚水和汗水匯集在一起,順著鼻尖流下滾落在柳韻之伸出的手掌里。柳韻之便在下面將汐玉向上一扔,綰桃眼見汐玉向自己飛來,到眼前卻突然憑空消失了。柳韻之在下面喊:汐玉!我的汐玉呢!我的汐玉哪里去了!我的汐玉要救綰桃的!綰桃聽到他如此喊叫,突然一個激靈,頭腦忽地便清醒了。
汐玉!柳韻之的汐玉!綰桃倏忽間頭腦中跳出一個疑問來:除她與爹爹外,平鎏山無人能進入,除非有汐玉護體,可是四名黑衣人是如何上來的?那天在極寒之地,只有黑衣人首領(lǐng)與自己一樣可以抵御住那里的寒冷,而其他兩名黑衣人在快要凍僵之前,受到他的握手傳氣之后便安然無恙,種種跡象說明黑衣人首領(lǐng)有汐玉護體!如若真是這樣,那他怎會有汐玉?黑衣人的汐玉,只有來自于柳韻之!綰桃便渾身繃緊了,如此說來他們奪了韻之的汐玉,韻之是否也有了不測?!
綰桃便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他的意識完全清晰了,她開始無比擔(dān)心起柳韻之的安危來。于是她嘗試著猛地蹬動沒有知覺的腳,手也開始用力掙扎,她朝屋內(nèi)大聲喊:“快!快出來!我有話要說!”
黑衣人從室內(nèi)匆匆跑了出來,站在下面仰頭詭笑著問她:“如何?想得通了么?想得通了快快告訴我便好了?!?p> 綰桃吃力地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p> 黑衣人想了想,說:“這要看是何問題。”
綰桃說:“你一定要回答。先告訴我,你們上山用的汐玉,是如何得來的?”
黑衣人聽了,哈哈地笑將起來,略一思忖,說:“此事告訴你也無妨。我們上山所用的汐玉,是一位友人所贈?!?p> “友人所贈?是何人?”綰桃吃驚地追問,如此證明他們是用汐玉護體上到平鎏峰的無疑了。
“哈哈哈,這個便無可奉告了。”黑衣人道。
“告訴我!快!”綰桃突然之間暴怒了,她不會相信友人相贈這一說法,柳韻之一直對自己的這件贈物萬分珍惜,他定是遭遇到了不測,否則怎可將它贈予這些惡人。
“你也該給我答案了!”黑衣人說。
“休想!休想!你們永遠(yuǎn)也休想從我嘴中得到桃源鑒的下落!”綰桃對黑衣人大聲吼叫道。
黑衣人見她如此,惡狠狠地留下一句“我看你能堅持到何時!”便悻悻離去。
綰桃的腦中于是炸裂開來,她驚慌得全身顫抖,幾天的懸吊使她肌肉骨骼幾近癱瘓無法動彈,此時卻瞬間恢復(fù)了力量,她用盡全力踢擺手腳,企圖掙脫繩索,但一切都無濟于事。綰桃焦急萬分,嘴中不斷地大聲呼喊:“放開我!快放開我!韻之!韻之!韻之!”
綰桃沒能掙脫束縛,也沒有人會聽到她的叫喊。不知過了多久,她重新不能了動彈,嗓子也變得嘶啞,可是她仍舊不愿停止這無力的呼喊。這不僅僅是呼喊,這也是她自心底發(fā)出的一聲聲哀號。是的,柳韻之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他丟失了汐玉,這件他應(yīng)該用生命去保護的物件,而今卻在這些惡人手里出現(xiàn),他一定是遭遇了不測。而自己,卻在得知這一切后無能為力,她無法這樣視而不見,空空地在無所作為中眼看著柳韻之遭受劫難??墒撬帜茏鍪裁茨??什么都不能。于是她不愿放棄這僅有的自己所能做出的行為,雖然她明白這行為毫無作用。